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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柏呈微微叹息一声,道:“何姑娘无须气短。虽然老朽功力不够,似这独门点穴手法未必天下无人解得,现急须离此,恕老朽放肆了。”双手一托何凤儿娇腰,电掣般离去。
途中远眺对江远处,只见红光烛天,夜空乌云狂奔,金蛇电闪,雷声隆隆。心料江胥卒赶至巨宅之前,已是焦尸遍野,贺束兰等人早已逃离无疑。想到此,常柏呈脚下愈发加疾。瞬间,豆大雨点倾盆而下。
常柏呈脱下身上长衫,披盖在何凤儿身上,托着她往蛇山奔去。
云开天晴,空际泛出一丝鱼白。夏口对江现出贺束兰、岳洋一双身影。
贺束兰已改了男装,与岳洋俱带人皮面具,冰冷面孔,使人生畏。
两人并肩眺望对江天际,江水浩荡,远山若有若无。
忽地,岸柳之下走出一个汉子,笑道:“两位可要过江么?”
贺束兰仔细打量了那汉子一眼,见这汉子虽威武壮健,却不似练家子模样,定不是三元帮手下,遂点点头。
岳洋道:“渡资多少?”
那汉子答道:“小的不敢多要,客官随意打发!”
岳洋掏出一块碎银子约值五钱,递与那汉子。
汉子接过,忙道:“太多了,太多了,谢谢,两位客官请随小的上船!”
两人随着汉子上舟,往夏口驶去。
舟至江心、旭日升起,江面金霞万道,泛出异采。
这时,江心又出现一条小舟,也是渡向对江夏口,舟中端坐一老者,鹞目鹰鼻,目光凶狠,不时瞥注岳洋舟上。
两舟并行,相距不过四五丈左右,岳洋与老者目光相接,不禁一怔,鼻中低哼了一声!
贺束兰发觉岳洋目光不对,遂也望了舟中老者一眼,低声问道:“此人是谁?你认得他么?”
岳洋摇首未予置答。贺束兰冰雪聪明,知岳洋必认得此人,说不定还结有前仇,怎肯就此作罢。岳洋经不住贺束兰逼问,苦笑一声道:“此人名栾丁鬼!”
贺束兰哦了一声,玉婉轻抬,理了理为江风吹乱的青丝云鬓,嫣然娇笑道:“他就是在勒竹镇上,为凤儿无知阻拦,致被其逃去的栾丁鬼么?由你目光中看出,你必与栾丁鬼结有不可解的宿怨,是吗?”
岳洋摇摇头,答道:“兰姐,你猜得不对。小弟与栾丁鬼在勒竹镇上初次见面,怎能说是宿怨,不过他与小弟仇人王声平曾在岷江共事过!”
贺束兰笑道:“原来如此,现在就令舟子靠近栾丁鬼的船,不怕栾丁克飞上了天!”
岳洋略一沉吟,摇首道:“不,此时我们不宜暴露形迹,引人注目,救何姑娘要紧,栾丁鬼既在夏日露面,必还有几天逗留。”
贺束兰斜睨了岳洋一眼,笑道:“看来,你对凤儿不无耿耿。”
岳洋微笑不答,目光不再掠向栾丁克舟上,转而凝向蛇山重檐叠角,金碧辉煌之黄鹤楼。因为岳洋与贺束兰均带了人皮面具,栾丁鬼只觉两人面色冰冷,别无可疑之处,心无警惕遂种下日后杀身之祸。
舟行甚远,驶抵夏口江岸,栾丁鬼已驶向下游江岸,岳洋与贺束兰双双登岸,岳洋忽见常柏呈身影一闪不见,下由暗中一怔,突由人丛中钻出一个白发衰迈老头,拉着岳洋道:“你才回来,你姑母病已垂危,想在临终之前见面,快随我来。”
说时眼皮眨了几眨,转过身去。
岳洋当即会意,知是常柏呈遣来的,与贺束兰打一眼色,低声道:“我们随着他走。”
岳洋,贺束兰默默随着那老汉走去,穿过江边大街,绕至蛇山之后登山,行人已渐行稀落。
老汉突然止步转身,迅快地递与岳洋一个纸卷,即向路侧穿林拂叶而去。
岳洋不禁一惊,心知必有原因,四顾一望,见附近无人,遂打开纸卷。
贺束兰也把头伸了过来,四目同注,观看纸上字迹。
大意谓何姑娘业已救出,寄居于蛇山之上一个姓张的樵夫家里。何姑娘被辣毒的独门手法点注穴道,因功力不够,不敢妄解,恐淤血逆冲喷血而死,又因恐三元帮主起疑,却难留此,所以急急返回,天黑之后必来陈明详情。
落款“知名不具”,不言而知,是智狐常柏呈所书。
贺束兰眸中显露惊喜,道:“这人是谁嘛!怎么不具名字?”
岳洋笑道:“此人才智非常,我等能逃出重围,也是仗他援策!”
贺束兰嗔道:“这个我知道,我是问他真实姓名嘛!”
岳洋故作神秘道:“法不传六耳。兰姐,我们去看过凤儿再说吧。”说时,已领先登山如飞而去。
贺束兰望着岳祥后影白了一眼道:“死人。”柳腰一提,莲步如飞尾随岳洋之后。
一间简陋石屋,深处于山后密林悬崖之上,外人不知者甚难找到。岳洋循常柏呈信上指示走去,犹如轻车熟路。只见这间石屋筑在一块突出的断崖上,屋外是一间六七丈方圆土坪,坪下峭壁如堑,屋后亦是数十丈高陡石壁,流泉飞溅,幽静无比。
坪上植有数株柿树,青柿累累压枝,门外堆置着一束束山柴,几只鸡在坪下游走寻食,静悄悄地一无人声。
两人尚未到达门首,突然一小女孩由门内探出脑袋来,一头黑发束成两条小辫,一见二人沉冷的面庞,脸上露出惊喜之色,跃了出来道:“哪位是岳大叔?”
岳洋笑道:“就是我,小姑娘是在等着我,是吗?”
那女孩天真无邪地瞪着双眸,望了望岳洋、贺束兰面孔,问道:“岳大叔,是一位胡叔叔叫我等你,他说岳大叔面孔是冷冰冰的,使人可怕,其实心肠十分善良,怎么这位大叔面孔也是冷冰冰的呢?”
岳洋不禁一笑,知道小姑娘所说胡叔叔就是智狐常柏呈化名,伸手摸了摸小姑娘面颊,问道:“你爹在吗?”
小女孩睁着一双大眼,点头道:“我爹我妈都在,还有一位姓何的姑娘真可怜,病得都快死啦!”
贺束兰闻言大为焦急,道:“小妹妹,这位何姑娘能说话吗?”
女孩摇摇头:“她不说话,也不饮食,躺在我家楼上,只与胡叔叔说过两句话,一直闭着眼睛呻吟……”
石屋内又走出一男一女,男的年在四旬开外,一身粗布短裤褂,壮健异常,面象透出相豪爽直,女的也是农妇装束。
那壮汉向女孩喝道:“丽儿,不准向客人无礼。”
小女孩小嘴一撅,道:“爹,我没无礼嘛!”
岳洋跨前一步,抱拳笑道:“阁下可是姓张吗?”
壮汉拱手相答,笑道:“不敢,小的张福,胡先生叮嘱小的,请二位先去救何姑娘要紧!”
岳洋道:“就请阁下带路。”
壮汉道:“二位随小的来。”转身向门内走去,岳洋与贺束兰紧随身后。
穿过厅堂之后,顺着扶梯登楼。其实这楼根本算不上楼,仅有三尺来高,上下均须曲腰而行,平常为堆置杂物粮食之用。
何凤儿平卧在稻草垫上,身旁点着一盏油灯,昏黄暗淡。
壮汉道:“阁下请自使吧!”
壮汉深明武林中人行事诡秘,不容人窥见,便说:“客官如有急需之处,只管呼唤,小的命小女送来。请恕简慢。”说罢,转身下得楼去。
何凤儿睁着双眸注视着岳洋,贺束兰,似不识他两人是谁。
贺束兰揭下人皮面具:“凤儿,你怎么样了?”
何凤儿一见是贺束兰,悲呼道:“小姐,凤儿是不行了,能与小姐见上一面,死也瞑目安心了。”说时,珠泪夺眶而出。
贺束兰蹲下身来:“凤儿,快别说这些丧气话,我就不信不能解开你被点的穴道。”
何凤儿摇摇头道:“小姐,你无能为力,江胥卒手法极为阴毒,正反逆用,解开此一穴,另一穴道必起变化,凤儿只想说出所见所闻,求小姐点上死穴,免得多受痛苦。”
贺束兰道:“胡说,你告诉我被封穴道,让我设法解开!”
何凤儿叹了一口气,说出被点穴道。
贺束兰面色通红,眸中杀机吐露。原来所点的却是女儿家隐秘之处,阴辣歹毒不可解救。贺束兰银牙猛挫,咯咯咯作响,骂道:“江胥卒,有朝一日作落在姑娘手中,端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见岳洋垂面沉思,不声不语,犹如痴呆,用纤手推了岳洋一把,嗔道:“喂,你倒是想想法儿呀!怎么尽在旁装聋作哑。”
岳洋如梦方醒,尴尬地笑了笑道:“何姑娘被点穴道阴毒已极,小弟是在想如何解穴才不致丧命或致残。”说时长叹一声道:“纵然思出解救之道,小弟又怎能出手,何况兰姐更不能代劳,因分寸轻重极难把准,万一有失,反催何姑娘速死,小弟委实为难之极!”
贺束兰白了岳洋一眼,嗔道:“你这迂腐气何时才能脱掉,这是什么时候了,萍儿不是你解救的么?快想法子试试。”
凤儿望了小姐一眼,道:“小姐,这位是谁呀?”
贺束兰抿嘴笑道:“你不认得他吗?他就是你在勒竹镇上无端伸手所迫的岳公子,他心内还在恨你咧,你求求他吧!”
凤儿憔悴脸色上不禁泛出淡淡红晕,张口欲言。
岳洋忙道:“何姑娘此时不宜多说话,蓄余一分元气,即增一分治愈希望!”说着取出一粒长春丹来,放入凤儿口中。
凤儿知岳洋说话是真,目含感激之色,闭目养伤。
岳洋向贺束兰说道:“小弟尚须穷索解穴之法,非片刻可以想出。兰姐,你先陪何姑娘一会儿,小弟在此打坐吧!”
贺柬兰点点头。
岳洋立即盘膝坐好,闭目沉思。
要知岳洋虽只学了轩辕十八解及素问九针,但轩辕十八解乃前古绝学,义理深奥,夺天地造化之奇,临别之时,苏雨山曾嘱道:“你生死玄关被我打通,武功与日增进,自不能与往昔相比,不过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而且学无止境,我所传你四种武学,均是非凡绝学,其中义理博杂,你能穷究其境,则一生受用不尽!”
岳洋如今已将四套绝学烂熟于胸,他只觉轩辕十八解象长江大海般广浩渊繁,不绝长流,难穷其境,但每悟出一分穷奥,即获一分进益。
他复忆起其师苏雨山名满天下之故,与其说他武学卓绝无论,毋宁说是医理渊博,凤儿倘遇恩师,解穴治伤不过举手之劳,因而悟出其师所传之轩辕十八解内必有能够救凤儿之道。
贺束兰在旁凝视岳洋,只见岳洋面上渐渐透出一片清气,望之俨然仙风道骨,令人惊喜。
惊的是岳洋自离开玉钟山后,必获奇遇,问他又坚不吐实,避重就轻,定有难言之隐,假以时日,冠冕武林已勿庸置疑,若与其父逐鹿中原,成败未可逆料。
喜的是自己未走眼,岳郎才华盖世,不负自己一片深情,不禁又泛出患得患失之感,因有英香插在其中。
她注视岳洋半晌,转眼又瞥向凤儿,只见何凤儿原来毫无血色面庞又现出一层红晕,知药力已见功效,不由心略宽慰。
此刻的岳洋,已臻物我两忘境界,参悟轩辕十八解玄奥大有所获,他本已探出相救何凤儿之道,为不舍此融汇轩辕十八解精华之良机,是以迟迟仍未收功。
约莫过了两个时辰,岳洋才睁开双目,贺束兰正与凤儿娓娓而谈。
凤儿瞥见岳洋睁开双目,眸中陡露欣喜的光采,道:小姐,岳公子已行功完毕!”
贺束兰迅即转目注视岳洋:“想了这么长时间,总该想出救凤儿之法了吧?”
岳洋点点头,道:“只是难以出手!”
贺束兰格格一笑,戴上人皮面具,道:“我知你是碍着我在旁,这样吧,我下楼去,不过,稍时你要还我个活跳新鲜的凤儿来!”说时已窜至楼梯口,下得楼去。
厅堂内桌上已摆上三大碗菜肴,均是山禽野味,香味扑鼻,隐隐可闻窗下炒菜声及小女孩话音。
贺束兰目光瞄向屋外,只见张福弯腰立于坪上,东西盼望,不禁走了出去,站在张福身后,道:“张大叔,叨扰你了,不必为我们破费,使我等于心难安!”
张福竟不察觉贺束兰来到身后,闻声吓了一跳,惊惶四顾,见是贺束兰,方始神定,逊笑道:“客官说哪里话来,小的怎能不款待胡先生好友,粗茶淡饭,不值一提!”
继又面容严肃地说道:“客官你来看,这山后原本极少有人往来,怎么如今竟会有许多江湖英雄人物现身?胡先生曾叮嘱过,万一有江湖人物侦问何姑娘下落,叫小的沉着应对。客官,你看他们可是寻找何姑娘的么?”说时,伸手指着密林丛中。
贺束兰不禁一怔,果然人影晃动,一闪而隐,料知是三元帮匪徒,不由暗中冷笑一声,杏目泛出无限杀机,须臾,答道:“这倒不一定,江湖中尽多光怪陆离之事,他们不找到此处,是他们万幸,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