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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为君故 (二)悠悠我心
九
断桥边,驿外。
奉天王朝国运昌隆,贤明的君主臣子造就了满国繁华,繁荣的经济带动了各地交流,驿站遍地皆是。
距离驿站不远,是一处茶亭。行路之人有时急着走,并不去驿站,只来此处歇息片刻,喝完茶再赶路。
行惯了路的人就知道,茶亭饭馆,向来都是各路人马云集、消息灵通之处。江湖最近格外不安生,荆州一带又是武林人士出没的地方,众人喝茶归喝茶,耳朵可都立着听人议论呢。
“你们说这影门到底要做什么?”有人问了,“前个月灭了铭剑派,这月月初又挑了凤阁,前两天关河帮收到他们帖子,这不是全帮都跑荆州这边来,就盼着曲盟主能庇护他们。也不知道这影门是打着什么心思,非要把江湖门派灭个干净不成?”
“谁知道呢,搞得江湖腥风血雨人心惶惶,纷纷都往荆州这边来。不管怎么说,至少影门还没公开对曲盟主挑衅,曲家庄这里还算安全。”另一人道,“曲盟主现在也广召江湖贤士,曲家庄内聚了不少好手,影门绝不敢上庄子来生事。”
众人纷纷议论中,角落里一人低低笑了声,用只自己听得到的声音道:“聚了不少好手,才更容易一网打尽不是么。”
茶亭内一片喧闹,可见此刻荆州境内,有不少武林人士。一扫之下,也知泰半是来求助,泰半是来助拳的。也不知曲家庄聚了这许多江湖人士,怎么住得下。
“这就是你不懂了吧!”有人表示疑问,立刻得来另一人的嘲笑,“曲盟主家数代经商,富甲天下。曲家庄说是庄子,实际上几乎算一座小镇了。别说这点人,再多上百倍曲家庄也有的是地方住!”
有人咋舌:“那这么多人,得吃去多少银两啊!”
“说你没出息没见识你还真就给我发傻!你当那些门派都是去吃白食的嘛!自然有银子奉上。”先前那人砸了对方一下,道,“当然也有些人囊中羞涩,不过只要会武,盟主自然会好生招待……你当曲孟尝这称号是叫假的吗?”
人们说着,渐渐散去。亭角男子慢慢站起,伸手到怀中数了两枚铜钱出来,给了看茶亭的老丈。老丈见他在亭中坐了个把时辰,就着茶水吃了个馒头,竟然才给两文钱,鼻间发出一声闷哼。男子听得这声,脸上露出些苦笑来。他尘土满面,本来看着甚是狼狈,这一笑却让他显出些落拓的忧郁来。老丈微微一呆,男子已向外走去。他右腿着地,左腿似是用不上力般拖着,却是个跛子。老丈又想到这人刚才拿茶杯、取馒头似乎都是用左手,右手一直软搭搭垂在身侧,心下忽地生出几分怜悯来,倒也不觉这人给得太少了。他看着那人背影想:一个残废,弄几个铜子不容易,看他这衣服破破烂烂,大概连家都没有……不该收他两个钱的……
男子背影也显得瘦削,那么高的人却瘦成这样,也不知吃了多少苦。老丈见他跟着那帮武林人士走,心道反正曲家庄吃闲饭的那么多,这男子去混口饭应该也无妨才是。不过曲家庄最近人来得太杂,希望这可怜男人不要受了欺负才好。
男子却不知身后还有人在关怀自己,只是跟着那些武林人士走到曲家庄外。众人挎刀佩剑,一看就都是会武的,门子不敢怠慢,迎进庄里。到了那男子,见他一副穷酸相,太阳穴也不鼓起,身上更没有兵器,忍不住就是撇嘴。再见他走路颠簸,右臂不动,更是鄙夷。
“罗起,咱们庄子名气倒是真大,连残废都知道上这里来讨口饭吃。”左侧那人翻了个白眼,道。右侧那叫罗起的微皱眉,碰了他一下:“高见封!”心道江湖上怪人甚多,藏龙卧虎比比皆是。就算眼前这人看起来不像是高手,但谁敢保证他没什么来历呢?万一不是来打秋风的,岂不坏事。
男子却像是没听到高见封的话一般,一抬衣袖:“在下萧寒,无门无派,江湖一散人。听闻曲盟主招贤对付影门,特来自荐。”
说了几句文的,萧寒自己也觉好笑,唇角微翘,看得高罗二人皆是一呆,忽觉眼前这残废实在有说不出的沉稳与雍容。罗起忙说了几句客套话,让高见封带萧寒他们入庄。
高见封进了庄内,看萧寒一拖一拖地走路,只觉烦厌,把萧寒随便安置之后便去忙其它了。他想萧寒不过是一混饭吃的,就让他和那些下等人一起得了。
萧寒看着周围环境,只是皱眉。条件差一些他倒是不介意,但是……要四个人住一间屋子?
他沉思片刻,起身向外走去。脚步仍是拖着,却用上了劲,在地上印下了淡淡一行右脚脚印。这院落中住的都是一些江湖上毫无名气、武功基本上只会长拳的人,见他走过路上脚印刻得清晰,忍不住连声叫奇。
萧寒微笑,迈出院门,向庄子门口走着。早有人被嘈杂声吸引,围过来看,有些人蹲下察看脚印:“好清楚,好完整!只是……”那人指着脚印中间,“只是这鞋子怎么破了个洞。”
萧寒脸一红停下脚步,顿时大窘。暗骂自己要卖弄随便找个法子就好,怎么忘了自己鞋子早坏了。这么一来,震慑之威岂不都变成叫穷之意?
然而他毕竟潇洒,嘿嘿一笑:“这鞋穿了俩月,从宣州一直走到荆州,不破洞就奇了。”想想又添了句,“不过这鞋倒当真不错,走这么久还能穿。”
人群一分,走出一男子,拱手道:“请问大侠尊姓高名,师从何处?曲家庄招待不周,实是抱歉……”
“在下萧寒。”萧寒笑着答道,“没有名气也没有门派,贸然来此,是在下失礼。”心道别跟我客气了,饿着呢。
那人道:“原来是萧大侠……”想说句久仰,无奈萧寒自己说了没有名气,只好道,“萧大侠器宇不凡,怎能住这杂间,请跟我来。”
萧寒拖着脚跟上,回头看刚才待过的院子,心道曲家庄待客之道也不过如此。转念一想这也难怪,武林中人自然是武功高的受尊敬,自己又感慨什么呢?没本事又要来吃白食,受点眼色又有什么不对。
只是还是不舒服。
待遇一下由地上天,萧寒进了主院,和一些名门大派的一代弟子住在一处。曲家庄着实极大,他们住的是迎鹤居,和议事厅比邻。于是萧寒放下行李——其实他只有背上的一个小包——便到了议事厅,拜见了曲盟主曲宁靖。
曲宁靖有三十多,气度森严,相貌端正。一双眼厉而有威,一眼扫去,曲家庄的佣仆家丁都不由瑟缩。萧寒却毫无惧意,迎着曲宁靖视线一礼:“见过曲盟主。”
曲宁靖已经听管家说过萧寒事情,想这定是江湖上不知哪里的高人,着意笼络了几句。他事务繁忙,交代下面好好招待萧大侠,便又去商量其它事。时间近晚,在议事厅开宴,萧寒有阵子没好好吃东西了,一时竟是吃不下,只吃了点清淡的。
饭毕回了房,下人送来热水,萧寒关好门,便觉全身发痒。
多少日子没好好净身了?逃跑一路怕被发现,脸上始终脏兮兮的,身上更是。穿山走水,自己都不敢看自己的脸。他不是在意相貌的人,但平素爱洁,忍了这么久已是极限。
脱下破烂的衣服,萧寒缓缓解开里衣带子,里衣从肩上滑落,露出瘦削身体来。后背被月色度上昏黄的光,左肩肩胛中,一个“吟”字潇洒无比。只是字上有不少划痕,显见是尽力想弄去这字,手臂却够不到。
此人正是楚君笑。
君笑逃出沈庄之后,先走水路沿长江而下,然后入了山陵。步吟在宣州布下天罗地网,沿江一路盘查极紧,不知有多少右臂残疾、左腿不便的人被当作君笑抓去。
君笑恢复功力之后,寻常高手哪里能发现他的痕迹,逃起来倒也不是特别辛苦。只是他身无分文,全身上下只有一件薄薄里衣,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头。他苦日子也过过,但至少不用同时逃亡。此刻一边担心被发现一边找食物,着实不好受。幸好他走山路,平时在山里打些野味来吃,砍点柴下山卖,也能赚些铜子用。一路风尘,竟也走出了步吟势力范围。
君笑平时常留意沈庄那些人的动向,大概知道他们在荆州没有成型势力。荆州是武林盟主所在地,君笑自然便知道沈庄和曲宁靖之间肯定有问题。他虽然逃出沈庄,但步吟随时可能发现他,若派出大量人手,他定是抵抗不住的。所以一路西行,到得荆州才算松了口气,从山里钻出来,改走平路。
他其实是随遇而安的性子,若不是沈步吟辱他着实太甚,他可能就在荆州找一处城镇过着平静生活了。毕竟凭他武功,步吟若不派大批高手,应该是无法捉到他的。而荆州不是步吟的地界,若他潜形,步吟势力再大也发现不了他。
但是君笑实在不能忍下那些残忍对待,有时夜间他甚至辗转无眠,总觉得一醒来就会发觉一切都是梦,自己还在那人身旁被他恣意侵犯着。若不能见那人得到报应的话,他大概会一直难以安睡吧。而江湖上关于影门的消息也让他无法心安,若沈步吟真是影门首领,自己不仅要报私仇,也该为了江湖上众多枉死的冤魂讨个公道,同时也免得更多伤亡。君笑也知自己毫无势力,想向步吟报仇难于登天,想着到底要不要和影门的敌对门派结盟,结果就听到了关于武林同盟和曲家庄的事情。他也正好囊中羞涩,虽然说这一露面很可能会被步吟逮到踪迹,但君笑也实在管不了那许多了。何况凭自己的功夫,加上曲家庄的势力,沈步吟也未必真能作甚么。
——再说,自己还真打算做一辈子缩头乌龟不成?君笑想到这点,心中少了犹豫,打算在曲家庄施展拳脚。毕竟是捕快出身,即使武林和朝廷截然不同,他也有他的正义要守。
只是这曲家庄人多且杂,虽说是为了武林正道不得而为之,却实在存在太多问题。那些江湖侠客镇日打打杀杀,斗斗心机也许还行,组成一个整体却是千难万难。君笑在官府多年,官场上虽有不少过场,却也不少当真行之有效的条令,使得上下井然。而曲家庄一看就是江湖草莽聚集之处,殊无秩序。
这样的地方,真能对抗影门么?
若真的能,近来江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灭门事件了吧。君笑叹道。虽然自己也只是个捕快,见识也没什么高明之处,但……还是看看能做什么吧。
像君笑这种在庄里地位较高的人,虽然可以住得比较好,但并不一定能够得到信任。君笑来历全无,别人虽然震惊于他的武功,对他抱有些尊敬,然而总是有些怀疑。不少侠客亲自拜访,想方设法套君笑的话,但君笑本来就没什么门派,也从未混过江湖,自是没什么可被套的。师父曾吩咐过他不要对人提及师门,自不能说。而与步吟之间的恩怨是他的死穴,当然更不能说。他的含混其词使人更加怀疑,因此来庄上几日,他丝毫没接触到内部。对他而言,此来曲家庄,只是给自己找了免钱的住处和食馆而已。
如果没有显山露水,这样也未尝不可。只是他这身体决不能和人合住,因此第一日他便显露出功夫来。君笑知道自己身体上的特征极明显,沈步吟应该在这庄里安排下探子,只要一禀告,他便会知道自己在这里了。所以若不早与曲家庄联手,他怕会出乱子。
因此到第五天上,当席上铁剑门掌门刘义方说起铁剑门最近的窘境时,君笑很不该地先感到了庆幸。
“刘大侠有没有想过,越州铁矿石数量忽减,未必是偶然。”君笑道,“铁剑门既然以冶炼兵器为谋生手段,定然有矿石来源。而此次会供给不足,想必是有人出了更高的价格收矿石。”
他微微一笑:“而对方,若不是铁剑门的竞争对手,就一定另有图谋。”他看着刘义方,“刘大侠可知那另有图谋,图得会是什么?”
“越州除了铁剑门,就只有些散的铸剑师,多半不会是铸造上的敌手。”刘义方道,“而图谋……”
“大量采买矿石,显然是要冶炼的,却不让铁剑门铸炼。”君笑道,“奉天朝有律,凡铸兵器五件以上,皆要向官府报备,得到允许后方可。铁剑门……显然是不会破坏这规定的对吧?”
刘义方若有所悟:“萧大侠的意思是……有人非法大批炼兵器?”
君笑点头:“应是如此。铁剑门包揽了越州几乎所有的冶炼生意,那些小作坊也便只能接一些不那么正当的生意。有人要大肆打造兵刃,自然要找他们。而他们行的不端,想必采买矿石也是偷偷摸摸,你们自然轻易打探不出。”
“奉天朝律,擅炼百件兵器以上者,依法处置,至多者可处死。”刘义方是做这行的,自然知道朝律,却没想君笑也这般熟悉。他看着君笑:“定下这刑律的原因是……怕有人聚众谋反!”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