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她顿了一顿,直视我的双眸道:“因为你是神魔之后。”
毫不犹疑地立马又仰起了脖子。
她迟疑一下,问道:“你望着天做什么?”
淡定答道:“颈椎病,脖子疼。”保持这个姿势许久不动,不忘问道:“哦,对了,我娘是谁?”
她略一沉吟:“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我只知道,你爹是曾经魔界三位魔王之一,二魔王太和汤。”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章·当来无所得(3)
长久以来我寻找的,只有我娘。因为我知道,我爹已经死了。
在我眼前无规律闪现过的诸多幻影中,曾看到一幕她孤零零地站在一条潺潺的溪流旁的景象,脚边是大片大片盛放的唐菖蒲,背影单薄无助,低低地喃着:“你怎么能这样做呢?你怎么忍心扔下我与烟萝,自己一个人……”
第二次看到这个景象时,她说:“你怎么忍心扔下我与烟萝,自己一个人去死呢?”
烟萝,你爹死了。
然而她,高高在上的连痕王妃,却亲口对本该卑微的我说,我的亡父,是曾经的魔界二魔王,太和汤。
即便我再愚钝,也是晓得魔界本该有三位魔王的。现今的魔界,只有二位魔王,便是魔祖爨下余与三魔王不夜侯。若那位行踪不定的三魔王排行一个老二,以魔界只有二位魔王的诳话来糊弄我这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说不定我还会信以为真。
初初被少主安置在燎沉西殿时,少主怕我烦闷,时常过来伴我,无非是教我写字作画,下棋弹琴。
一次,他带来一只初生的当康给我,巴掌大,粉粉嫩嫩的,还未睁眼,十分可爱。我嫌弃他送我一只猪,他反而鄙薄我道:“你懂什么,这是钦山异兽,三叔送与我的。我见它小巧可爱,还很像你,巴巴地来送它给你,你居然说它是只猪。没文化,真可怕。”
我却放错了重点,没发觉他已将我骂了,蠢头蠢脑地问道:“我怎么不晓得你还有个三叔,你三叔是谁?”
他似乎心情不错,将小小的当康小心地放入我的掌中,道:“我三叔自然是三魔王。他是魔界中最神秘的人,向来神龙不见首尾,我上次见他,还是两千多年前。”
少见多怪的我惊讶道:“魔界居然还有三魔王,那二魔王呢?”
他的脸色唰地变了,顿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二魔王因忤逆魔界,早已被处死。”
那时我才知道,二魔王是魔界的一个禁忌,没人敢提。
我也就再没提过。
这不是真的。她一定是骗我的。
我的脑子十分混乱。
连痕微笑着看着我,她的嘴角很美,翘起的弧度妩媚动人,口中的话语却不留余地地将我的心思戳穿:“信不信由你。不过我没有骗你,我有什么理由骗你呢?”
她象牙黑色的、以鹓雏羽毛织就的华裙摆擦过石板上的青苔,擦过我的裙角,擦过我。甜美的音色如蜜酒,漾在漆黑的夜色中:“殿下一病三月,君上焦虑万分间。神魔之后的血有起死回生之功效,又能治愈天下万病。于是,他想到了藏经阁中的你。待魔界之人进入藏经阁时,发现结界早已不复存在,而你,也没了踪影。他们压根没料到你会逃跑,更不晓得破了藏经阁结界的人是殿下,更别说他还将你藏在自己的偏殿中二十余年。他们只以为是你自己冲破了结界,逃走了。”
“因为神魔之后的力量,是世间最恐怖的。”
她倏然转过身来,眼神中尽是复杂的情愫,有嫉妒,有同情,亦或是别的什么:“魔界已派了三魔王来抓你回去,你瞧,连不夜侯都屈尊来抓你了。他的力量有多可怖,你一个长在魔界的魔女,定然比我一个纵然身为魔妃、却实则为一介妖姬的我了解得多。他们如此重视你,显然,他们定不会料到,你呢,根本没有传说中神魔之后那般神力通天,你不过是个不成事的黄毛丫头罢了。”
话音刚落,忽而又背过身去,似乎看我一眼都能折了她老人家的寿,嫌弃得很。她幽幽响起的音色中染了一抹阴狠:“而殿下他却宁愿病着,也不愿你被魔界抓回去——你懂么?他宁愿死,都不愿他们伤害你。”
死?
这个字于我来说,未免太不真切了些。
她复又转过身来,我被她转来转去的动作搞得有些眼晕,恍神间她已疾步走上前来,毫不客气地一把抓住我的下巴,被迫将我的脸抬起:“可烟萝啊烟萝,你这个神魔之后的杂种,你值得殿下为你做那么多吗?!”
我的下巴很痛,头被迫仰着,先前胡诌出来的颈椎病可能真会就此成了真。
一时忘了挣扎,只愣愣地看进她的眸子,那双眸中闪着骇人的血红光芒。
一道红光于我眼前倏而晃过,如白驹过隙,继而在混沌的脑袋里轰然炸开。细微的痛觉钉上眉心,蔓延于四肢百骸,正捂上痛若针扎的心口的手不由自主地调转方向,狠狠地打开了她钳着我下巴的手。
连痕吃痛,毫无防备,竟被我一掌打出去一丈远。好容易稳住身子,才不可置信叫出了声:“你疯了?居然敢对我动手?烟萝!你有什么资格?”
我有那么一瞬间的空白。
不过短短一瞬的愣神,再抬眸时,连痕已褪去了方才的狼狈万状,优雅地扶了扶鬓上的魔花,将长长的裙摆拢好,不紧不慢地抬起了头,嫣然一笑:“怪不得是神魔之后,居然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就连我,都不得不佩服了呢。”
脖颈一痛,我回过神来,亦冷冷一笑,象征性在下巴上一抹,却没动用法力消去下巴上面触目惊心的红痕,只是牵动了脖子的力量将它高高地扬起,倨傲异常:“论资格?连痕,别忘了,若我爹没死,此刻,我便是魔界的公主。别说是你,就是现在站在这的是少主,我也一样有资格对他动手。”
“你不是想知道么?那我便告诉你。”
我站了起来,咬音咂字间亦是面无表情,一步一步踩得平稳,缓缓行至她面前站定:“我不喜欢他,从未喜欢过他,将来,亦永远不可能喜欢他。我从未感激他冲破了结界将我从藏经阁里救出,那于我而言,并不代表‘救’,而是‘毁’。”
“若不是他闯了进去,我根本不会落入今日这般田地。我永远不会见到光,永远不会逃跑,永远不会知晓我禁忌的身份!但一切都被他毁了,毁得轻而易举。”
“就因为他是魔界少主,他便可以飞扬跋扈,为所欲为,甚至轻易地毁掉我的人生!”
连痕愣住了,一双潋滟的眸子睁得极大,不可思议地望着我,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胸口闷痛,如同压了一块巨石,直叫我呼吸不畅。红着眸子紧跟上去,如同她先前钳制我一般大力攥住了她的下巴,贴近了她的脸,声音却放得前所未有的低柔:“那么,你懂么?我恨他,王妃殿下,你懂么?!”
她盖是被我捏出的气势与那劳什子“神魔之后”的传言唬住了,不禁在我的掌下瑟瑟发起抖来,神逝魄夺,惊恐地看着我,几乎语不成句:“你……你疯了,疯了……你不要乱来!”
我讥笑一声,这便是妖族的二公主,未免太差强人意了些。轻佻地拍了拍她如花似玉的脸蛋,道:“我就是疯了,怎样?”手上不自觉地加大了力,痛得连痕扭曲了一张花颜玉容,失声尖叫:“缙川……缙川你在哪里,缙川,快救我!”
灵台瞬间一空,眼前蒙上一层血色的雾气,条件反射般将她的脸狠狠地向石板地上摔去,失控地喊道:“不要同我提他!!”
然而连痕——
连痕却没有如我预料中出丑狼籍,没有被坚硬的石板擦破那张绝色的容颜,没有于小臂间留下殷虹的鲜血。
她甚至没有摔倒在地上。
一双骨节分明,十指修长的手接住了她。
讽刺的是,无论是从前还是现今,那双手,我都那么熟悉。
头更痛了,眼前却似拨云见雾般清明了起来。
少主抱着他的王妃,正神色复杂却平静地望着我。
他瘦削得厉害,面上毫无血色,颧骨凸起,显得尤其苍白。连腰间的束带都松了,从前轩昂的气度不复存在。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会容许自己狼狈至此呢?
我未尝见过他如此形容的他,结结实实吃了一惊。
他淡定地瞧着我,不带有如同以往的任何一点和悦,轻声开口:“对不起,阿萝。我不该自作主张。我从未考虑过你的感受,也不晓得,你竟是这样的不喜欢。”
“三魔王不日便会将你找到,你尽快逃吧。”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雾散了,月光轻柔地抚摸他硬朗的眉眼和墨色的长发。他看起来那么虚弱,却依然费力地稳住怀抱里的美人,额间隐隐薄汗。
他怀中强忍着眼圈里含着的雾光、不让它们掉下来的美人,正是我见犹怜的连痕王妃。
好一副才子佳人图。
少主最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才没有丝毫留恋地抱着连痕王妃,一同隐于夜色中。
我分明地看到,最后一刻,他用唇语对我说:
“记住,即便是死,都不要回去。”
疼痛翻江倒海地席卷我的脑袋,眼前一片血红。
这才想起来,方才在连痕眸子里看到的那片血芒并非属于她。
而是她眸子里的、我的眸子的倒影。
我抱着头,痛苦地跪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谓现在之法(1)
“不死之身,神力通天,惊人美貌。其血尤奇,可起死回生,治愈万物。”
把古籍上的这几个特征往自己身上靠了靠,其他的我不大了解,但神力通天与惊人美貌似乎就不大说得通了。若美貌这一点还勉强过得去的话,神力通天可就是个诳话了。虽然我从来没同谁酣畅淋漓地干过一架,但我对于自己的能力,还是有分寸的。
我根本就是个渣。
然而甫才同连痕对峙的时候,却委实有些失了分寸。也不晓得是哪根神经错乱,放在以前,就算借我八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将姿态抬得那样高,耻高气扬地同连痕讲话,更别提对她动了手,甚至使出了生平从未有过的力量。
那个时候的我,不知怎的,脑袋一片空白,所作所为皆是不由自主。
而连痕,之所以没了王妃架子,表现得那么娇弱那么好欺负,不过是因为她知晓少主就在她身旁,而我不晓得罢了。
她的确是个好戏子。
将医书整齐地码好,翻出四个月前初入参商时背的小小包袱,看着它,四个月来的种种,如流水淌过心间,一时无措。
理了半天下来,有些怅然地发现,实在没有什么东西是我能且是我需要带走的。我的行装,无非是那两盒从未开过封的胭脂。
如何来的,便如何去罢。
拉开抽匣,铜质的蝙蝠图案的拉手碰击抽匣身,发出清脆的击扣声。两盒胭脂静静地躺在里面,旁边不知何时居然多了一个宝蓝色的锦盒。我想了想,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搁了这样一个盒子进去。
取出锦盒打开,才将先前的猜想一一推翻。里头躺着的,原是一根玳瑁钗。
一根干干净净的钗子,款式素简,蛮讨我的喜欢。
忽而想起《定情诗》中的一句诗,“何以慰别离?耳后玳瑁钗。”
这才总算回忆起来,这钗子是尹百濯送予我的。能送我钗子的人,也只有他了。他从前也尝试着送我一些繁复精美、价值不菲的钗钏,只是我都不收,也并不好。
一时心血来潮,别了玳瑁钗在发髻上,再将两盒胭脂进包袱里。
走之前,我决定再看一眼尹百濯。
无论他身在何处,我总是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感应到他。
闭着眼睛七拐八拐,终于在一间房前停了下来。尹家宅子这样大,我走得有些累。
探了探里头熟睡之人确实是尹百濯后,念了个诀,人已在他的房中。
屋内黑鸦一片,连月光都吝啬扰他清梦。
我的眼睛素来是最好使的,甚至在滴光不见的藏经阁中,亦可以自如地看书。此刻,我那双好使的眼睛瞧见,尹百濯正仰卧着,睡态安详。
他好看的眸子乖乖地闭合着,长长的睫毛偶尔颤动一两下。喟叹一声,这厮安静的时候总是比聒噪的时候讨喜,虽然我生平没与几个男子甚熟识,不过我还是可以肯定,尹百濯一定是我此生中见过的最单纯最蠢笨且最让人又爱又恨的男子。
到底是不忍心打扰他,伸手取下头上的发钗,于黑暗中兀自端详一番,陡然生了缕不舍的情绪。这是他送我的唯一一件礼物,亦或是我接受他送的唯一一件礼物。哎……伊于胡底,我竟还把它忘在了抽手中许久。如今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