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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利普·隆巴德简短地说道:
“也许是吧。”
布洛尔又说了下去:
“可是,另一位呢!真是太干净利索了。系着那条围裙——罗杰斯太太的围
裙,我想错不了——还说什么‘早饭半点钟左右就好’。你要问的话,我说这个
女人才是疯了,上了年纪的老姑娘好多是这样的——我的意思不是说她们都会大
规模地杀人,而只是说念头古怪。说来不幸得很,她也成了这种样子,那是种宗
教狂——认为自己是上帝的工具,诸如此类的吧!你知道她蹲在房里干什么?在
读圣经!”
菲利普叹口气说道:
“这些都很难证明你说的精神上的不正常,布洛尔。”
但布洛尔还在继续说下去,顽固而反复地企图证明自己的论点:
“再说,她还跑出去了——穿着雨衣,说去看看海什么……”
那一位还是摇摇头说:
“罗杰斯是正在劈柴的时候被杀的,也就是说他早晨一起来就碰上了。那
么,布伦特用不着后来在外面兜上几个小时。你要是问我的话,我说杀罗杰斯的
凶手满可以卷着被窝睡大觉。”
布洛尔说道:
“你没听懂我的意思,隆巴德先生,要是那个女人真正简简单单的话,她就
无论如何也不敢一个人在外面转悠。只有她完全不懂得什么叫做害怕,才能这样
做。也就是说,她自己就是一个干得出那种事来的老手。”
菲利普·隆巴德说道:
“这说法不错……对了,这点儿我可没有想到。”
他微微一笑,又添上了一句:
“幸而你不再怀疑我了。”
布洛尔挺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起初很有点儿不放心你,那枝枪,还有你说的不像话的来历——只是不
说而已。但我现在看出来了,这些还不都是明摆着的吗?”他顿了顿又说道:
“希望你别见怪。”
菲利普若有所思地说道:
“也许我看错了,总之,我想不通你会是那种工于心计干得出这桩事情的
人,依我看,凶手要真是你的话,你他妈的可真会演戏——我真得向你脱帽致
敬。”随后,他又压低了嗓门儿说道:“布洛尔,说不定过不了一天,我们俩都
得呜呼哀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说说那件伪证案子,你是搞鬼了吧?”
布洛尔拿不定主意地前后挪动着双腿,最后他还是说道:
“反正现在说不说都一样了,喏,事情是这样的。兰道确实是一清二白的,
那一帮人买通了我,我们一块儿想法子把他拉扯上的,我可跟你照直说了,我本
来是不会承认……”
“上有天,下有地,”隆巴德一乐,说:“我保证不会出卖你。老兄,你捞
到的好处,我看少不了吧?”
“没有我原来估计的那么多。真不要脸呐,这帮子强盗。反正,总算晋了
级。”
“而兰道被判处监禁劳役,而且在牢里送了命。”
“我哪知道他会死!”布洛尔反问说。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运气不好。”
“我运气不好?你是说他运气不好吧?”
“你运气也不好。因为看来由于此事引起,你老兄也得无可奈何地提早寿终
正寝。”
“我?”布洛尔睁大眼睛干瞪着说道,“你认为我也会遭到罗杰斯他们同样
的命运吗?甭想!我可以对你说,我可替自己留神着呐!”
隆巴德说道:
“啊,行啊——我从来不赌咒发誓。而且说来说去,就是你死了,我也得不
到好处。”
“请问,隆巴德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菲利普·隆巴德露出一口白牙地说:
“我的意思是,我亲爱的布洛尔,我看你是没有生路了。”
“什么?”
“你这个死脑筋啊,只能让自己坐着等人家搞掉你,像尤·纳·欧文这样会
动脑筋的罪犯,他(或者她)想在什么时候就能在什么时候让你上圈套。”
布洛尔涨红了脸,怒气冲冲地反问说:
“你自己呢?”
菲利普·隆巴德满脸凶相地说道:
“我有我自己动脑筋的一套法子。以前,再棘手的场合我都领教过,而且都
闯过来了!我看——也用不着多说别的,我认为这次照样能闯过去。”
五
锅里正煎着鸡蛋,维拉站在炉台旁,一边寻思:
“我干吗歇斯底里地出洋相?真是蠢极了。要冷静,我的姑娘,要冷静啊!”
何况,她对自己的遇事沉着,从来就很自鸣得意。
“克莱索恩小姐真是了不起——头脑冷静——立刻游过去追西里尔。”
干吗现在要想这个?一切都是往事——已经了结了的往事,等她游近岩石旁
边时,西里尔早已消失多时了。她只觉得激流卷身,直把她住外海拖拽。她故意
随波逐流——静静地游着,浮着——直到救援的小船最后来到……
大家一致称赞她临危不惧,镇定自若……
但,雨果不是,雨果只是——瞧了她一眼……
天哪,多使人伤心,就是现在吧,一想到雨果……
他在哪儿呢?他在干什么呢?他定亲了没有——结婚了吗?
埃米莉·布伦特尖声喊道:
“维拉,咸肉烧糊了。”
“啊,对不起,布伦特小姐,真是糊了。瞧,我这个蠢劲儿。”
埃米莉·布伦特把最后一个鸡蛋从吱吱作响的油锅里捞了出来。
维拉又在煎锅里放上重新切成片的咸肉。她好奇地问道:
“布伦特小姐,你真了不起,多镇静啊!”
“我从小就是这样长大的,遇事要沉着,切忌咋咋呼呼的。”
维拉自然而然地想着:
“从小就受管教约束……确实说明不少问题……”
她说道:
“你难道不害怕吗?”
过一会儿,她又补充了一句:
“或者说,你难道不怕死吗?”
死!这个字,犹似锋利的手钻径直往埃米莉·布伦特坚固结实的脑门子里
钻。死!她可不打算去死!别人会死——会的,但是她,埃米莉·布伦特不会。
这老姑娘不懂得这一点。埃米莉从来不害怕,天生的——布伦特家的人!没有一
个会害怕的。她那一家子人都是吃公事饭的,死啊活啊的,那是家常便饭,连眼
睛都不兴眨一眨!他们都和她,埃米莉·布伦特一样,做人从来规规矩矩……她
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亏心事……因此自然,她也从来不想死……
“主从来是心中有数的”,“黑夜,你无所摄于恐怖;白昼,你无所畏于流
矢……”(圣经句——译者注)而现在正是大白天——没有任何恐怖可言。“我
们谁也别想离开这个岛。”这是谁说的?还不是麦克阿瑟将军!他的堂兄娶了埃
尔西·麦克弗森。他看来毫不在乎,事实上,反倒似乎挺高兴!有这种念头,多
可恶!简直可以说是作孽。有的人就是不在乎死,往往还自己干掉自己。比阿特
丽斯·泰勒……昨天晚上她梦见了比阿特丽斯——梦见她从外面把脸贴在玻璃窗
上,呻吟着,要求让她进屋里来。但是,埃米莉·布伦特就是不想让她进来。因
为,万一让她进来,就得出事,可怕的事……
埃米莉猛然一下子从神思恍惚中恢复了常态,发现维拉这姑娘正在十分诧异
地望着她,就立刻说道,而且说得特别响脆:
“一切都准备齐全了吧?我们把早饭端进去吧!”
六
这顿早餐与昨天不同。每个人都客气得要命。
“我给你再来点咖啡怎么样,布伦特小姐?”
“克莱索恩小姐,来片火腿?”
“再来块咸肉?”
六个人,外表镇定自若。
其实内心呢?思潮起伏,一如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下一个?下一个?该轮到谁了?该出什么事了?”
“行得通吗?我是怀疑的。但是,试试总是值得的。只要时间上来得及就
行,我的上帝,只要时间上来得及……”
“宗教狂,一点不错……模样上可是一点也瞧不出来……万一我弄错了呢
……”
“简直是发狂——全都发狂了,我也要发狂了。毛线不见了——紫红闪光绸
的帘子——都是想不通的事。我一点儿也不明白……”
“这个该死的傻瓜,我说什么他全信了。太简单了……可我还得小心,还得
非常小心。”
“六个小瓷人儿……只剩六个了——今晚会是几个呢……”
“还有最后一个蛋,谁吃?”
“要桔子酱吗?”
“多谢。再给我一点火腿吧。”
六个人一起吃着早饭,一切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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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CR:上海·蔡哲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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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一
早饭完毕。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清清嗓子,颇有威仪地低声说道:
“我看我们还是在一起谈谈情况的好。怎么样,隔半小时在休息厅碰头?”
大家都吭了一声,表示同意。
维拉动手把盘子收在一起说:
“我来收拾,我来洗。”
菲利普·隆巴德说道:
“我们帮你把这些搬到小厨房去吧。”
“谢谢。”
埃米莉·布伦特刚想站起来又坐下了,说道:
“喔,我的天。”
法官说道:
“出什么事啦,布伦特小姐?”
埃米莉抱歉地说道:
“真抱歉,我想帮帮克莱索恩小姐,可是我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我就是感
到有点头晕。”
“头晕,呃?”阿姆斯特朗大夫走过去了。“完全正常。这是一种因后怕而
引起的休克。我可以给你点——”
“别!”
这个字从她嘴里迸了出来就像是一发开花炮弹。
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阿姆斯特朗大夫闹了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