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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少奇显然又吃了一惊。
陈伯达话锋一转,沉下脸来大声指责说:“毛主席批评的,就是指刘少奇,邓小平两人。但是,他们至今仍然顽固不化,对毛主席的批评,置之不理,而是你搞你的,我搞我的。这不是资产阶级的本能在他们的头脑和行动中起作用,又是什么呢?”
要在往常,刘少奇是肯定要站出来说话的,起码要反驳他几句。现在,他忍住了,他知道陈伯达不过是奉命行事而已,其实他也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究竟什么是马列主义,什么是革命路线的内容,他自己未必就能真上懂得。那声声慷慨激昂的语句把他拉回现实,他从一闪即逝的回忆中又清醒地意以到自己所处的地位,看来,自己一定要面临一场面对面的交锋了。
刘少奇非常清楚不这样做的后果。那样一来,自己马上要付出可怕的代价,甚至要流血。
陈伯达很会在大众场合下塑造自己的形象,他不需要那副威风凛凛、冲气非凡的外表,但满篇讲话中却透漏出不容迟疑和逼人的内容。刘少奇和邓小平几乎同时摸到了他讲话中真正值得思考的地方:
“不久以前,有一位同志给我与信,尖锐地提出问题:‘十六条以前是否全国凡属派了工作组的地方都犯了路线错误?十一中全会以后,各地部在对待大串连、多数少数关系等问题上,犯过这样或那样的错误,是否都要承认是继续执行了‘反动的错误路线’。”陈伯达下意识地把目光对准刘少奇,含着嘲讽的意味笑了笑,颇有一副权威的风度说,‘我想,这位同志提出的问题,实际上是对错误路线的认识和估计问题,对待消除错误路线影响的问题。我不妨在这里就这些问题,发表一些我的看法。”
陈伯达仲出指头,在舌头舔了舔,翻开另一页讲稿,很庄重、很严肃,那神态不亚于法庭上的法官给被告人宣读判决书。
“第一,路线问题,要分开看。一种是提出的,一种是执行的。提出错误路线的,是错误路线的代表人,即刘少奇和邓小平两人他们要负主要责任。”陈伯达说,“第二,党内路线的斗争是阶级斗争的反映。刘、邓的错误路线有它的社会基础,这个社会基础主要是资产阶级。错误路线在党内有一定市场,因为党内有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还有相当一批世界观没有改造或没有改造好的糊涂人!”
刘少奇感到屈辱。
他下想辩白,他曾经用同样的语言批评过党内一些人,使他们不得不承认了他的批评是正确的,那是种纪律。现在,这些话又被人几乎原封不动地端了过来,扣在了他的头上,他却说不出话来,也许是批判从严,处理从宽吧。自己同毛泽东毕竟有过近30年的战斗友谊,毕竟是相互了解的,他难道真的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吗?
“第三,派出大量工作组去镇压乍命的学生,这就是犯了路线错误,没有派多少工作组的地方,或者没有派工作组的地方,如果那里镇压革命的学生,同样是犯了路线错误。当然,其中有自觉执行的,这是少数。或音不自觉执行的,这是多数,这些错误当然有轻重之分。有及时改正错误或坚持错误之分……”
许多人都很关心这个政策,都注意记下了这些,特别是那些被定为犯了“路线错误”的人,交头接耳,悄声议论起来。
“第四,区别改正错误或坚持错误的标志,是对群众的态度,是否公开向群众承认执行了错误路线,是否给被打成‘反革命’的群众认真平反,并且支持群众的革命行动。”陈伯达加重语气,两手比划着说,“第五,如果不肯彻底批判错误路线、就不可能认真执行党中央的正确路线,即毛主席的路线。于是,第六点出来了,有些地方,有些同志,在十一中全会之后,还用各种形式,在许多问题上,继续犯路线错误。例如,对待大串连,对待所谓少数多数,对待所谓工农群众、机关干部同学生冲突等等,归根结底,他们都有挑动群众斗群众、学生斗学生的问题。”
邓小平暗暗觉得可笑,这本来是运动中出现的正常矛盾,怎么把它和错误路线挂在一起呢?而且又怎么能记在自己头上呢?他注视着这一切,倒希望干脆把一切责任都堆到自己头上,越违犯了科学的界限,越能使人们看到了报告人的语无伦次和观点的荒谬……
陈伯达还在继续滔滔不绝地演说:“第七,压制群众、打击革命积极分子的错误路线,是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当然,这不是说,执行这一条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人,就都是反党反社会主义反毛洋东思想的资产阶级右派分子。只要自己能够改正错误,回到正确立场上来,执行党的正确路线,那就不仅可能是二、二类干部,也还可能发展成为一类干部。必须说明,即使原来的一类干部,犯了这种性质的错误,也必须承认犯了错误……”
对于刘少奇来说,他深知这是毛泽东分化瓦解敌对势力的贯用策略。在强大的政治压力和威慑面前,即使自己并没有认识到错误,也会违心地低下头了,眼下他们不在乎自己看上去像个什么,而只企盼着能够顺顺当当地过关。对大多数人来说,只要看到中央的这种格局,旋即便作出了自己聪明的选择:先检讨错误,求得和中央保持一致,然后再考虑其他的事情。
“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是一个最严峻的考验。我们每一个人都要经受这场考验。现在还在考验着我们每一个人,今后还将长期考验着我们每个人……”
不管你承认下承认,陈伯达的这些话都像重锤敲击着大钟,震动着尽一个人的心。
大厅里,200多位党的高级干部沉闷地听着这篇高论,没有人讲话,谁也不像过去那样敢小声议论,整整3个小时,他们默默地坐着。
对于邓小平来说,不管怎样,第二夭终会到来,然后一切又跟头天一模一样;想办法应付过关,听汇报、接受批判、想法子玩玩牌娱乐一下、睡觉。这就是他目前的生活。
一阵掌声响起,刘少奇抬起头来,又把眼睛抬高了一些,看到了那张轮廓分明、严肃的面孔,最后叹了一口气:陈伯达呀陈伯达,你难道将来就没有翻船的一天么?将来等人们用这种尖刻的语言回敬你的时候,你是什么滋味?
刘少奇这么想。
当然,他不会想到究竟在几年后,能够证实他的这种感觉。当然这是政治家的感觉。也只有政治家,才会有这种感觉。
二十八
最最敬爱的伟大领袖毛主席:
我们向您报告一个十万人急的重要情况:今天上午,我们突然接到所谓中央宣传部的通知,把10月16日发出的毛主席将于10月18日第五次接见红卫兵时的标语口号宣布作废,另行发了一个《标语口号》。这个《标语口号》里把原先的“以毛主席为代表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胜利万岁’一句中砍掉了‘以毛主穿为代表的’八个大字,并删去‘我们心中最红最红的太阳毛主席万岁’等四条标语,我们认为,这肯定是有人精心策划,精心制造的反革命事件。我们强烈要求党中央把搞鬼的人揪出来。我们强烈要求在明天的托调中增加一条崭新的标语:“谁反对毛主席就坚决打倒!”我们希望党中中接受我们的要求。
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首都红卫兵第三司令部1966年10月17日
毛译东看到这封信时,是10月18凌晨3点。再有7个多小时,他将登上天安门城楼,再次接见外地来京师生和红卫兵小将。他认为,每次接见150万人,这是有史以来领袖接触人民的最大创举。
但是,此刻他愤怒了。
他让秘书和中央办公厅主任汪东兴立即通知在京参加中央工作会议的全体政治局委员、候补委员务必在5点来到他的住处,召开紧急会议。
毛泽东如同往常那样透过冉冉升起的香烟烟雾察看着他们中的每一个人。林彪坐在他的左侧,神色冷峻地在笔记本上记着什么,周恩来看完那封信后传给陶铸,陶涛的脸色马上变了。陈伯达和康生默不作声地上坐在那里,他们早已看到了那封信,是通过江青才转到毛泽东手里的。
朱德颤微微地审视了刘少奇、邓小平几眼,心里盘算着是不是他们又闯了祸,这起“口号事件”是不是他们干的?不过,他很快否定了这个看法。
当叶剑英、徐向前、聂荣臻、李富春、陈云及谢富治、李雪峰、宋任穷等人都看完信后,林彪声严色厉地问:”这件事是谁干的?”
连问三声,没人回答。
林彪拍着桌子吼道:“好汉作事好汉当嘛,怎么这个时候把膀子缩到乌龟壳里人了!你们谁知道这个?”
“我!”
当众人的眼光都瞅向他时,几乎部惊得叫出声了。
“我知道此事,”陶铸心平气和地说道,“熊复同志把16号的口号标语稿给我看后,他觉得‘以毛主席为代表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这种提法过去还没有过,一旦提出来容易在国际上造成不良影响,给帝修反以反华的口实,决定删去前面的8个大字。为了中央会议的保密,我们又决定删去其他四个标语口号。这事如果作得不对,我负全责!”
从墙角里传来一阵倒吸一口气的嘶嘶声。
“你点头此事前,和中央其他常委商量了没有?”林彪又问。
“没有,没有和任何人商量,是我决定的。因为过去像标语口号这类事,中宣部长就有权力决定。”
“你太大胆了!”林彪咆哮起来,“连毛主席为代表的革命路线都敢反对!”
“我没有反毛主席,删去这几个字并不意味着要反毛主席。”陶铸毫无惧色地争辩,“如果大家都觉得我错了,我检讨就是了,不值得林副主席大动肝火。”
“算了!”毛泽东站起来,拿起那封信问道,“红卫兵小将们的意见你们都同意吗?如果同意就算了,现在就是要发动群众嘛。看来,这些小将们的确厉害,稍有不慎,就会造你们的反的。再过几小时,我们一同出来见群众,这也是联系群众的一种方法吧?”
听完些话,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许多人都意识到这封信可能会触发一场激烈的党内斗争,没想到毛泽东轻轻几句话便把此事了结了。于是,谁也没再对这封信提出疑义,一致同意恢复原来的标语口号,井加了一条:“谁反对毛主席就打倒谁!”
等与会者都快走光时.刘少奇叫住毛泽东,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自己的言词说:“主席,我想不参加这次接见红卫兵行不行?”
“为什么?”毛泽东扬起眉毛,显得非常吃惊。
“我准备今天再好好写写检查,准备在全会上答复大家的提问,好过关嘛。”刘少奇说,“主席对我的检查所作的批示,我看了非常感动,这次决心检查好!”
毛泽东想起了9月14日他对刘少奇的检查稿的批示。
那是在一个多月以前,毛泽东对中央办公厅的几位负责人发了脾气:“十一中全会已经开过一个月了,你们为什么不让刘少奇作检查?让他呆在家里干什么?搞阴谋吗?”中央办公厅主任汪东兴向刘少奇转达了毛泽东的意见,刘少奇很快写了一份检查,送毛泽东审阅。毛泽东在批示中说:
少奇同志:基本上写得很好,很严肃,特别是后半段更好。建议以草案形式印发政治局、书记处、工作组(领导干部)、北京市委、中央文革小组各同志讨论一下,提出意见,可能有些收获,然后酌加修改,再作报告,可能稳定一些,请酌定。
毛泽东9月14日
现在他重提检讨,倒使毛泽东感到不悦了,他说:“今天的接见你还是参加为好,现在国际上对中国形势的议论很多,你突然不露面,只会加深人们对中央内部情况的疑虑,这样不好。”
“那好,我听主席的,准备一下参加接见。”刘少奇接着说,“不过,为了早日结束这场运动,我请求辞去国家主席和政治局常委的职务,最好是到一个工了或大队去劳动,以便能够改造思想,集中精力学点东西。”
“不行!”毛泽东很果断地拒绝了他,“你以为这次文化大革命就是为了让你下台?错了!主要是提高全党全国人民识别修正主义的能力,防止和平演变。这不仅是让你受到教育。也使我,还有全党都受到教育。我想,你现在大概能认识到你在文比大革命中所犯错误的性质了吧?”
刘少奇点着头,叹口气说,“认识到了。不管我主观上出发点如何,事实上是站到资产阶级反动立场上,实行了资产阶级专政,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轰轰烈烈的运动打了下去,颠倒是非,混淆黑白,长资产阶级的威风,灭无产阶级的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