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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利普·隆巴德用牙齿咬着嘴唇说道:
“而今——就是这个话!大夫,这是你说的!”
布洛尔盯着水面说:
“我想,不至于有人爬到水下去吧!”
阿姆斯特朗摇摇头。
“我看不会。再说这么陡,哪儿藏得住人啊?”
布洛尔说道。
“也许崖壁上有窟窿。现在如果有条船,我们就能绕岛划一圈。”
“如果有船,我们全体已经在返岸的途中了。”
“说得对,先生。”
隆巴德突然说道:
“我们可以把这座崖壁摸透。这里只有一个地方藏得住人——就在右边靠下
面那里。你们哪一位能弄到根绳子,可以把我放下去探个究竟。”
布洛尔说道:
“还是弄清楚的好。虽然,乍一看——看起来似乎挺可笑的。我来找找,看
能不能弄到根绳子什么的。”
他径直地朝着屋里跑去。
隆巴德看了看天空,云块正在集结着,风势增强了。
他侧目看了阿姆斯特朗一眼说:
“你倒是镇静得很,大夫。在想些什么呢?”
阿姆斯特朗慢慢地说道:
“我正在想老麦克阿瑟到底疯到什么程度了……”
四
整个上午,维拉都心神不宁,她躲着埃米莉·布伦特。布伦特使她害怕,她
讨厌布伦特。
布伦特小姐呢,端了张椅子坐在房子的犄角里,正好躲开风道。她坐在那里
编织着什么。
只要维拉一想到她,就好像看到一张灰白色淹死人的脸,头发上缠挂着海草
……这张脸曾经很好看——好看到可能把什么东西都不放在眼里的程度——如
今,这张脸却连怜悯和恐惧都没有了。
埃米莉·布伦特镇静如常,一本正经地坐着织毛衣。
大平台上,沃格雷夫法官先生蜷缩在一张门房用的椅子里,脑袋几乎缩到了
脖子里。
维拉瞧着他的时候,就好像看到了站在被告席上的那个人——有着蓝眼珠,
一头美发,一张困惑而害怕的脸的小伙子,爱德华·塞顿。想像之中,她似乎又
看到法官用衰老的双手戴上了法官帽子,开始宣读判决……
隔了一会儿,维拉信步向海边走去,她沿着海边一直走到了岛地尽头。一个
老人正坐在那里傻望着天边。
麦克阿瑟将军看见她走近,动了一下。他扭过头来——脸上现出了疑虑、惶
惑、奇特而复杂的神情。维拉深深一惊。将军死盯着她看了半晌。
她心里想:
“多么古怪。就好像他已经清楚……”
他说道:
“啊!原来是你!你是来……”
维拉在他身边坐下说道:
“您喜欢坐在这儿看海吗?”
他和气地点点头。
“是的,”他说道,“使人神往啊!我看,这真是一个等待的好地方。”
“等待?”维拉立刻说,“您在等待着什么呐?”
他还是和和气气地说:
“末日。可是,我以为你不是早已知道了吗?这不是事实吗?我们都在等待
着自己的末日。”
这么一来,她连说话都哆里哆嗦的了:
“您这是什么意思?”
麦克阿瑟将军庄严地说道:
“我们哪一个人都离不开这个小岛了。这是安排好了的。当然,你完全清楚
这一点。也许你还悟不透这就是解脱。”
维拉不解地问道:
“解脱?”
他说道:
“是的。当然,你还太年青……你还没接触到这个问题。但是,这个问题就
要来了!一个人当发觉自己一切都干完了——从此以后无事一身轻了,也就是谢
天谢的解脱了。有一天你也会有这种感觉的……”
维拉嘶哑地说道:
“我不懂你说的是什么。”
她感到手指头一阵阵地痉挛。突然,对这个文文静静的老军人害怕起来了。
他乐滋滋地说道:
“我告诉你,我是爱菜斯利的。我爱她,爱极了……”
维拉问他道:
“莱斯利是您的太太吗?”
“是的,是我的妻子……我爱她——有这样一个妻子,我可得意啦。她,多
漂亮——多开朗。”
他静默了一两分钟,接着又说道:
“是的,我爱莱斯利。就是因为这一点,我才这样干的。”
维拉说道:
“你是说——”她停住了。
麦克阿瑟将军心平气和地点了点头:
“现在再抵赖也没用了——再抵赖也得完蛋了。是我把里奇蒙送上死路的。
我看,这也算得上是一种谋杀。听来多奇怪。谋杀——而我一直奉公守法。但在
当时说什么也和谋杀扯不到一块儿。事后也不后悔。‘这小子,就是活该!’
——我就是这么想的。可后来……”
维拉的声音变了,她说道:
“是啊。后来?”
他惘然若失地摇着脑袋,看上去既困惑又有点伤感。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瞧,什么都变样了。我不知道莱斯利是不是
看出来了……我看不至于。但是你知道,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了解她了。她离我太
远了,远得我接近不了她。而后来,她就死了——我也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了……”
维拉说道:
“一个人了——一个人了——”岩石那边传来了她说话的回音。
麦克阿瑟将军说道:
“末日来临时,你也会高兴的。”
维拉站起来,尖声说道:
“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
他说道:
“我懂,我的孩子,我懂……”
“你不懂,你什么也不懂。”
麦克阿瑟将军又只顾自己去看海了,似乎压根儿不知道她在后面站着。
一面他还在轻声细语地说着:
“菜斯利……”
五
布洛尔胳臂上拎着一圈绳子从屋子里回来时,在原来那个地方,他看见阿姆
斯特朗正盯着水面往下瞧呢!
布洛尔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隆巴德到哪里去了?”
阿姆斯特朗不在意地回答说:
“去证实他的想法或者什么去了,一会儿就回来。听我说,布洛尔,我真担
心。”
“我的说法是我们都在担心。”
大夫不耐烦地摆摆手:
“当然,当然。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在考虑着麦克阿瑟老头的问题。”
“他怎么啦,先生?”
阿姆斯特朗大夫回答的口气是冷酷无情的:
“我们要找的正是一个疯子,麦克阿瑟有可能吗?”
布洛尔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了。他说道:
“你的意思是说他爱杀人?”
阿姆斯特朗怀疑地说道:
“我原不该这么说的。眼下不该说。当然,在精神病方面,我不擅长。其
实,我也没有好好跟他聊过——没有从这个角度研究过他。”
布洛尔怀疑地说道:
“说他老糊涂了,同意!但我不会说……”
阿姆斯特朗没让他说下去,极力想使自己重新镇静下来。
“也许你是对的。见鬼,一定有什么人藏在这个岛上!啊!隆巴德来了。”
他们小心地把绳子拴牢。
隆巴德说道:
“我会尽量留神自己的。你们只要注意着绳子是否突然抽紧就行了。”
阿姆斯特朗同布洛尔站在那里瞧着隆巴德往下爬,隔了一会儿,布洛尔说
道:
“爬得挺像一只猫,是不?”
他的口气里另有一种味道儿。
阿姆斯特朗大夫说道:
“我倒认为他先前想必有过点爬山的经验。”
“也许吧。”
两个人都不作声了。一会儿,这个前探长说话了:
“总之,这位仁兄很不寻常,你懂得我说的意思吗?”
“什么?”
“他是个特殊人物。”
阿姆斯特朗不相信地说道:
“何以见得?”
布洛尔叨咕了几句。随后说道:
“我不清楚——具体的。可我是一丁点儿都不会信任他的。”
阿姆斯特朗大夫说道:
“我看他是个闯江湖的。”
布洛尔说道:
“要说闯江湖的话,我敢打赌,他干过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他停了停,
又继续说下去,“你是不是正好带着把枪哪,大夫?”
阿姆斯特朗傻瞪着眼说:
“我?上帝知道,没有!我干吗要带枪?”
布洛尔说道:
“隆巴德干吗要带枪?”
阿姆斯特朗疑心地说道:
“我想——习惯吧。”
布洛尔鼻子里哼了声。
绳子忽然拉紧了。有这么一阵子,他们双手使劲攥着。后来,绳子又松了,
布洛尔说道:
“总说习惯啊,习惯的!要是隆巴德先生光临穷乡僻壤,带把枪,那蛮对
劲;带个汽油炉子,睡袋和一些臭虫粉之类的,也无可非议。但是今天到这儿来
也带上这一整套行装,就是‘习惯’两字也解释不通吧。只有在小说里,才会把
带着手枪到处跑,说成是理所当然的呐。”
阿姆斯特朗大夫迷惘不解地摇摇头。他们靠在一起,注意着隆巴德的动作。
他搜索得很彻底。很快他们就看出来了,那全是白费劲。眼下,隆巴德已经往上
爬到了崖壁尽头。他抹着前额把汗水擦掉。
“好吧,”他说道,“我们没办法了。前面就是房子了,无处可走了。”
六
那所房子很容易地就搜完了。他们先搜外圈几幢楼房,然后再集中精力搜主
楼。从厨房食柜里翻出来的罗杰斯太太的卷尺,帮了他们的大忙。没有什么犄角
旯旮没有搜到的。新式建筑不存在什么隔墙暗楼,哪儿都是宽阔而敞开的。他们
从楼下搜起,搜到楼上卧房那一层。上楼时,从窗户里看见罗杰斯正托着一盘鸡
尾酒向平台走去。
菲利普·隆巴德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