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是的……我们一个宿舍。”
“还是要治疗一下。哪怕没有特效药。争取保住视力吧。”夏天低声说。其实她也知道,这种病一旦确诊。失明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谢谢你,夏老师。”廖广志突然对着夏天鞠了一躬,转身跑开了。
廖广志简直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回了宿舍。当他上气不接下气地一脚踢开宿舍门时,里面只有严浩。
“外,外星仔呢?”廖广志气喘吁吁地问。
“陪大傻去买英语四级的资料了。”严浩半躺在床上半闭着眼听收音机。看廖广志火急火燎的样儿,又探出半个身子问:“出了什么事儿啊,老大。”
“你看!”廖广志把病历塞进严浩手里。
严浩三下五去二看完。“是外星仔的病历啊!RP?什么东西呀?他不告诉我就是维生素缺乏吗?”
“原,原发……哎哟,那病叫什么来着?奶奶的想不起来了……”廖广志抓耳挠腮急不可耐。“妈的,反正就是视网膜变性什么的,比癌症好不到哪儿去。”
“听谁说的?”
“刚才问夏老师的嘛。她说这病根本没有特有效的治疗方法。”
“老大!说话要负责任!你别吓我啊!浩子我胆儿小!”
廖广志急得都要跳起来了。“去你的吧,谁有心思和你开玩笑啊!那小仔子怎么得病了也不吭一声儿啊!”
严浩纵身跳下床。“别急啊!等李元斌回来详细了解一下吧。我说上次踢球儿他怎么眼神儿出问题呢!大傻果然是冤枉人家。”
廖广志一拍脑袋。“对了,问问雪菜包子知不知道。夏老师说了,当务之急是要治疗,争取保住视力。”
廖广志说干就干,一个电话就打到了任雪菲的宿舍。
“雪菜包子说她马上过来!”廖广志放下电话对严浩说。“好像,她也不知道这事儿。”
“那就是说,李元斌故意瞒着大家喽?”
“我看是!没见他最近情绪不高吗?和以前可不一样呢。”廖广志说。
十分钟后,任雪菲敲响了406宿舍的门。
“呶,看看!”任雪菲前脚刚进门,廖广志就把病历伸到她眼皮儿底下了。
任雪菲边看边在嘴里念念有词。最后也是在“RP”那里哽住了。“这……这是什么意思啊?”
“原发性视网膜色素变性。简称RP,”严浩不动声色地说。然后他对着廖广志扬扬手机,“我刚发短信问的夏老师!”
“对!就这个病!”廖广志大声地附和着。“很危险,还没特效药,”他又补充了两句。
任雪菲望望廖广志,又望望严浩。“他,他都告诉你们了,怎么不亲自告诉我?”任雪菲看上去神情沮丧。
廖广志忙把下午无意中发现这本病历的经过给描述了一遍。
“我要等他回来!”任雪菲一屁股坐在廖广志的床上,大声地说。
“我,我们也是这个意思!”廖广志望望严浩,“对吧?浩子!”
他们三人等了二十来分钟,李元斌进了宿舍。那三人本来都坐着的,现在全呼的站起来,眼神刷地集中到了李元斌的眼睛上。
“你,你们怎么都这样看我啊?”李元斌给吓了一跳,特别是任雪菲的出现让他颇感意外。
“你还要装多久?李元斌!”任雪菲粗声大嗓地开了口。
“呵呵,搞三堂会审啊你们。别没事儿找事儿啊,”李元斌咧嘴笑笑,低着头想从他们中间钻过去,“我,我洗澡去了……”
廖广志拍拍李元斌的肩膀。“啊?谁没事儿找事儿啊,就你有事儿!就是找你……坐下!”廖广志的胳膊一使劲,把李元斌顺手摁在了凳子上。
“这是怎么回事?”任雪菲把门诊病历本摊到李元斌眼皮下。
“看病的本子呗。这有什么?眼睛有点小毛病。大家不都知道吗?我都告诉浩子了。”
“啊?RP还是小毛病?你回来后说的可是维生素缺乏!”严浩叫了起来。
“那……RP不就系维生素缺乏的缩写吗?没事的啦,兄弟!”李元斌吐吐舌头装了个鬼脸。他的身子在椅子上不安地扭动着。
严浩默默地把手机伸到李元斌的眼前。“你自己看RP是什么。”
李元斌吃惊地望了一眼严浩,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再低头看完夏天老师刚刚回复的短信,他原本明亮的眼睛迅速地灰暗下去。
他知道再也隐瞒不住了。他知道他们都是为他好。虽说早晚大家都是要知道的——可是这么快地暴露病情,除了让他再背负一份同情,又能有什么作用呢?
李元斌默然地站起来——深埋着忧郁与绝望的眼神缓缓从任雪菲、严浩、廖广志的脸庞上扫过。“谢谢你们关心!就这样吧!我是说,这个病……就这样了,治不好的。”他的声音很小,轻描淡写的口吻听起来——就像得病的不是他本人一样。
但越是这样,越是能让人听得出这话里深深的绝望与悲伤。严浩听得出来,廖广志听得出来,任雪菲——当然更能听得出来!
“能治好的,元斌。你不要放弃啊!”任雪菲的眼圈儿红红的。
“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外星仔——你不要丧气嘛!”廖广志接过话来。
而严浩只是拍了拍李元斌的肩膀,什么话也没说。
然后,406宿舍里突然沉默下来。每一个人都不知道再该说些什么该做些什么——语言有时候是苍白而无力的。后来,还是严浩打破了这种极度压抑中的沉默。“不是还没确诊吗斌仔?那个RP后面打着问号呢!”
“我不想再去了……我估计是。我姥姥就是年青的时候失明的。”
“一定要去啊,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任雪菲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呆呆地望着李元斌。她的眼睛里早已噙满了泪水,“是我不好……我明天陪你去医院!”
李元斌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突然就低头冲出了他们三人的合围。然后,卫生间的门被咣地用力关上了。
室内的三个人都沉默着。隐隐地,从卫生间里发出低沉的、间断的抽泣。
“让他……一个人呆会儿吧!哭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好!”严浩缓缓地说。
第二天早晨七点半钟。任雪菲就在男生宿舍楼的楼下等着李元斌了。今天她要带李元斌去找一个人。这个人她很久没联系了,但此时此刻,只有他能帮上任雪菲的忙。
他是任雪菲的远房叔叔。任雪菲在新生报道时,还和父亲一起与他吃了顿饭呢。他当时很热情地说过,若是在学校里遇到什么困难,就尽管找他好了。一个学期过去了,任雪菲也没什么事情需要找他——她的学习成绩一直很好,高考总分全系第一,还一直担任着班上的学习委员。何况,大学生活单纯简单,也没什么大事儿去麻烦人家。
不过,根据父母的嘱咐——这学期刚来时,任雪菲还是拎着礼物去他家小坐了片刻,也算是拜年吧!
他叫任鹏飞——医科大附属医院眼科主任。更正式的对外身份是医科大眼科学教研室教授——属于编制在医科大,平时工作在附属医院的那种临床教师。
任雪菲昨天从李元斌宿舍回去后,就给她的任叔叔打了电话。说今天带个同学请他看看病。任鹏飞爽快地答应了下来。让她上午九点半直接去住院部七楼——眼科病房的主任办公室找他。
后来,任雪菲又给李元斌打了电话。好说歹说,才算说服了他今早一起去见任鹏飞。
按照约定的时间,任雪菲和李元斌走进了眼科病房主任办公室。任鹏飞刚查完房,正坐在办公桌后等着他们。
“小菲,来了?”任鹏飞站起身,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这位就是?……”任鹏飞望向李元斌。
“任叔叔,这就是我的同班同学。呶,这是他的病历。”任雪菲边介绍边把李元斌的病历递过去。
“任主任好!麻烦您了!”李元斌向任鹏飞微微鞠了一躬。
“噢,好的好的,我看看……”任鹏飞示意他们坐下来,然后翻开了李元斌的病历。
趁着任鹏飞看病历的空当儿,李元斌环顾着这间主任办公室。最显眼的莫过于四个靠墙一溜站的大书柜。里面全是些大部头,且以外文的居多。那张办公桌略显得寒酸了些,不是什么大班台,也没有什么老板椅,就一张普普通通的写字台而已。但上面放置的硕大的眼球模型还是吸引住了李元斌的目光。办公桌对面就是李元斌自己坐着的一圈米黄色布艺沙发,还有一张玻璃小茶几。室内很干净,阳光透过半张的蓝色百页窗射进来,把气氛调理得温和而舒适。
在李元斌的眼里,任鹏飞是那种人们心目中标准的“白衣天使”形象。皮肤白净,谈吐优雅,很斯文,很自信。看年龄,也就四十左右吧。梳着三七开的偏分头,只是头发有些少,脑心处已经开始谢顶了。
任鹏飞边看病历边点头,眉头微皱。片刻后他抬起头问李元斌,“视网膜电图没做吗?”
李元斌摇摇头,“说是……让我做,还没有……我没时间。”
“任叔叔,要紧吗这病?能,能治好吗?”任雪菲按捺不住了。
任鹏飞微微一笑。“别急,今天再做一个视网膜电图吧。我开个单子,就在这边病房里做吧……也不用再花钱。”
“谢谢任叔叔!”,任雪菲喜出望外——能节省点钱当然是好事。
“呵,什么时候小菲变得这么客气了。”任鹏飞边拿检验单边说。“小李同学的眼睛……很漂亮,很有神啊!”任鹏飞瞅着李元斌的眼睛,把开好的检验单交到他的手中。
“把张护士长叫来,有点事找她。”任鹏飞调过头对刚进来请他签字的一个年青医生说。
……
然后,就在那位张护士长的带领下,李元斌去做了视网膜电图检查。任雪菲呆在任鹏飞主任的办公室里等他。
大概也是因为主任亲自吩咐过的——没用多长时间,李元斌就带着报告单回来了。
“闪光ERG……a波与b波……下降……”,任鹏飞边看报告单边低声念着,一些含糊不清的医学字眼在他喉结里滚动——他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的确——是RP,原发性视网膜色素变性。”任鹏飞慢慢地说。他望了一眼李元斌,目光里饱含怜悯与惋惜,“视网膜电图,是这个病确诊的最要依据。检查结果显示你的视网膜内层外层……都受到了较严重的损害。”
李元斌的头低了下去。这个结果——他早就预料到了。
“病历上说,你有家族发病史。是谁?”
“我姥姥。”
“那……你母亲呢?”
“她的眼睛很好。”
任鹏飞长吁了一口气。“常染色体隐性遗传。”
“任叔叔,这病能治好吗?”任雪菲还是这个老问题。她一直用着近似哀求的眼神盯着任鹏飞。
任鹏飞沉吟了片刻,果断地摇了摇头——这个动作,被李元斌和任雪菲看在了眼里,也都痛在了心上。
“一点希望也没有吗?任叔叔。”任雪菲的声音都有些带哭腔了。
任鹏飞能感觉到任雪菲似乎和这男生关系不一般。他再次端详了一下李元斌的眼睛——从外观上,看不出这双眼睛有任何异样。李元斌的眼睛清亮有神,有漂亮的双眼皮,有男孩子中少见的长长的睫毛,眼角向两侧微微翘起,连上面的眉毛,也弯得是那么好看——颇显英气的剑眉中带着几分秀气。
几近完美的眼睛呵——做为一个眼科专家,任鹏飞和任何人打交道,都习惯了首先注视和观察对方的眼睛。他也习惯了通过一个人的眼睛和眼神来判断他的个性与思想。
即使见多了眼科的各类疾病,少说也经手了上万颗的眼球——任鹏飞还是为这样一双漂亮的眼睛即将失去光明而深感痛心。
最美好的,总是最脆弱的。什么是残酷?残酷就是在最美好的开端下其实早已隐藏着最悲剧性的结局。譬如眼前这双眼睛和眼前的这个男生——他才十八岁。也许从他生命的第十九个年头开始,他就将与黑暗相伴一生。
任鹏飞不想也不忍心再去看李元斌的眼睛。他知道,绝对的绝望是比绝对的死亡更让人痛苦的东西。要不有人说过——绝望地生,不若痛快地死——但他,还能有什么话去安抚这个花季的少年呢?医学的客观与理性注定了无效就是无效,侥幸也许是存在的——但在这样一种疾病面前,任鹏飞知道侥幸的概率接近于零。
“这种病的发病率在三千分之一到五千分之一之间,据估计目前全世界已有患者约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