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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尔堤·史特路尔森并非人类。
他是俗称“无头骑士(注:口cDurahan又作Dullahan)”的一种妖精,会到处去找死期将近之人,传达死亡将至的讯息。
无头骑士会用手抱着自己的头颅,搭乘名为克修达·巴瓦(注:Coiste bodhar。爱尔兰神话中,无头骑士的专用马匹)的无头马拉曳的两轮马车,前往有将死之人的家中。要是哪户人家一时不察开了门,无头骑士便会泼上满满的一盆血——无头骑士和报丧女妖(注:Banshee。爱尔兰神话中,会以哭号通知该户人家,将有人死去的妖精)一样,都是欧洲神话中口耳相传至今的厄运象征。
原本无头骑士的传说并不存在于日本,但在近年来的奇幻小说和电玩游戏的影响之下,让无头骑士的知名度飞快跃升。无头骑士是厄运的象征,因此成为各种游戏中的敌方角色。
在年轻一辈——特别是在爱好电玩游戏和冒险小说的族群当中,“恐怖的恶灵骑士”的形象不陉而走。
不过,塞尔堤会从无头骑士传说的发源地——爱尔兰来到日本,跟这样的现状并没有什
么关系。
自己是如何诞生于世的,为何要对人泼上一盆血,为什么要告诉人们死期将至——现在的塞尔堤完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为了找回这些问题的答案,他才远渡重洋来到这个岛国。
距今大约二十年前,塞尔堤在山中醒来,发现自己欠缺许多记忆。
欠缺的部分包括自己行动的理由、某段时间之前的记忆等等——仅存的记忆,就只剩下自己无头骑士的身分、塞尔堤·史特路尔森这个名字,以及能力的用法。此时,一匹无头马倚靠到塞尔堤身边来。他轻抚无头马的背部,才赫然发现——自己的头部消失了·
此时先令塞尔堤感到惊讶的足:“原来我刚刚不是用头脑在想事情!?”接着,他发觉自己感应到一股气息,很有可能是自己的“头颅”。
思考当下的状况之后,塞尔堤推理出一种可能。自己的意识原本是由“身体”和“头颅”共同维持的,而现在欠缺的记忆大概都留在“头颅”了吧。
于是塞尔堤立刻下定决心。为了找出自己的存在意义,必须要找回自己的头颅,这也就是自己现在的存在意义。虽然——或许“头颅”是自己决定离开身体的。但即便如此,这都得等找回头颅后才能确定。
塞尔堤根据周遭仅存的“气息”,一路追寻自己的头颅,最后发现头颅似乎是搭船到海外去了。他马上查到船开向何方。为了前往同样的目的地——日本,他打算偷偷搭上另一艘船——但马和两轮马车该怎么办呢?
原本无头骑士的座骑是由使魔附身在马的尸体和马车上所形成,必要时,可以将使魔召回——但召回之后,使魔将何去何从?相关的记忆恐怕是留在“头颅”里面了。即使知道召回的方法,一想到召回后的问题,就让塞尔堤迟迟不敢动手。他梢作思考后,前往港口附近的废铁堆。
在那里,塞尔堤找到一样相当合用的东西,就像是两轮马车与马融合之下的产物。是一辆没有头灯的漆黑色机车。
之后他便来到日本。但经过二十年,却完全找不到任何线索。
虽然感觉得到气息,但那就像一缕幽香般微弱。凭着那道气息,只能够抓到大致上的方向,却很难找出正确的位置。
——明明知道就在东京的某个角落——
塞尔堤只能在内心感到咬牙切齿,继续找寻自己的头颅。
就算要花上好几年、好几十年,塞尔堤也没有丝毫犹豫。因为光是自己现有的记忆,最早就可以回溯到数百年前,所以也能确定“头颅”保有更久远的记忆。
根据这些因素考虑,白己的时间应该是半永久的吧。只是,一想到不知道自己的头颅现在处境如何,就让他无法悠哉地找寻。
于是塞尔堤今天也骑着机车奔驰于东京的暗处。
同时也是为了经营他的副业——搬运工。
“所以,你今天也很勤勉不懈地完成工作了吗?”
夹杂着不常听见的用语,白灰男子——岸谷新罗悠然问道。
新罗是少数几名知道塞尔堤真实身分的人之一,为无家可归的塞尔堤提供住处,并且为他准备各式各样的“工作”来抵销住宿费。
在塞尔堤偷渡到日本时,新罗和他身为医生的父亲正好搭上同一艘船,在航行途中发现塞尔堤。于是,新罗的父亲便透过笔谈提议。
“让我解剖你,只要一次就好。答应的话,你就有地方待了。”
新罗的父亲与一般人不太相同,遇见不明生物非但不觉得恐怖,反而还提出交换条件。
而且,解剖也不是为了在学会上发表成果,只是纯粹为了满足自己对“新品种”生物的好奇心而已。塞尔堤后来才听说,自己的自愈能力相当惊人,解剖还没有结束,切开的伤口便开始愈合了。
关于这件事,塞尔堤本身并没有太多印象。
恐怕是解剖对他造成相当大的冲击。原则上是打了麻醉药,但人类用的麻醉药似乎没有发挥作用。自己清楚感觉到身体被人切开的疼痛,但手脚有牢固的铁链固定住,也没有办法挣扎。后来解剖到一半,塞尔堤便昏了过去,昏倒前后的记忆也变得模糊不清。
(看来你也会觉得痛,不过痛觉好像比人类迟缓,一般人应该早就发疯了。)
手术结束后,新罗的父亲如此说道。或许是失去记忆的影响,当时的塞尔堤甚至没有精力发火。
塞尔堤自忖,既然今天被车撞飞还可以马上爬起来,看来自己的身体算是很强韧吧。在思考的同时,他望向新罗。
当年新罗的父亲在解剖时,也让新罗在一旁观摩,还让那时不满五岁的小孩子拿起锐利的手术刀——让他切开塞尔堤近似于人类的肉体。
自从塞尔堤得知这种情况之后,他便预测,跟着这样的父亲,新罗不可能成为一个象样的大人——事实上,长大成人的他的确很不象样。
今年二十四岁的新罗自称“急诊密医”,专接一些不方便上普通医院的不寻常病患——像是处理枪伤、不便公诸于世的整形手术等等,都是他主要的工作。而因为他年纪轻轻(一般来说根本还不能主刀)却有一身好手艺,相当受到顾客群信赖;不过这都是他自己说的,塞尔堤并不清楚可信度有几分。通常,就算拿到医师执照,想要主刀还必须跟在前辈身边当助手,累积几百台的手术经验。不过,就以塞尔堤所知的范畴来说,新罗跟在父亲身边当非法助手的经验,都早已远远超过这样的限制了。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当新罗高中毕业之后,也不曾对自己这样的境遇保持任何疑虑。
这样的人,居然对刚认真工作回来的自己提出那样的问题。
‘真是令人非常火大。’
传给新罗这样带有嘲讽意味的讯息之后,塞尔堤开始叙述起今晚的“工作”,计算机屏幕上不停浮现出文字。
今天的工作比较特殊,是新罗在入夜之后才突然丢过来的。
听说是池袋的一群年轻人组成的某个团体中,有个同伴被人抓走了。这原本应该是要交给警察处理的工作,但事情实在刻不容缓,就连联络方式都是直接寄电子邮件到手机里的。
犯人是某个恶质企业的下属的下属的下属,专搞掳人的勾当。他们的工作似乎只是找偷渡客和跷家青少年下手,交给上一层的集团。虽然并不清楚他们的目的究竟为何?但八成是要将“人类”作为物资,运用在各种工作上吧。说不定是要交给上层的上层的上层做人体实验,也有可能是上层的上层他们想用来从事一些不法时生意;又或者纯粹是上层的上司想卖去哪里换钱,或是用来做些薪水低廉的劳力工作。
无论目的如何,总之就是那群年轻人的某个偷渡客朋友被抓了。当然偷渡客本身也是个问题,不过对于没有脸孔和户籍的塞尔堤来说,也只能接下这种工作了。
最后塞尔堤把那些绑架犯痛殴了一顿,接着打开箱型车一看,确定受害者平安无事之后,寄了电子邮件给新罗,工作至此结束。想必新罗会直接联络委托的团体吧。至于那些被打昏的绑架犯下场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一开始就把目标的位置告诉那群年轻人,让他们自己去救回同伴不就得了?——塞提原本是这么想的,但因为新罗想要“低调一点”,最后工作就落到自己身上来了。大概是觉得找个高手悄悄解决一切,会比两方人马大打出手来得有效率吧。
而出门工作的结果,就是惨遭汽车撞飞。为了报复,塞尔堤用“影子”形成的大镰刀狠狠教训了对方一顿,打到奄奄一息。
塞尔堤的身上一直“围绕着影子”。影子时而呈现铠甲的型态,也能够凭自己的意志变成现在身上的机车骑士装,或是形状单纯的武器。
虽然讨论影子的质量好像很莫名,总之塞尔堤身上的“影子”很轻,因此能够呈现出动作电影中才会出现的各种异常动作。但相对的,因为几乎没有质量,武器的威力完全视塞尔堤的力量而定。不过,若是形成刀刃,锋利度则毫不逊于一般兵器;硬度方面,虽然没有经过精密测量,但塞尔堤完全不记得“影子”的刀刃曾经砍出缺口过。要打比方的话,感觉就好像一把不会缺角的美工刀,尺寸增加到相当于日本刀的大小,且维持原本的重量。
影子无法作为钝器使用,但要是形成刀刃,威力便无与伦比。
然而,塞尔堤却刻意不砍伤那些小混混,只用镰刀的刀柄重击喉咙,让他们昏过去。数百年前的塞尔堤是众人眼中恐惧的怪物,他也记得自己曾数度与人类交锋;不过他好歹还知道,打打杀杀的那一套在现代的日本已经行不通了。
塞尔堤在这二十年当中,一边学习日语,一边用自己的方式不断训练不杀而屈人的方式。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去道场拜师学习合气气道、护身术,或是空手道之类的当然是最快的方法,但是这附近没有哪间道场肯让人戴着安全帽练功,只好作罢。
话说镰刀的形状以兵器来说其实是不太好使用的。由于一般人对死神的刻板印象,才会误以为大镰刀是种威能强大的凶器。事实上,刀剑、长枪之流的都还比较好用。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使用大镰刀呢?其实是因为新罗说“这样比较容易出名”。
更糟糕的是——虽然只有一点点,但最近连塞尔堤自己也开始喜欢上大镰刀的形状。
不过,就算武器再怎么厉害,人被撞飞了还是没辄。尽管痛楚已经过去,塞尔堤依然在心里对自己一时的疏忽感到强烈烦闷。
不知道自己受到多严重的伤害才会死?当然他既没有确认过,也没有丁点想要确认的念头。塞尔堤就连这样的想法也毫不保留,一五一十地对新罗做业务报告。
听见塞尔堤被车撞飞,新罗还是一脸笑意,对他说道:
“真是辛苦你了。我想你应该累了吧?不过我还是有件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
“关于这次的工作,之所以能够马上知道对方的所在位置,全是因为有折原的帮忙。”
折原临也,是个情报贩子,根据地在新宿。他提供各式各样的情报,但价格不斐。听说他的本行并非情报贩子,却也没有人知道除此之外,他都在做些什么。
塞尔堤曾经接过几次他的工作,但是只要工作跟他扯上关系,最后多半都会令塞尔堤感到不愉快。老实说,他实在让人不太想随便接近。
‘为什么要找他?’
“没有啦,只定他刚好来找我帮忙,我就顺便问他一些相关的情报来代替酬劳。结果告诉他车牌号码之后,他马上就告诉我那个停车场了。”
才刚听新罗解释完,塞尔堤便在心中咬牙切齿。说也奇怪,明明现在没有头,却很清楚记得咬牙切齿的感觉。
正当塞尔堤自忖这种感觉不知道是记在身体的哪个部位时,新罗的双手突然放到他的肩膀上,大概是在塞尔堤想事情的时候走进这个房间的。
“呐,你就干脆下定决心吧。”
‘什么决心?’
看着塞尔堤在屏幕上显示的文字,新罗露出一脸无奈的笑容:
“你明明就知道。”
不等塞尔堤打字回话,新罗又继续说下去:
“你的确是个神出鬼没、新奇独特的存在。不过话虽如此,照这样下去,要达成你的愿望也只能说是前途茫茫。”
‘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我就说得简单明了一点好了。放·弃·吧。”
敲键盘的声音戛然而止,一阵奇妙的沉默在房内蔓延。
“别找你的头了,我们两个一起到别的地方去吧。去哪都好,你想回故乡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