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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神传-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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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恨上官兰怎可以不看清楚,便给他来这么一下子。须知她乃是修习过上乘武功之人,纵然怕是野鸟入侵,是以出手自卫。可是人身带起的风力和野鸟大不相同,加之在这荒山之中,她曾经碰见过她。这样如发现是个人掉下来,则除了他史思温以外,还有谁人。纵然这些都可以不提,然而最令人寒心的一点,便是当自己和魔剑郑敌对答之后,她怎能不理会自己?也不问适才伤势如何?这种行为,莫说是史思温这个心地忠厚,性本多情的人,换了任何一个男子,都将会忍受不了。
  史思温心中一阵痛苦,却说不出来,更不能回头向她斥责。在这种情形之下,他更需要保持大丈夫的风度。假如女孩子不爱自己的话,难道能勉强她爱么?纵然可以勉强她,但这又有什么意思。
  他暗中喘了几口气,定一定神,便抬头望望头顶。只见上面一片黝黑中,偶尔可以见到一线白影。他知道那是野鸟身上白色羽毛的闪光。“噢,野鸟真不少呢!”他自言自语地说,毫无回头看看上官兰的意思。
  魔剑郑敖感到十分不妥,这位年轻的武林豪雄到如今人生经验较丰,是以已知道这对少年男女之间,其中一方必因自己而滋生误会。他觉得十分焦急,可是没有露出形色,反而退了开去,一面道:“不错,刚才因你而飞起大半在空中,因此我的短剑已能穿空刺击。可是现在它们都落下来,我想总有数尺之厚吧,此刻你冲出去也没有用,这种野鸟翅强善飞,担保可以把你追到西域。”
  史思温一直仰头望着洞口,努力等待上官兰的声音。但她一言不发,倚在黝黑的泥壁上,连面容也瞧不见。史思温开口时,犹自准备上官兰一开口时,便好好跟她谈一会,但越等越火,真个是怒气冲天。当下已决定上官兰现在开腔的话,自己定要给她一个难堪,现也不理她。
  魔剑郑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拔出背上的白虹剑,黑暗的地洞中登时映起一片蒙蒙白色。史思温手中还握住长剑,因此不怕他暗算,仍然十分戒备。现在他真想有人替他包扎一下屁股的伤势,然后躺下来好好休息一番。
  郑敖轻弹宝剑,发出龙吟虎啸之声,然后哑然低唱道:“薤上露,何易干?露希明朝……更复落,人死去……何时归?”声音虽然单调,但古诚肯,苍凉异常。
  史思温凛然想道:“魔剑郑敖也是豪雄之士,今日何故如此消沉,吟起挽歌来?”
  那郑敖所唱的挽歌,十分古老,几乎无人不识。歌词的意思是:“薤上的露珠容易希干,不过露希以后明朝还会再落。但人死魂散,这一去何时能够归来?”也就是譬喻人生如朝露,十分短促而又无法挽留重逢之意。
  魔剑郑敖歇了一会儿,好像因史思温没有反应,便又弹铗唱道:“蒿里谁家?聚敛魂魄无贤愚。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踌躇。”
  史思温听了,又是一怔,顿时如有所悟。原来郑敖唱的这一道也是挽歌,和第一首同是楚汉时田横门人所作。因田横自杀,门人伤之,为作悲歌。后人送葬时以之使挽柩者歌之,故称为挽歌。
  郑敖粗哑而苍凉动人的歌声,在地洞中回响不休。
  史思温暗自叹口气,突然问道:“郑敖你唱这等悲伤之歌,难道是送史思温么?”
  郑敖应道:“不是。”
  “那么是送你自己么?”
  “也不是。”
  交思温没有再问,他明白对方有难言之隐,否则绝不会转弯抹角暗示。他猝然转身,从囊中取出火折,笔直走到泥壁边的人影前,这才晃亮火折。光线照处,只见上官兰倚着泥壁,螓首忽斜,无力地靠在右臂上。她的右臂挂在壁上,助下突出剑柄。原来她先用长剑刺在壁上,然后身体才挂在剑柄上。
  魔剑郑敖远远看见这情形,不由得也大为惊凛,高声问道:“史思温,她怎么啦?”
  史思温面色如土,凝目细瞧上官兰。只见她双腿以下,沾满血迹。左手半截衣袖也不见了,云发松散,遮垂住小半边面孔。唯一个史思温能够有点儿安慰的,便是她尚有呼吸,虽然微弱,但有一丝气息在,总也可以想想办法。他立刻想到失血过多,故此有此虚脱之象。
  忙忙取出三粒保心丹,塞入她嘴里,一面把她从剑柄上扶下来。把自己沾满斑斑血迹的外衣铺在地上,然后让她躺下。
  借着火折微光,史思温已查看过她身上的伤势,敢情臀部和大腿上伤痕累累,都是整条皮肉被撕下来。另外在左背上也有一道深口子,此时犹自涔涔冒出鲜血。上官兰在失血过多以后,身体虚极而致心脉欲绝。面色苍白异常,却因此而另外生出一种楚楚可怜之美。
  史思温给她服下的三粒崆峒灵药保心丹,药力行开之后,她稍稍呻吟一声,然后低低道:“啊,你别理我,让我……死吧……”她的声音如此委婉动人,使得史思温心痛如绞,连连叹气。
  她又低低道:“刚才,……那一剑……可曾把你伤了?伤在哪里……”
  史思温屁股下一阵火辣辣,尤其是蹲低身子时,臀上肌肉拉紧,越发难受。但他强自忍住,微微一笑,道:“我没事,你现在可觉得好些么?”
  上官兰秀眉轻颦,缓缓道:“后来……我知道是你时已说不出活……”
  史思温忙道:“你别说话了,留住气力。”
  郑敖大声道:“快裹伤呀,我这里有药……”呼的一声抛过一团东西来。
  史思温反手一抄,挽住那包东西,心想郑敖这是干嘛?随身居然带了这么一大包刀伤药,莫非要改行走江湖卖药么?心在转念时双手已拆开那个大包,敢情乃是郑敖的外衣,里面可只有拳头那么大的一包刀伤药。
  史思温这才明白郑敖的意思,乃是料他替她裹伤之后,势必撕破她身上许多衣服,特此先赠外衣,以便遮蔽玉体。当下在口中道谢一声,然后咬咬牙替她撕开下体的衣裳,洒上伤药。然后把自己身上仅有的一件上衣,撕成布带,替她裹伤。
  魔剑郑敖大声道:“史思温,我的秘传灵药能够立刻止血生肌,而且解毒止痛。这还不算奇事,最宝贵的在于伤口长好之后,不留半点疤痛,我脸上当年曾因不慎,砍了一道三寸长的剑伤,可是敷用此药,愈后不留一点痕迹。”他说得琅琅动听,果真像个江湖卖药的人。
  史思温知他借此以冲淡治伤时难过的气氛,便也答道:“我见识虽然不广,但一嗅到药香,便知配料都是罕见的名药,我想你一定没有吹牛。”
  上官兰上药之后,精神一振,轻轻道:“快点儿给我盖上。”
  史思温连忙抖开郑敖的外衣,把她整个人包起来。这时却为了她声音之平静而微觉惊讶。在他想像中,像上官兰这等少女,一旦在异性面前肉帛相见,又是下体那一截,必定十分害羞。可是她竟没有这种反应,焉能不觉奇怪?
  上官兰轻轻叹道:“唉,我看世上许多事,却不如一死可以了之。”
  史思温惘然问道:“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上官兰道:“没有什么意思,譬如烦恼痛苦,每个人都想躲避,可是终不免和它们相逢,有些人更是终生与之为伴呢。”
  “我听不懂你的话,你好像有点儿……有点儿……”
  “有点儿什么?”
  史思温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酸溜溜的感觉,便肯定地道:“有点儿变了?”这话是一语双关,明面说她行为不似往日之坦率,但暗中却指她对自己感情而言。上官兰哪有听不出之理。可是并不辩解,只幽幽地叹口气。
  史思温心中更加难受,他原本要向她问好多话,譬如她从什么地方来?要往何处?如何会掉在这地洞中?现在伤势可觉得好了一点儿等等……但因她的反应,使得他一句话也问不出来。他想:假如她已身属郑敖,则问什么都是多余之事,她自有人关心,不劳自己代办。
  也许适才他替她裹伤,已经大大不对。而她事后之平静,恐怕与此事有关。
  史思温的思路有点儿紊乱,究竟这许多事如何会连在一起?他自己也不明白。手中火折渐渐微弱,正如他的心情一样,随着光线的黯淡而低沉。
  两人谁都不望谁,可是在各自的心中,却极力想着对方的脸貌有没有消瘦或黝黑了些。
  但为了怕对方见到,故此都没有互瞧。啪的一声,一团火光从他们旁边闪耀出来,跟着便是魔剑郑敖的声音问道:“伤处都扎好了么?”
  史思温惘然颔首,徐徐起立,退开一分。上官兰见他如此,心想他一定是因为另有所欢,偏生给自己亲眼目击,不能掩饰。这刻惘然起立,正是心中有遗憾歉疚的意思,便更不肯理他。
  魔剑郑敖把手中火折嵌在泥壁上,任它燃烧,也不说什么话。原来他虽察知这一对年轻男女,中间存在着隔膜,不过一来他不好说话,这种情感的风波最难插手。二来反正时间尚多,最好还是等事情自然变化。
  史思温一步步后退,脑中一片茫茫然。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猛觉背上一凉,方始知道已靠在泥壁上。这一边乃是向着湖心,即是最接近湖水之处,他无意中回手一摸,忽然奇怪地想道:“这面泥壁怎的甚是干燥,不似另外的那么湿黏黏的?”此念在心中一掠即逝,并没有再想下去。眼前这远处,墙壁上嵌着一团黄光。暗淡的光线,照亮了这个湿气刺鼻,黑黝黝的地洞。一道人影投在对面的壁上,却是那魔剑郑敖的影子,正举头望着洞顶。
  洞顶的出口约有两尺方圆,此时黑黝黝的,中间有几丝白痕。因此一望而知那些野鸟不知怎地遮压其上,却没有一只掉下来。洞中飘浮着绝望的寂寞的气氛,令人感到沉重和难受。
  史思温轻轻叹口气,想道:“世事真多变化,想不到今日和她重逢,却是在这个污秽的地洞中,中间还隔着一个影子。”
  上官兰也在暗自悲伤,她忽然想到若然早知史思温乃是一个如此寡情的人,她当回绝不会对他付出感情。她可没想到,当她付出感情之际,乃是十分自然的情形之下,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时,已然付出了。其后她不过发觉这件事实而已,可没有能力和时间让她控制或者加以考虑。同时她也没有想到自己不该责备史思温,纵使他真的寡情的话,她只该埋怨自己,绝不能推卸责任在史思温肩上。
  魔剑郑敖想来想去,觉得自己应该尽快把自己从这对男女的漩涡中退出来。当下道:
  “史思温,假如你师父在此,他一剑便可穿透这些野鸟。”
  史思温听他提起师父,心中泛起悲壮思慕之情,慨然应道:“这话自无疑义,假使老人家在此,我们一定找到逃生之法。”
  魔剑郑敖拍一下大腿,道:“真真不错,凭他的机智和武功,连鬼母那等盖代高手,三番两次都没来他何。这个小小地洞和一群野鸟,算得什么。”
  史思温矍然睁大眼睛,细思他话中之意,生似师父这次仍然没死。但想想哪有从那么高的悬崖跳下去还能不死之理。便抛开这疑念。
  蓦地记起一事,那便是当他还未发现上官兰时,郑敖竟两次用换歌来示意自己,表示有人将死,自己这才及时把上官兰抢救回一条性命。如今回想起来,可就觉得十分奇怪。假如郑敖和上官兰已有了感情的话,郑敖怎会避嫌,但何以不明言告诉自己,却要转弯抹角地暗示?
  “当然他们之间不可能有什么关系,郑敖才这样做。”史思温最后得到这个结论。虽然他仍然奇怪郑敖为何用暗示方式而不明言,但这都不甚重要,只要上官兰仍然和以前一样,是个清清白白的姑娘,他就十分满意了。
  魔剑郑敖忽然道:“史思温,你师父三上碧鸡山的话,那该是最轰动武林的大事啦!”
  史思温奇道:“你不知我师父在碧鸡山上跳崖之事么?”
  郑敖道:“我怎不知道?但你没听见我告诉你,你师父没死的话么?”
  史思温一阵狂喜,靠在泥壁上,连连透大气。郑敖问道:“你怎么啦?”
  史思温应道:“没有什么,就是太快乐了。”
  魔剑郑敖纵声一笑,道:“怪不得你会对我如此不客气,原来早先对你大声说的话,你没听到。我不但见到你师父,还被他救了一命。后来是我引你师父找到朱玲,他们两人已经复好如初。”
  史思温更加欢喜,但想起宫天抚和张缄,不由得默然寻思。上官兰见他不语,芳心一转,便恨声道:“徒弟可管不着师父的事。”
  史思温愣了一下,面上浮起一个苦笑,道:“当然管不了,我连自身也管不了,岂敢管到师父。”
  上官兰冷笑道:“你的话是什么意思?我要不是身受重伤,立刻就离开这里,绝不和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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