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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的,也许是歌舞演员拥有比其他人更加丰沛的好奇心,一个多月后,23号闸门外面越来越常出现马南人的身影;去23号闸门外看门站岗也越来越成为萨木塔人中的抢手差事。双方活动范围一大,交集自然就大,接触自然也跟着多了起来,交流也就渐渐的建立起来了。希曼是歌舞团台柱子希瑞的哥哥,他跟昆兰号三副四木琼因为“马南盛产美女还是卡勒尔盛产美女”而打了一架;当然,虽然希曼在团里负责剧务,搬搬卸卸道具什么的,也是肌肉健硕,不过跟矿工比起来仍然不是个儿。但是男人之间用拳头传递的除了力气与疼痛,还有感情,两个人不打不成交,从此成了铁哥们。而他们的争论则因为希瑞小姐第一次在非演出时间出现在众人面前而宣告终止。
希瑞小姐美丽大方自不必言,她更是一位伟大的演员,她气质绝伦,演艺精湛,是古往今来最最伟大的女星之一,尽管诺维沙明星大道上没有留下她的手印,但是这并不代表她的造诣不高,而是代表了希格拉的一大损失!
昆兰号上绝大多数人对希瑞迷恋得如痴如醉,短期内诞生了一大批拥趸,我也是其中之一。不是夸海口,我觉得她对我还真有那么一点儿意思,当然了,在舞台上她对每一个演对手戏的男演员都好像“有点儿意思”,我搞不清她在我面前是不是也施展了无与伦比的演技。
在最后那段时间里,大家因为马南人的活泼和萨木塔人的真诚而生活得快乐融洽,再不像刚开始那样感到别扭与拘谨。然而三个月的作业终于还是结束了。回到希格拉之日就是大家分手之时,悲伤是在所难免的,希瑞的拥趸一下子陷入偶像缺失的危机中,直到孔秀的到来。
现在回想一下,也许萨木塔与马南关系由全面交流至合作的发展历程,其起始点大概就是我们把满天星安全送回希格拉之后,双方媒体的大肆宣扬吧。
从那以后,我们继续到处开矿,他们继续到处演出,再也没有机会碰面,只能在偶尔的电视转播和经济报道中见到对方的名字。
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他们,而且又是与上次差不多的情景下!用希曼的话说:“被你们救了两次,我们不得把腿跳折、把嗓子唱哑才能还得清人情?”故人重见所产生的暖意大概是那段令人窒息的冰冷记忆中唯一的欣慰了。
佐老爹虽然见老,有些消瘦,但很是矍铄,可谓老当益壮,他对我这次见面送他的萨木塔谚语“人生难买老来瘦”很是喜爱。希曼已经和一名女团员结了婚,儿子都已经3岁了,他坚持要按照马南最古老的习俗把孩子带在身边,让他在周游世界中接受教育。三副四木琼至今仍然孤身一人,所以看到这种情景受到不小刺激,每天早上都对着舷窗外的苍穹大叫“努力!奋斗!”至于希瑞,光阴流逝未能在她脸上留下任何印记,(其实,不惹人注意的角落里还是多出了两条细细的皱纹,不过大家都乐于把这当作是自己视力下降所产生的幻觉。)相反增添了几分成熟的风韵,使她愈见迷人,没有让苦等多年的拥趸们失望分毫。
满天星的团员们多少也对当前的境遇有所耳闻,不过当他们站到舞台上之后,就能够把焦虑与恐惧完全埋在心中,把最灿烂最阳光的笑容展现给每一个观众,在一方剧场中营造出暖暖春意,让台下烦躁的心得到抚慰与舒解,哪怕这只是暂时的,也足以让大家维持住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与斗志。
心理医生做不到的事,马南人用歌舞做到了。
事隔多年,当时的老战友一提起那段灰色的时光,唯一能记得起的色彩,便是满天星的朋友们旋转的戏装,当那些暖人的颜色在我们这些老人的眼中朦朦胧胧地重新转动起来时,无尽的感激与缅怀便会从心底喷涌而出。
而我从满天星——准确点说是他们的台柱子希瑞——那里得到的帮助是最大的。
如果要评比一下在那一时期里全船队谁受到的压力最大、谁最懊丧、谁的自信心最为受挫、谁跌入心灵上最低的谷底,那么我当仁不让会拔得头筹。
船队这一系列遭遇的起点和异兽的出现,虽然与我没有直接关系,但身为船队的最高管理者,我是难辞其咎的。就像当初就职典礼上的誓言所说的,“船队里的任何人发生任何事,我都担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即使退一万步说,这是一场天灾,我没有通天的本事,不会七十二变,无力阻止事情的发生,那么至少在事变之后我总该带领大家脱离险地啊,这不正是我的职责所在么?可是我先是妄自尊大,以为靠自己的力量就可以解决底层甲板,甚至以为靠两艘拖船就能搞定无敌的重巡,结果给敌人送去一顿便宜的美餐,还被撵得抱头鼠窜!之后又刚愎自用地把船队和马南人带到了泰坦人的鼻子底下,只因为我自私地想要搞出点明堂证明自己并非一无是处,这难道不是跟历史上那些无德无能却又飞扬跋扈的蠢材一般无二么?我用自己人的血肉炒好一盘菜,亲手端到泰坦人的餐桌上,现在只等泰坦人掀开盖子伸出筷子了……
没有一件事情顺心如意,我的自信心和自尊心一步步受到打击。我觉得自己在船员中已经威信扫地!船员的心已凉,大家已经成为一盘散沙,再也无法凝聚成一股力量。我知道身为指令长应该站出来改变这种局面,可是我哪里有那个气魄、本事和资本?我首先得说服自己克服恐惧,而连这个我都做不到,还怎么去说服别人!而且,现在的我再去教训别人,人家还会听我的么?“你靠边站吧!把我们害成这样还不够,还要继续对我们指手画脚?”我惧怕出现这样的情景,我惧怕自己赖以生存的船队抛弃我,所以我埋起头来,逃避现实。
第49章 希瑞
更新时间2006…3…20 20:09:00 字数:3201
我只想回希格拉,回家,就像一个在外面被人欺负的懦弱的小男孩,唯一的本事就是流着眼泪和鼻涕跑回家中向大人哭诉以博得同情和安慰。我痛恨自己没有勇气,没有骨气,可是痛恨归痛恨,我还是无能为力。我痛骂自己:“你还是不是当过兵的人!”但另一个声音开脱道:“你只是地勤,是修理工,更多的时间你只是平民,做到这样已经尽义务了。”我为后一种说法而获得一时的心安理得,但是紧跟着又有声音说:“你只能靠无耻的自欺欺人麻醉自己!”之后是更深的自责深渊。
我感到自己就像被剥光了衣服扔进宇宙虚空之中,寒冷,孤独,无力,憋闷,无依无靠,没有任何凭借,连重力都远离自己而去。
“交给孔秀。”有时这句话可以让我安然地逃避自己的责任和懦弱,但更多的时候是引来对自己更大的痛恨:“把你的担子推给女人,这是男人所为么?”有时还会想:“幸亏你们之间并没有缔结什么关系,不然你如何抬起头来?你果然不值得孔秀去爱!”
我想我处于精神崩溃的边缘,或者已经开始崩溃了。我开始神经衰弱,开始过分依赖催眠气体,尽管科技的发展使它几近无害,但道德上的谴责使我的健康每日俱下,我认定自己已经病入膏肓。每到晚上我翻来覆去无法成眠,到了早上头疼欲裂痛苦万分,于是我开始自暴自弃,决定在睡眠中逃避一切。而作为高级领导者的某种诡异心理使我没有向孔邵云顾问完全说明病情,自然也得不到足够的心理治疗。
就在这时,希瑞出现了。哪怕仅是一个微笑,无论是与我单独相处时的,还是在舞台上送给所有观众的,都能驱散我心中的所有阴霾,我的灵魂好像可以借此脱离肉体的重荷归于宁和的仙境。除了微笑,她还给了我许多言语上的帮助,与笑容不同,这些话语都是只给我一个人听的,而且几乎每次谈话都是她发起的,这让心情低落的我很是满足了一下那该死的虚荣心。(现在想来,显然心思机敏的她发现了我的不正常。)交谈有长有短,最长的一次也是记忆最深刻的一次是在某次演出之后。
那次演出是在昆兰号的一个中型多功能厅里进行的。带着对精彩节目的兴奋回味,和对希瑞的光彩夺目的沉醉,我愉快地回到自己的寝舱,安然度过了几十分钟。我静静地躺在床上,也许脸上还挂着笑容。然而,根据以往的经验,我知道观看演出所能带来的安宁不会长久,可能几分钟之后,当节目的新鲜劲一过,我立刻会被已经肆虐了不知多久的各种鬼念头撕裂脑壳。果然,当我想到这里,节目所带来的麻醉一下子醒了,恶魔般的念头与想法开始涌进脑海,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我又恢复焦躁困扰的常态了!于是我辗转反侧,冷汗横流。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在最初的一段时间里,还常有船员来敲门,他们大多是为了船队事务;后来大家差不多都知道我已经不管什么事了,便再也没有人来了。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
我一骨碌爬起来,打开舱门,希瑞果然就站在外面。卸了妆的她显得清丽亲和,休闲服饰显示出与台上的光艳照人完全不同的楚楚动人。
“陪我四处走走,聊聊天好么?”天籁般的声音响起,轻柔的音符按摩着我的每一根神经。
我知道她的意思,她在说:“来,我带你出去走走,我跟你说说话解解闷。”这样的邀请我不记得有过多少次,我没有一次拒绝,这次当然也不会例外。
我和希瑞并肩走在寝舱区的街道里,一路上似乎并没有碰到什么人,——这个我现在也记不大清,事实上就算有人我也视而不见,我的全部心思都在希瑞和她身上优雅的香水味上。
我们俩来到中心公园。公园里有一棵树,一块四平方米大小的草地,一眼小巧玲珑的喷泉,两条真木的靠背长椅。这里的舱壁都涂成蓝色,而且利用深浅不一的颜色编排出美妙的图案,它们可以在人眼中造成错觉,让大脑以为这里的空间比实际上的宽敞很多。空调系统送到这里的新风量是其它地方的五倍,各种鸟儿叫声的录音掩盖了空调机的声音。——所以这个地方“天高地阔”,“鸟语花香”。在昆兰人的心目中,这个小公园并不比蒂尔的青石国家公园逊色多少。
我们在这里坐了下来。一路上我们都在讲一些零碎的话题,所谓的唠家常。我不知道她从哪儿找到的话题,它们轻松而不无聊,当一个话题快到尽头的时候,希瑞能够立刻用另一个类似的话题替换掉它。好像她存有一个话题库,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根据以往的经验,我知道这些都只是开场白,她要把我一步步引向正题,而那个正题很可能是我不愿向她提起来的,所以我尽量只谈些风花雪月,不让她得逞。可惜跟往常一样,最后没能得逞的是我。当我察觉到的时候,她已经成功地把我引进去了。
“于是,我成功地控制住了体重。”希瑞说,“这都得益于我不再颓废地过日子,开始按时作息。哪怕上午无事可作,也早早起来,‘积极人生’。这很有用,当早上六点被冰凉的水刺激一下,人会一天都精力十足。这也使我精神舒畅,保持了气质。也使我没有得胃病,这在演义圈里是很罕见的。”
我微笑着看着她的脸。奇怪,我好像一直不敢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孔秀看。
“直到现在我也保持着这样的作息习惯。”希瑞继续说着,然后问道,“你呢?你一般早上几点起来?”
“你问以前还是现在?”我问。
希瑞迟疑了一下:“嗯……以前?”
“八九点。”我说。
“那现在呢?”
“十点十一点的样子。”我说。其实一直赖在床上直到下午一点才起来也是常事,反正没人需要我干什么。
希瑞摇着头:“这可不好。虽然有时早起并没有什么事情可作,甚至将起未起的时候还有些痛苦,但起来早早的再洗个脸,一整天的精神面貌就会完全不同,比十一点才起来要昂扬许多。这是我的感受,你觉得呢?”
我深以为然。这些日子看起来我似乎睡了不少觉,然而大部分时间只是在半睡半醒之间挣扎,心灵上的折磨很让人疲倦。
“所以,我觉得,”希瑞说,“有时早起是一个人生活态度的反映与象征。”
这话我赞同:“我现在每天过得跟行尸走肉一样,就是因为起来得太晚,生物钟紊乱,浑浑噩噩。而我之所以不想早起……”我发现自己的嘴皮子不受管制了,在大脑授意之前就自行把一些不该讲的话讲了出去。
“为什么呢?”
我试图找个话茬把话题岔过去,可是再一次地,嘴巴在大脑想出主意之前自顾自的深吸了一口气说:“大概是想靠蒙头大睡逃避些什么吧。”
希瑞深深地看着我。她并不是华而不实的花瓶,她冰雪聪明,我相信她知道我现在的心理状态和想法。她看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