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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他为了何事?”滇池钓叟目露诧容,一顿,继道:“可与老朽一说么?”
岳洋闻言只是沉吟,似难作答。
滇池钓叟不悦,道:“菊篱子生性孤僻,久隐九疑山拒见生客来访。老朽尚有急事,不便久留,今晚之德定有以报,恕老朽告辞了。”
盖多林急接道:“言老英雄!”手向岳洋一指道:“你知他是谁么?”
滇池钓叟惊得一呆,忽转笑容道:“老朽太过失礼了,尚未请教两位大名。”
岳洋道:“在下贱名目前暂难奉告,在下此来却定要见着菊篱子大侠不可。万望老英雄指引为感。”
少女突娇叱出声道:“你如想见我爹,非胜过姑娘不可。”一引长剑,只见满天剑雨泻下,带出一片呼啸破空之声。
只见岳洋足尖微点,长剑斜刺里平伸出去,迅如电光石火,穿入漫天剑雨之中。
滇池钓叟瞧得心头一怔,暗道:“这是什么招术,一柱擎天最是平凡不过的剑式,用来化解伽叶剑谱一招奇学,委实太过轻敌大意些……”
心想间,只听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后,满天剑光霎时全部敛消,但见岳洋剑尖黏粘在少女剑身上。
少女只觉掌中剑被一股强大吸力粘住,使出吃奶力气也分他不开,不禁急得花容失色。
滇池钓叟不禁大骇,始知岳洋剑学委实奇奥莫测。
少女忽左手向怀中一伸,滇池钓叟面色大变,急忙高声叫道:“姑娘,千万使不得!”又急向岳洋道:“尊驾绝学惊人,但胜之不武,菊篱子夫妇也将为此成仇……”说着一顿,面色凝肃道:“非是老朽不愿引见菊篱子大侠,只是他孤僻固执,如若引见二位,他势必与老朽翻脸动手,碍难之处,望请见谅,如犯险闯上此峰,必有杀身之危,二位千万谨慎勿以身试险。”
岳洋真力一撤,将剑收回。
少女银牙紧咬,切齿骂道:“日后姑娘必叫你剑下断魂!”
滇池钓叟双眉一皱,望了少女一眼,道:“菊姑娘,令祖沉疴复发,危在日夕,令尊令堂现在尽力施救,分身不开,你如今又树下强敌,令老朽向令尊令堂如何交待?”
少女会首无语。
滇池钓叟忽出手如电,牵着少女右臂,道:“老朽告辞。”疾然转身拉着少女跃向危峰而去。
盖多林忽高声喝道:“言老英雄,只怕你今生后悔不及。”
滇池钓叟掠出三丈开外,闻声倏然止步,转头冷笑道:“老朽生平行事,一经决定,绝不后悔。”
盖多林亦报以冷笑道:“在下这位同伴师门昔年有恩于言老英雄,须知武林人物最重恩怨,有恩必报,有仇必偿,似老英雄如此行径,岂不令人齿冷?”
岳洋忽咳了一声道:“盖老师,何必如此费心周折,谅此峰就是阿鼻地狱,也难不住在下。”
滇池钓叟思索有顷,朗声答道:“老朽长住滇池,甚少在江湖中行动,人恩人怨俱已偿报……”
盖多林摇头叹息道:“真是贵人多忘事。”
滇池钓叟怒道:“尊言何意,请把话说清楚,否则即使所说乃是真情,似尊驾如此以恩要挟,老朽亦决不为……”
盖多林哈哈大笑道:“放过此事不谈,菊大侠尊翁沉疴复发,危在旦夕,放着一位神医不请,并欲拒人千里之外,岂非不明不智!”
少女如罩浓霜的面容一展,百媚俱生,笑道:“你这话是真的?”
滇池钓叟突面色一沉,道:“欺人之语,怎骗得了老朽?”
盖多林冷笑道:“你如不信,就请回身吧,菊大侠见与不见,与你无干。”
滇池钓叟目注盖多林半晌,忽出声长叹道:“老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请恕方才出言轻率之罪,不过尊驾先须说明令友师门当年有恩于老朽之情。”
盖多林正待出言,岳洋瞥向远处一块大石喝道:“见不得人之辈,躲躲藏藏,还不与我滚出来!”刹时,身如离弦之弩激射而去,疾如雷奔。
大石后忽冒起一条黑影,发出桀桀的怪笑之声。
岳洋身在半空,掌中长剑急挥而下。
一招“天河倒泻”,势如奔涛引川,只见一片白光,似洪流急泻般向那黑影罩去,漫空狂啸怒吼,寒飙笼罩十丈方圆,威猛无匹。
那条冒起黑影似不料岳洋来得这般快法,剑势又凌厉无俦,欲待沉坠闪避业已不及,一声凄厉惨嗥震鸣四野,已是尸分六截。
岳洋弯身察看尸体,蓦然远在十丈开外,又是一条黑影冲天而起,穿空如飞,瞬息便已落入茫茫夜色之中。
只见岳洋身形一动,疾走如风,搜索岭下。他遍行五十丈方圆,剑拔掌劈,石飞树折,令邪党无所循形。
滇池钓叟出声相阻道:“阁下由他吧,群邪卷土重来时,自有一番激烈拼搏,此等末徒屑小,积威之下身不由己,其行虽可诛但其情却可怜。”
岳洋闻言疾跃而回,道:“老前辈慈悲为怀,仁德用心,但群邪狡诡鬼蜮,只怕今后老前辈等难以安枕。”
滇池钓叟老笑道:“武林人物,难得善终,不论横逆之所由来,凡事只求无愧我心,是生是死,端视天命了。”
盖多林忙将话引归正题,低声道:“老前辈可记得昔年晋地怀仁羊家集中,令高足两人身怀千年何首乌,引来无数群邪觊觎,如非得一高人从中化解……”
话未说完,滇池钓叟已目露喜容,长长哦了一声道:“老朽该死,怎么将此事忘怀了,风闻苏大侠在海外猝遭不幸,老朽唏嘘久之,扼腕终日……”说时目注岳洋,接道:“莫非令友与苏大侠渊源甚深么?”
岳洋微笑道:“就是在下恩师。”
滇池钓叟不由惊得呆了,端详岳洋半天,只觉岳洋面目森冷,颔下三绺短须,少说也有四旬开外,不禁摇首道:“老朽有幸面晤苏大侠,并经他通神医道施治,其时苏大侠英姿挺秀,丰神洒脱,怎能……”
言外之意,少侠岂能收高年之徒,武林千百年来,绝无此例。
岳洋一听即知弦外之音,伸手揭下人皮面具,露出本来面目。
滇池钓叟只见面前岳洋长得美如冠玉,潇洒已极,心知眼力有失,不禁胀得老脸通红。
少女忽嫣然一笑,冷艳寒梅忽易为仪态万方,岳洋不禁心中一荡,赶紧转面他视。
突地,危峰之上亮起一声啸音,如凤啼龙吟,随风远播,刺破夜空。
岳洋抬目望去,只见一条人影电泻而下,身形现出,正是那福寿寺所见的青袍老人。
青衣老人下得那座危峰,虎目中神光炯炯,逼射在岳洋身上。
岳洋走前一步,躬身长揖道:“菊老前辈,晚辈无由登山,冒昧之罪,请恕之!”
菊篱子宏声大笑道:“你还是无由而来吗?年纪轻轻,就这等不老实,如非老朽在峰上瞧得一清二楚,老朽还不愿意相见咧!”
一旁,少女忽出声道:“爹爹,这人不知从哪里偷学得来的伽叶剑法,您得问问他。”
菊篱子不禁一怔,倏又转颜喝道:“真是胡说!”
少女急道:“真的嘛!不信你可以去问言伯伯!”
滇池钓叟望了少女一眼,道:“菊兄,令尊宿疾可告痊愈了,这位少侠就是当年誉满海内,医道通神的苏大侠衣钵传人!”
菊篱子立时喜形于色,点头道:“黄河尚有澄清日,岂可人无得运时。家父被仇家暗算多年,群医束手,家父本待自行了断,免受痛苦,经老朽苦苦相劝,并以陪殉为誓,逼不得已乃苟延残喘至今,老朽遍历深山大泽采取灵药,奈何只能延续生命,却无法根治。五年前风闻令师医道通神,但又误于老朽孤介僻性,未肯相求,一听令师噩耗,不禁唏嘘追悔……”说着略略一顿道:“老朽平生不受人滴水之惠,如有恩应涌泉相报,但绝不做伤天害理之事,故福寿寺老朽未尽全力,少侠使得以安然上岭。”
一旁少女急道:“过去的事说它做甚,爹就是这孤介性情不知误了多少大事,如今要是误了爷爷的性命,爹就不怕抱憾终生吗?”
菊篱子闻言呆住,嘴角一动,欲言又止。
滇池钓叟忙道:“菊兄,有什么话先救过令尊大人来再说吧!”
菊篱子叹息一声,道:“少侠,请随老朽登山吧!”
五人先后上得险绝危峰,循着峰脊飞奔,两侧悬削如仞,天风劲烈。
奔出数十丈,只见一座岩洞悬于排天峭壁之中。峭壁上附生着长春藤,五人猿猴攀掠而上。
洞口立着一中年美妇,凤目含威,横执着一柄青钢剑,一见菊篱子先进入,即问道:“妖邪退走了么?”
菊篱子道:“暂可无虞,全仗此位少侠!”回头望了岳洋一眼。
中年美妇目睹岳洋滞洒仪态,不禁心头一喜,少女忙掠去,倚着中年美妇身旁附耳密语,不时吃吃低笑。
菊篱子呵呵笑道:“小女君茹顽劣不堪,都怪老朽夫妇宠坏了她,少侠不要见怪,这是老朽山妻张娴真。”
岳洋忙长施一揖,道:“晚辈岳洋参见张前辈。”
张娴真目注岳洋笑道:“少侠少礼,听小女说少侠精擅医术,就请施展妙手,老身夫妇当感恩不尽。篱子,你领少侠进去吧。”
菊篱子伸手一延,同岳洋疾奔入洞。
张娴真在洞口请问了盖多林姓名,互道钦仰后,凤目中流露出忧郁之色,道:“家翁沉疴病久,已濒油尽灯枯之境。此种怪症平生少见,老身夫妇知道家翁不过是时间早迟而已,恐怕是谁也无能为力了。”
滇池钓叟道:“大嫂不可如此断定,奇迹突现也未可知!”
张娴真凄然一笑道:“但愿诚能如大侠之言。”
四人鱼贯入得洞后,只见一瘦小枯干老叟躺在一具石榻上,厚被掩着躯体,只头面露出,双眼暗淡无神,低声呻吟。
岳洋坐在榻旁一方矮石上,拉出老叟手臂扶察脉象,闭目思索。
菊篱子则侍立榻旁,面色严肃、忧虑,目光一直不离岳洋。
岳洋扶察老叟两手脉象,并观其舌,稍沉思,才吐声问菊篱子道:“老前辈尊翁三两日内病情谅还不至转恶,医道有四,曰脉、曰因、曰病、曰治,现脉象已明,晚辈请问其因,但愿赐告,再求其治!”
菊篱子长叹一声道:“家父昔年仗剑行道江湖时,身负卓绝武功,因嫉恶如仇,下手时未免不留人余地,致遭武林群邪之忌,故设计陷害。那败在少侠手下的关盾之师十方阎罗邱道岭,他对家父表面异常恭顺,外托仁义,却内藏阴险。家父一时不察,误饮一杯邱道岭暗置怪毒药酒,服下后家父即察觉有异,所幸功力犹在,拔剑护体得以逃出,强运真气逼留在空穴中。虽遍觅良医,非但始终不愈,更从每一骨节中又屈长一软骨,疼痛难耐,以致群医束手,迄今算来已十五年了!”
岳洋喃喃自语道:“十方阎罗邱道岭,怎么在下没听说过?”
菊篱子道:“邱道岭数十年未露面江湖,故武林多不知其名,但他心忌家父不死,怕有朝一日报仇,又垂涎家父一册伽叶剑谱,故一直未放弃过搜索家父。说来邱道岭非但与目前武林纷乱局势有关,而且与少侠亦是大有关连。”
岳样不禁大诧,道:“老前辈请道其详!”
滇池钓叟道:“此言留着以后再说罢,心分则乱,少侠若不能静下心无以治病!”
岳洋哦了一声,道:“晚辈该死,只管说话竟忘了治病。”继而目注菊篱子道:“老前辈,令尊此疾发病之初,原极易治,但误于令尊逼驱剧毒留于空穴,后未再运用体内三昧真火将毒烧风,年久日深,体内血气阻塞,引起屈生软骨,胸痛欲裂,此非毒伤,而是七情六欲所引动心火,刑及肺金,怫郁气逆,伤其肺道,则痰滞气结,血凝于内,而闭胸痛,如晚辈意料得不差,老前辈数十年来急治于驱毒,而忽略内感肺伤,怎能不雪上加霜,重疴加剧,此是奇症,宜先治末而后治本!”
菊篱子大为惊异,慨叹一声道:“老朽昏蒙不明数年,少侠一言顿开茅塞,医道一途较武功更为渊博浩繁,难求其竟,信为不虚。”
岳洋索了纸笔,开了一方“红花当归汤”,药味增重,又向滇池钓叟道:“言老前辈可还留有千年何首乌不曾?”
滇池钓叟道:“老朽还留下拇指大小一块,不知够否?”
“够,够!”岳洋忙道:“一半就可推动药力!”便又写了以何首乌力引,无根水五碗煎作一碗服。
张娴真接过药方,道:“我去县城,两个时辰内可以返回。君茹,你在后洞准备酒食款待岳少侠及盖叔叔!”
菊君茹应了一声,似一只小鸟般掠往后洞。
张娴真走后,岳洋便闭目行功。直至张娴真买药回来煎好与老人服下,才睁开双目,由怀中取出一只小铁匣,揭开盒盖,只见内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