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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菜。
唐思恭起身笑道:
“小女中毒昏迷,尚未清醒,老夫只好在这里略备小酌守候,粗肴淡酒,实在简慢得很,
三位请随便用些吧。”
主人已在肃客,白玉霜、卓玉祥、慕容贞三人,也就不好再客气了,大家依次入座。
青衣使女玉兰手执银壶,在四人面前的酒杯中,斟满了酒。杯是银杯,筷是银筷,这是
四川唐门宴客的规矩。
唐家是以毒药名满江湖,听到毒,任何人都会谈虎色变,唐门宴客,用银杯、银箸,正
是让客人安心饮用的意思。那是因为银器只要沾上一点毒,就会变得乌黑,一看就知也唐思
恭举起银盏,含笑道:
“三位远征,唐门七星开罪于前,小女受惠于后,说什么也该整治一席酒筵,让老夫略
尽地主之谊,今晚只能算是小酌,来,来,老夫这就先干为敬,聊表对三位的谢忱。”说完
引盅一饮而尽。
白玉霜道:“庄主好说,在下兄弟,都不善饮酒。”他只举杯浅饮了一口。
卓玉祥不好意思,和唐思恭干了一杯。
慕容贞道:“我不会饮酒。”
唐思恭含笑道:
“随意、随意,姑娘不会饮酒,那就少喝些,用菜好了。”
慕容贞举起酒杯,浅浅的喝了一口。
唐思恭看大家并未动筷,举筷道:“菜快凉了,大家请用菜。”
他身为主人,在每样菜肴上,都夹了一筷,先行吃了,以示无他。
白玉霜看他尝过,才行下筷。唐思恭只作不知,只是殷勤劝酒、劝菜,两名老婆子还在
陆续上莱,但每一道菜,都由唐思恭先行动筷,尝过一口,大家才安心食用。
这一顿虽是小酌,但每一式菜,都做的十分精致,色香味俱佳,唐思恭外貌严肃,谈风
显趣,席间宾主谈笑,极为融洽。
正当此时,只听绣帐中一声低吁!
青衣使女玉兰急步走了过去,口中惊喜的道:
“庄主,小姐醒过来了!”
唐思恭急忙放下杯筷,起身跟了过去,跨上踏床,柔声道:
“孩子,你果然醒过来了。”
唐思娘眨动双目,轻唔了一声道:
“爹爹,女儿是在作梦么?”
唐思恭道:“思儿,孩子,你真的醒了,而且身中剧毒,也已经完全解去了。”
唐思娘道:“女儿觉得腹中有些饥饿,当真完全好了,女儿想起来走走。”
唐思恭道:“好,好,你自该起来,亲自谢谢卓少侠才是。”
一面朝青衣使女吩咐道:“玉兰,你快去关照厨下,替小姐熬一锅粥送来。”
青衣使女答应一声,迅速出房而去。
唐思娘目光一抬,才看到自己房中,还有三位外客在座,不觉粉脸一阵红晕,低低的叫
道:“爹,他们是什么人呢?”
唐思恭呵呵一笑道:
“孩子,你先瞧瞧左手掌心握着什么?”唐思娘听得奇怪,举起左手一看,果见自己掌
中,还握着一颗乌金弹子,不觉奇道:“爹,女儿干么握着这颗铁弹子。”
唐思恭蔼然含笑接过,道:“孩子,这不是铁弹子,这是辟毒珠,若无此珠,还能解你
身中之毒。”
说到这里一指三人道:“孩子,快去见过白少侠、卓少侠和慕容姑娘,今晚要不是他们
三位远征,卓少侠慨借宝珠,唉,为父精研了几十年毒药,说来惭愧,连自己女儿中了毒,
都束手无策呢!”
唐思娘听了爹的话,果然朝白玉霜等三人一一见礼。白玉霜等三人也还礼不迭。
只觉这位唐门千金便服素妆,虽然脸色略见憔悴,但更觉楚楚动人,尤其在灯光之下看
来,使人有清新柔美的感觉。
唐思恭把手中一颗辟毒珠,送到卓玉祥面前,拱拱手道:“小女多蒙卓少侠赐救,此恩
此德,老夫父女没齿难忘,卓少侠请把宝珠收好了。”
卓玉祥连忙拱手还礼道:“庄主言重,在下愧不敢当。”
接过辟毒珠,一手揣入怀中。
唐思恭见三人站着说话,连连抬手道:“三位请坐。”
白玉霜道:“令媛剧毒已祛,在下理当告退。”
唐思恭道:“今晚真是简慢之至,老夫已要他们收抬了三间客房,那就委屈三位,权宿
一宵了。”一面抬头朝门口叫道:“玉兰。”
只听那青衣使女在门口“唷”了一声,掀帘走人,躬身道:“庄主有什么吩咐?”
唐思恭道:“你领白少侠三位,到客房休息。”
青衣使女躬身领命,朝三人福了福道:“小婢替三位领路。”
白玉霜三人别过唐思恭父女,随着青衣使女下楼,一直走到中院,折人一进院落,石砌
栏杆,一排三间楼宇,倒是十分清幽。青衣使女脚下一停,躬身道:“这里就是宾舍了,楼
下是书斋、客室,楼上是三间卧房,三位请进,恕小婢告退了。”
白玉霜道:“姑娘请回,不用招呼了。”
青衣使女躬身一礼,便自退去。
三人跨上石砌,迎面是一间布置简洁的客室,点燃着四盏角灯,灯光柔和,中间一张小
圆桌上,放着一个茶盘,沏了一壶香茗,四个细瓷茶盅。左首是一道楼梯,铺着紫红地毯。
卓玉祥道:“咱们在这里坐一会,还是先上楼去瞧瞧?”
慕容贞用手掩着樱唇,打了个呵欠,说道:
“你和白大哥坐会聊聊,我有些困,想先上楼去休息了。”
白玉霜道:“大家都折腾了一天,早些休息也好。”
话声甫落,只见卓玉样也张开了口,打着呵欠,心中不禁暗暗觉奇怪,回头看去,两人
脸色如常,并无不对之处,也就并不在意。
登上楼梯,是一条走廊,一排三间卧房,房间都敞开着,每一间房中,都点着银虹,灯
光明亮,照着光可鉴人的黄漆地板,当真收拾得纤尘不染!
白玉霜走在前面,他仔细的察看了三个房间,就要慕容贞睡到靠走廊最后一间,卓玉祥
睡中间,自己睡在最外面一间,以防万一发生什么事故,自己好有个照应,一面说道:
“卓贤弟、小妹子,你们都可以去休息了。”
慕容贞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呵欠,说道:
“白大哥、卓大哥,那我就先睡了。”
说罢,翩然朝房中走去,随手掩上了房门。只要看她急于回房,显然已是很困倦。
白玉霜心头不禁又暗暗生疑,但没有明言,他和卓玉祥也就各自回房。
这是唐门别业接待宾客之处,虽然说不上布置得如何讲究,却也相当不错。
白玉霜掩上房门,走近临窗一张靠椅上坐下,仔细思索着两个唐思恭说过的话,和方才
发生之事,总觉得其中有着蹊跷,但一时又说不出那里不对?
就以卓玉祥、慕容贞二人来说,一再的打着呵欠,好像已经熬了几个夜似的,一个练武
的人,内功修为已有相当火候,就算一、二个晚上不睡,也不致于如此急于想睡。
如说方才酒菜中,有什么问题,但每一样酒莱,那是唐思恭先下筷尝过,何况用的是银
筷银杯,决不可能下毒。
正在思忖之际,突听一阵衣袂飘风之声,从墙头掠落天井。
白玉霜耳朵何等灵敏,相隔虽远,依然听得十分清晰,心头止不住暗暗冷笑。
那人飞落天井之后,就很快的往楼梯上走来!他似乎并无掩饰行藏之意;但却走的甚是
慌张!
白玉霜觉得奇怪,他本来不想喝问,看他有些什么企图?但来人既然明着登上楼来,他
就不得不问了。
就在他正待出声喝问之际,只听门上已起了“剥落”弹指之声。
白玉霜问道:
“什么人?”
门外是个女子的声音说道:
“少侠快请开开门!”
白玉霜听出这女子声音竟是唐思娘的口音,心中更觉奇怪,起身开出门去,故作惊奇的
道:
“会是唐姑娘!”
唐思娘脸色还有些苍白,但更笼罩了一层惊惶之色,很快就闪人房中,才缓缓吁了口气,
歉然道:
“白少侠,对不起,我看你房中还有灯光,所以叩了你的房门。”
听她口气,卓玉祥、慕容贞的房中,已经熄了灯!
唐思娘目中忽然隐含泪光,扑的一声跪了下去,说道:
“我夤夜赶来,要请三位救救我性命……”
白玉霜不好伸手去扶,忙道:
“唐姑娘快快请起,有什么话,起来再说。”
唐思娘含泪站起,接着道:“我知道三位是侠义中人,才来向三位求助,万望白少侠仗
义援手,救救我才好。”
白玉霜道:“唐姑娘,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唐思娘拭拭泪道:“他……他不是我爹爹……”
白玉霜听得一惊,讶异的问道:
“唐姑娘,你是说那位庄主不是令尊?”
唐思娘点点头道:“是的,他只是假扮我爹的人。”
白玉霜道:“这就奇了,先前把在下兄弟引来贵庄的,是一个身穿古铜长衫的人,他也
自称是令尊,骗取卓贤弟的辟毒珠。后来身穿蓝褂的庄主,穿窗而入,把他惊走,幸亏卓贤
弟交给他的并不是真的辟毒珠,但后来的这位庄主,却把姑娘救醒过来……”
唐思娘道:“第一个假冒家父的人,我没有看到,但后来的这一个,他明明是假冒之人,
并非家父。”
白玉霜问道:
“唐姑娘,如何看出来的?”
唐思娘道:“他是劫持我的几个人之一,我声音听得出来,他虽然竭力模仿着我爹的声
音,但我一听就不是。第二、家父固先母生我而死,所以替我取名思娘,家父一直叫我思娘,
从没叫我思儿的,他叫我思儿,一开口就不对了。”
白玉霜搓搓手,沉吟道:“这个……”
唐思娘道:“白少侠,你无论如何要救救我,我看家父八成已经落到他们手里了,不然,
这贼人不会明目张胆的冒充家父的。”
白玉霜看她说的不像有假,一时心中好生为难!
就在此时,只听院落间响起了一阵开门之声,一个使女的声音说道:
“庄主请进。”
唐思娘听得一怔,说道:
“是他来了!”
口中说着,迅快的闪身出房,在走廊上推开一扇后窗,纤手轻按,人如飞鸟,“唰”的
一声,穿窗而出。白玉霜目送她离去,回身掩上了房门。
只听楼梯传来一阵步履之声,接着房门上有人轻轻叩了两下。
白玉霜故意问道:
“谁?”
只听一个女子声音说道:
“少侠睡了么?”
白玉霜道:“你是什么人?”
那女子声音道:“是庄主来了。”
“哦!”白玉霜开启房门,果见唐思恭脸堆歉笑,连连拱手道:“打扰、打扰,白少侠
还没睡吧?”
白玉霜道:“原来是庄主,在下尚未入睡,庄主请进。”
唐思恭朝向后随来的使女挥挥手道:“你到楼下去。”
那使女应了声是,退下楼去,唐思恭跨进房中。
白玉霜道:“庄主请进。”
唐思恭在一张椅子上坐下。
白玉霜问道:
“庄主夤夜见访,必有见教。”
唐思恭道:“白少侠说得极是,老夫正有一事,前来求助。”
“求助?”白玉霜心中暗暗觉得奇怪,不知他又有什么事,要自己相助,目光一抬,含
笑道:
“庄主好说,求助不敢,庄主有什么为难之处,但说无妨。”
唐思恭浓眉深锁,轻轻叹息一声,才道:
“方才承蒙卓少侠慨借辟毒珠,救了小女一命,但老夫发觉她不是小女,只是一个假冒
之人。”
这话听得白玉霜又是一怔。
唐思娘刚刚来过,说这位庄主,是假冒她爹之人,如今唐思恭却说他女儿是别人假冒的。
到底是谁真谁假,真把自己给听糊涂了。心念转动之际,一面问道:
“庄主是说那个解了剧毒的姑娘,并不是令嫒?”
唐思恭道:“正是,此人易容而来,差点连老夫也给瞒过了。”
白玉霜问道:
“庄主是如何看出来的呢?”
唐思恭道:“她虽然易容而来,但小女的声音,老夫总听得出来,她一开口,老夫就发
觉她不是小女了。”
启玉霜道:“也许是中毒方醒,声音和平时有些不同,庄主。”
唐思恭道:“不,光是音不对,老夫也不敢如此肯定。”
白玉霜问道:
“庄主还发现了什么?”
唐思恭道:“小女自幼怕痛,不肯穿耳,老夫只此一女,也就由她,因此小女从无耳孔,
但假冒小女之人,却穿有耳孔,分明不是小女了。”
“唔!”白玉霜唔了声,问道:
“庄主对此事准备如何处置呢?”
唐思恭为难的道:
“老夫方寸已乱,特来向白少侠求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