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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走出数步后月兰才对鲁婆子道:“鲁妈妈,晓得你是娘身边的得意人,怎能这样?”鲁婆子见看不见黄娟身影才道:“姑娘,您今年也十四了,总该分清谁才是亲的,容我说句您不爱听的话,太太再如何,从没想过对您不好。”
月兰这话是真的不爱听,摔一下手就往前走,鲁婆子跟在她身后,月兰终于忍不住转身道:“娘若真的对我好,为何连她是不是真病都……”鲁婆子面色大惊地顾不得许多把月兰的嘴紧紧蒙住:“姑娘,你才多大一点点,太太做这些事总有太太的道理。”
月兰的嘴被蒙住,狠狠瞪着鲁婆子,鲁婆子叹一口气才把手放下:“姑娘,今日这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千万不能让人听到,太太就生得你和二爷两个,她怎会对你好。”月兰知道再问鲁婆子也问不出个所以然,只得扯一下帕子转身进了自己院子。
鲁婆子站在门口瞧着月兰进去,可得提醒太太,大姑娘已经知道她素日是装病的,还得再让太太对大姑娘叮嘱一番,不然到时这露出来,那可怎生收拾?而自己全家就首当其冲,哪能功亏一篑?
鲁婆子心里想着辙,转身往家走,还得叮嘱自己小叔子,嘴可千万紧了,这可是十分紧要的大事。
汪太太一大早醒来,梳洗过后吃了药,就听鲁婆子说了昨晚月兰说的话,汪太太顿时大惊:“这是谁露出的风声?这孩子,怎么不知道谁才是亲的?”鲁婆子劝她两句:“太太,大姑娘毕竟年纪小,您又一直称病没多教导,她生气也是应当的。只是千万要叮嘱好大姑娘,让她别露出风声。”
这不用鲁婆子说汪太太心里也清楚,点头叹气:“哎,我这本是为他们操心,可是一个个都不晓得我的心,只把那不同母的哥哥当做好人。说句那什么的话,要不是我这些年这样,我们母子三人只怕早被大爷借分家的名头赶出去自生自灭了。”
要依鲁婆子对汪枝的看法呢,是绝不相信汪枝会这样不顾情分,但是鲁婆子出于为自身考虑依旧点头:“是,说来说去太太也是为大姑娘她们好,等您再和大姑娘说说,让她这心转过来。”
汪太太点头,打算等过一时就把月兰寻来,此时帘子掀起,黄娟笑着走了进来,和汪太太说了两句就道:“婆婆,昨儿我和大爷商量过了,把家里的采买给换了,到时若有什么不当处,婆婆就和媳妇说。”
哐啷一声,鲁婆子手里的茶碗落地,那滚烫的茶水全泼到鲁婆子手上,鲁婆子就像没被烫到一样看向汪太太:“太太,这,这,这……”不说鲁婆子大惊,汪太太也十分惊讶,这采买一换,到时自己还怎么从外面扣银子做私房?这样一想那气就渐渐上来,看着黄娟拍一下桌子:“你这个忤逆人,昨儿是怎么答应我的?怎么今儿一早醒过来就把人给换了?”
汪太太这样的表现更加深了黄娟的猜测,内中果然有猫腻,不然仅凭鲁婆子在汪太太面前的得脸程度,汪太太怎么会这样大怒?黄娟站起身道:“婆婆,媳妇并没换鲁妈妈,鲁妈妈不还是照常服侍?”
汪太太被这话堵住,还在想怎么说的时候鲁婆子已经哭了一声:“太太,小的服侍您也有二十来年了,不就盼您能庇护小的一二,可是现在连小的男人的差事也被夺了,小的还有什么心绪服侍您?”说着鲁婆子大哭起来,汪太太借机发作:“你昨儿答应我答应的好好的,现在瞧瞧,怎么就成这样了?”
黄娟哪是能被这样就吓到的,眉一挑就道:“婆婆这个罪名媳妇并不敢领。媳妇昨儿的确说过,不把鲁妈妈给换了,也曾答应要担待鲁妈妈。可是从头到尾,媳妇也只有对婆婆您说过鲁妈妈的事,并没有扯她男人。况且虽换了采买,但鲁老大现在还在家里看门,这看门也不是什么小事,难道不是媳妇对鲁妈妈的信任吗?”
黄娟这几句让汪太太答不出来,鲁婆子见状一步上前道:“太太,太太,采买和看门,这能一样吗?”不等汪太太回答,黄娟已经双眉一竖:“鲁妈妈你这是做什么?采买一个月也是二两月例,看门一个月同样如此,怎么就成不一样了?”
当日这三房下人,为的不挑东捡西,给的月例都是一样的,鲁婆子顿时被堵住,但是不管怎么说,这采买都不能换人做。汪太太此时头也疼起来,怎么算来算去就没算到黄娟竟从外面入手而不是从内宅入手?
鲁婆子见汪太太撑住额头,忙上前给她捶背,嘴里就开始数落:“大奶奶,您现在是家里当家人,这人人都晓得,可是这些下人也是用熟的,您怎么能说换就换,难道……”
黄娟已经喝止鲁婆子:“鲁妈妈,我因你有了几岁年纪,又在婆婆身边服侍,一直敬你一声妈妈,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我目无尊长?还是说我不孝敬婆婆?谁不知道婆婆长久病着,不得激怒她,可你口口声声只在婆婆面前告状。昨儿说我们不敬你,今儿又因我换了采买的人在这里大哭大闹。我倒想问问鲁妈妈,真都这样闹下来,这个家,究竟是你当还是我当?”
鲁婆子没料到黄娟变脸变的这样快,脸色顿时也变了,汪太太愣在当场也忘了头疼,毕竟媳妇敢在婆婆面前责骂婆婆的身边人,这种事情极少。黄娟对鲁婆子说完才瞧向汪太太:“婆婆,媳妇当家这些日子来,自认也并没有做错,更换采买也有媳妇自己的道理,更为的鲁妈妈家的体面,媳妇才没在婆婆面前说出一些话。若鲁妈妈再这样事事于媳妇为难,媳妇也只有不管这个家,由婆婆您自己辛劳。”
说完黄娟也不再看鲁婆子,只是往后退一步,今儿就要瞧瞧,这鲁婆子和汪太太还要唱什么,事到如今,黄娟一点也不相信汪太太对鲁婆子所为毫无所知。
鲁婆子已经跪下伏在地上,一副受惊模样,汪太太瞧一眼鲁婆子又看一下黄娟,心里筹划着该怎么回答,毕竟这事黄娟的理由是光明正大的,可真要任黄娟把人换了,这鲁婆子也没必要再留在身边。
汪太太心中是左右为难,鲁婆子打定主意不再开口,一心只抱稳汪太太这条大腿,屋内顿时十分安静。月兰掀起帘子走了进来,面上还有些惊慌:“丫鬟说里面吵起来了,到底是怎么了?嫂嫂你,”
黄娟已经对月兰一笑:“小姑你来的正好,不然你今儿就看不到这仗着自己有体面就不把人放在眼里的下人的嘴脸了。”
31主奴
这声一出口,伏在地上的曾婆子又哭出声,汪太太已经怒不可遏:“你,你这说的什么话?什么叫不把你放在眼里,明明是你不把我放在眼里。”汪太太这一声吼提醒了鲁婆子,鲁婆子急忙爬起来就扑到汪太太面前:“太太,太太,小的……”
不等鲁婆子说完,黄娟已到汪太太面前十分惊讶地道:“婆婆这话,媳妇当真是不明白?媳妇哪里把婆婆不放在眼里了?还请婆婆说出来?”汪太太看一眼鲁婆子,不行,今日一定不能答应,于是牙一咬道:“你要把老鲁从我身边赶走,这还叫把我放在眼里?”
月兰此时听明白了,心里倒佩服黄娟的勇气,正待为黄娟开口,黄娟已经笑了:“婆婆,媳妇从头到尾可说过要让鲁妈妈走?媳妇今儿不过就是换个采买,这在旁人家是十分平常的事,怎么在这就成了媳妇眼中没有婆婆,下人们不肯听调配?休说做下人的,主人说做什么就该是去做什么,哪能挑肥拣瘦?况且鲁妈妈是您身边得用人,深知您身子骨历来不好。遇到这种事情就该闭口任差遣才是,哪能因有了体面反倒大哭大闹不肯让媳妇换人,这样看来,难道不是鲁妈妈辜负您的信任?”
黄娟说话又快又急但众人听的清清楚楚,汪太太这下再次进退两难,月兰心中不由叫一声好,鲁婆子没料到几句话下来,就成了自己不是,忘了哭泣愣在那里。黄娟已经又道:“婆婆,您叫媳妇担待鲁妈妈,媳妇听了,可是鲁妈妈也没有仗着您发过这句话,就在那指手画脚,连最平常的换人之事也在那说东道西,若如此,这家婆婆倒不如交给鲁妈妈当,这样也好免得鲁妈妈成日在婆婆您面前说不是,惹得婆婆您生气。”
这番连珠炮似的话说出来,汪太太更没有了理由,鲁婆子的嘴张一张,月兰的小手紧紧握住帕子,嘴已经张大,从没见过口齿这样伶俐的人,若自己也能如此就好。
为今之计,只有汪太太那最后一手了,鲁婆子想给汪太太使眼色,但黄娟在鲁婆子又不敢,只得叫道:“太太,您……”此时此刻,黄娟已经能猜到只怕汪太太在这中间也有些猫腻,只是汪太太是这家里的当家人,怎会还自己挖自己的钱财来做私房?不过时间紧急,黄娟只能先把鲁婆子喝住。上前一步黄娟已经挡住鲁婆子的身子,眉头紧皱地道:“今日婆婆好容易身子好些,你在这叫什么?难道想吓到她?鲁妈妈,你是婆婆身边老人,怎么今日大为失态,难道说这采买一事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月例银子你们三房可都是一模一样的。”
这话提醒了汪太太,若再任由黄娟追问下去,只怕连自己从中捣的鬼也能被问出来,心中顿时着急起来,装作不舒服地挥手:“好了,换就换吧,换个差事也是常事,你们下去吧。”
鲁婆子听到这话,面上满是失望地看向汪太太,黄娟心里有几分失望,若再待一会儿,只怕就能把这背后的事给问出一些,可是汪太太明显要息事宁人,黄娟也只有行礼退下。
月兰退下时候看向自己的娘,面上有几分失望,但还是一言不发地走出去。走出上房看见黄娟站在院子里对她招手:“小姑,今儿你也瞧见了,下人换个差事总是背后有各种嘀咕的,我听得你要嫁的那人家,人多口杂的,这些你也该上心些。”
月兰点头:“嫂嫂,我知道,平日我也有留心的,只是不晓得今儿鲁妈妈竟这样,怎么说她也不过是有脸面的下人罢了。”黄娟携着她的手往外走:“主奴主奴,虽说有个分际,可是也常有奴仆做大欺负主人的,这做主人的也不能一味宽厚或者刻薄。”说着黄娟笑一笑,要知道,宽厚或者刻薄都是很容易的,最难的就是恩威并施。
月兰又点头,隔着窗汪太太见自己女儿和黄娟笑嘻嘻走出去,心里又觉得不好受起来。地下的鲁婆子满面失望:“太太,现在该怎么办?”怎么办?一提这个汪太太自己也头疼起来,用手捏一下额头:“你男人到底哪里露出马脚,怎么她不问青红皂白就先上来把人给换了?”
鲁婆子上前给汪太太捶着肩,努力回想着,但想来想去都事事做的妥当,只得摇头道:“小的样样都依太太您的吩咐,怎敢露出马脚,只怕大奶奶她是立威,可立威怎么会换了老张头?难道这老张一家,不知什么时候投诚大奶奶了?”
汪太太恨的牙咬:“只怕是这样也不一定,毕竟我老了,他们以为现在是大奶奶掌家,自然去拍她马屁,可忘了我毕竟是婆婆。”鲁婆子眼中一亮,凑到汪太太面前,汪太太还是面沉如水,并不说话。
换新的采买,之前的采买自然要交一本帐出来,这事来的太匆忙,老张到了中午就来回黄娟,老鲁不肯现在交帐。这帐没猫腻才怪,黄娟听完老张的话就淡淡一笑:“你守了这十来年的门,见过的人也不少了,这样一件小事难道还要我交你,记住,不管之前老鲁是谁安排的采买,此时你才是这家里的采买。”
老张虽算得上一个忠厚人,但能看十来年门不出差错,也有一些察言观色的本事,这次采买落到他身上,真是意外之喜,自然要打出十二分的精神来把这事办好。听黄娟这一说就明白:“是,大奶奶说的是,是小的糊涂了,小的这就回去和老鲁要帐,若老鲁不肯给,小的也只好重新立起个账本来。”
黄娟点头:“这家里也就这么几个人,若这么几个人还玩心眼,各自在底下使绊子的话,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老张连连应是退下。
黄娟的眉皱起,这汪太太又是为了什么,要从这家里挖银子?汪枝从外面进来,瞧见黄娟愁眉不展的样,上前拍一拍妻子的肩:“今儿在母亲那里,定是听了几句不好的话。母亲久病难免心情烦躁,这鲁妈妈又是她身边得用的,鲁妈妈难免会哭诉几句。”
黄娟把丈夫的手拉下来:“你这说我倒想起来,一直没问你,那两间铺子是怎么来的?我见公公只喜买田,怎会在城里置下两间铺子?”汪枝本是安慰妻子,没想到会问到这个,迟疑一下才道:“这两间铺子是我娘的嫁妆,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