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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人剑秦重得意之极,仰天长啸一声,然后道:“石轩中,我这就到西海青丘洲去,你可以随时去找我,取回此剑。”
石轩中道:“你把我镇山之宝取走,太以无赖。”
“笑话。此剑是我千辛万苦,从长白山盗下来。你如不是惧怕长白派武功,何以几年来都不曾去夺回来?”
袁绮云也冷冷道:“此剑我们得之不易,石轩中你岂可说重郎无赖。”
石轩中歉然道:“是我错了,但你如携此剑到西海青丘洲,只怕这一件镇山之宝,永无返山之期。”
袁绮云听出他话中含有深意,便问他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青丘洲位处西海中央,环洲有一圈浮礁,色如海水,极难辨认。在这一圈浮礁附近,永远有数以千计的恶鲨游弋水中。无论武功多好的人,只要落在海中,非被鲨群噬毙吞入腹中不可。同时在驶向青丘洲这段路程,不时会卷刮狂风。波涛山立,云暗天低。”
仙人剑秦重厉声道:“石轩中不须相激,我秦重绝不怕人怕任何险阻。”
“我何必激你,不过你如执意要去,最好别把我的青冥剑带走。否则一旦沉在西海,便永无出世之时了。”
仙人剑秦重甚怒,俊目一瞪,正要发话。袁绮云突然拉他一把,在他耳边悄说了几句话。秦重起初露出不肯之色,后来终于被说服。他向石轩中道:“你生怕师门之宝,永远沉埋海底,这也是人之常情。其实你如今出手来夺,我虽已学会星宿海青竹杖法,和那至柔的太阴真力。可以化在我剑法中。尚有十二招长白山秘传无雷槊法,也能融会在我剑法中。但我自知对付别人尚可,对付你却不行,这柄青冥剑一定保不住。既承你如此大方,不动手硬夺,我也卖个交情给你。”
石轩中心想这秦重心偏量狭,居然会说出这等入情入理之言,实在难得。莫非他肯将师门至宝慨然交还。
“在我们赴西海之前,定必把此剑送回长白山明镜崖天雷宫去,你只须抽暇到关外走一遭,便可取回。这样安排,你意下如何?”
石轩中耸耸肩,道:“反正你已决定了,石某并无异言。不过,我劝你西海之行,必须再加考虑,那段水路太危险了。”
仙人剑秦重笑道:“谢谢你的关心,但你也知我非去不可,否则如何能赢得你?而且我也不妨告诉你一个秘密,便是前些时冷面魔僧车丕,乃是死在我剑下。当时我一方面想引你出来,二来也不愿和鬼母缠上,因此留下你的名字。可是那鬼母终必能追究出来,同时星宿海二老也在追寻我们的下落,故此在中原一定难以立足安身。”
石轩中恍然道:“原来冷面魔僧车丕是死在你剑下,刚才我虽对鬼母承认不是我干的,但我已叫她把帐算在我头上。”
秦重摇摇头,道:“现在她以为你已坠崖死掉,必定再查此事。那车丕与内子有血海深仇,昔日曾杀死我岳父全家。故此我们碰上他,便忍不住合力下手。三十招之内,把他击死……”
大家把话说完,石轩中便先走。从那洞穴钻过去,降落另一个深谷中,然后在晚上蒙面潜回碧鸡山,打听朱玲下落。却由此而得知宫、张两人因朱玲容颜已毁,都曾在口头上对鬼母说过不爱朱玲之言。之后,他便立刻离开碧鸡山,直到这襄阳城中,无意碰上魔剑郑敖。
石轩中没有把宫天抚、张咸二人变心的事告诉朱玲,仅仅说他们为营救她而陷身碧鸡山,但终于无恙逃出魔窟。
朱玲道:“石哥哥,你必须得回那柄青冥剑,方可再上碧鸡山。现在我却忽然想起我那徒儿上官兰还有你的徒弟史思温,我们是不是先找到他们,才一道上关外长白山去?”
“上官兰一个女儿家,应该先设法找到她,免得出事。史思温则不必使他知道我没有死。这样一面由得他自行闯荡江湖,增长阅历。二来他心念师仇,也会更加发奋。”
两人边谈边走,搀手同行。不一会儿,已越过山巅,只见魔剑郑敖正在山腰处张望。
朱玲取出一条青巾,蒙住头脸,轻轻道:“他怕见到我的样子,因此别让他看,省得令他不安。”
石轩中微微一笑,低声道:“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只要是你,我还是一样爱你。”
朱玲快活地笑一声,宛如银铃乍震,悦耳之极。石轩中微讶地想道:“她怎能这么容易便放开容貌被毁的事?”走了几步,转念想道:“莫非我真有这等力量,令她十分安慰。于是畅声大笑,叫道:“郑兄,小弟真感激你的指点。”
郑敖迎上来,先向朱玲抱拳道:“玲姑娘,但愿你大人大量,宥恕小可早上的无礼……”然后又对石轩中道:“五爷,我们已一言为定,你岂可还叫我郑兄。”
石轩中只好歉然道:“好吧,我以后改口便是,但这却叫人于心难安。”
朱玲娇笑一声,道:“这样罚罚他也好。”
石轩中也开心起来,大笑道:“这样罚法未免太轻松一些。”说到这里,灵机一动,便又道:“不如罚人限期把上官兰找到,玲妹妹你说可好?”
朱玲拍掌道:“妙妙,限他三个月内把兰儿找到,带到这菩提庵来,便可以免掉一年之役。”
魔剑郑敖慨然道:“我发动江湖同道的力量,谅必很快便能找到。”他突然住口,脸上露出惊讶之色,问道:“上官兰,可是如此这般模样的美姑娘么?”
朱玲喜道:“正是兰儿,你知道她下落么?”
郑敖跌足道:“不好了,当日我在方家在碰见她,那时她说是跟石爷入方家庄。”
朱玲登时记起当日宫天抚被陷地牢之内,自己却报称是石轩中,不过后来又找回她。听她说过被淫贼粉燕子燕亮所迫,幸遇郑敖之事。当下忙道:“不要紧了,你可是说曾经点伤她的穴道么?后来她却被史思温救了。”
郑敖松口大气,道:“那就好了,为了这件往事,我也得尽力把她找到。事不宜迟,最好立刻就动身。”
石轩中道:“何必忙呢,咱们还未好好谈过呢。”
郑敖粗豪地大笑道:“日后机会尚多,现在我还是先走一步,准于三个月内把上宜兰姑娘带回菩提庵。”他说走就走,不一刻已不见影子。
当下石轩中和朱玲也携手同返菩提庵,谒见庵主清音大师。慧根文尼听知这位俊逸潇酒的青年剑客,竟就是名震天下的剑神石轩中,任她禅心如何坚定,也禁不住偷偷直在打量他。
朱玲向庵主辞行,并禀明日后魔剑郑敖可能把上官兰找着,带来本庵之事。
清音大师微笑道:“为师自然不阻拦你和石大侠同行,不过有一点为师要提醒你,便是应以柔顺为主。自尊心固然不可没有,但须看是什么场合和对什么人。”朱玲恭谨应着,心中不禁想起自己和石轩中后来两度见面,都是因自尊心过强,以致失了机会。清音大师的训诲,刚好是对症下药。
清音大师亲自送他们出庵,对石轩中甚是敬重。
石、朱两人别过清音大师之后,便缓缓北上。打算一直出关,到那长白山明镜崖天雷宫,设法取回师门至宝青冥剑。石轩中为人心口如一,他说过不嫌朱玲丑陋容貌,果真半点儿不假。因此数日之后,朱玲已十分安心,渐渐回复往昔的风度。
他们走得不快,沿途游山玩水。晚上虽同宿一房,但彼此均以礼自持。起初的几晚,因是上房,分为内外两间,故此并不同床而睡。但最近的两晚,都因找不到上房,只好同卧一榻,两人本来不须避嫌,便相拥而眠。朱玲却发现石轩中老是睡得不安宁,好似怀有什么心事似的。
这天晚上,他们在陈州一家客店落脚,要了一间北上房。
朱玲和石轩中在灯下款款深谈,直到夜深。她看看到处灯光皆灭,便拉了石轩中一道出动院子中,练那专克玄阴十三式的玉龙令符精妙招数。她以原有的底子融合沙门秘招,渐渐已变成独立的一套剑法。朱玲自己定名为玉龙剑法。
本来这套剑法一共五五二十五招,已练得甚是纯熟。但今晚她斗然想起,这自创的玉龙剑法,虽能克制玄阴十三式,但能不能赢得别派的武功呢?石轩中只好权充敌人,和她试招。他的功力已高深莫测,随手取支小竹,便当作长剑。等她准备好之后,施展出五十手大周天神剑,向她进攻。
石轩中哪肯用全力迫她,每一招都不过使出五成威力,但这已够朱玲忙的了。等到二十五招玉龙剑法使完,朱玲抱剑问道:“石哥哥,刚才你用了多少成功夫?”石轩中微笑道:
“只用了五成。”
朱玲楞了一下,道:“你不过使用大周天神剑,便如此厉害。若然施展出伏魔剑法我还吃得消么?可见得我自创的这套剑法没半点儿用处。”
石轩中柔声道:“玲妹妹,试想你一来用面幕遮脸,目光因而大受影响。二来你手中的宝剑,没有发挥所长,怕万一伤了我,一定甚是严重。这样打法,纵有再好的招数,也没用处。”
朱玲道:“那么石哥哥你小心一点,我用全力和你再试一回好么?”
石轩中微微一笑道:“你尽管进攻,我抵挡不住的话,逃开却一定来得及。”
朱玲应了声好,太白剑起处,一道银光,直取石轩中中盘。
石轩中知道如让她运足真力,抖动剑尖,改攻上下两盘。便难以制驭。连忙一侧身,竹尖疾点出去。朱玲运力抖剑时,吃他竹尖轻轻敲在剑身上,力量顿然被他卸掉。她低喊一声:“好剑法。”挽剑而舞,除了看着抢攻之外,更专门用全力找石轩中的竹枝。那太白剑能斩金切玉,何等锋利。如若碰上竹枝,石轩中再好的内功也禁不住,非断不可。石轩中笑道:“这才是真打……”只见他手中竹枝并不十分避让宝剑,但因出招奥妙,往往追得朱玲剑锋已到了竹枝上时,又得撤回。
院落中剑光冲霄,人影兔起鹘落。外人看见,绝对无法看出他们竟是一对情深如海的爱侣。这时石轩中仍然仅仅使出五成功力,但招数方面可就变化多端,不似早先一味以五十手大周天神剑应付。
约莫攻守了五十招左右,忽见银虹陡放异彩,一挥而过。石轩中纵退数步,道:“玲妹妹好厉害,非把我的竹枝削断,不肯罢休。可是你这一招乃是武当派的钟鸣山庄,可不是玉龙剑法呢!”
朱玲证了一下,道:“不错。由此可见到底是别派的剑法厉害,我得糅合别的家派的绝招才行。”
他们打得虽剧烈,但因都是内家好手,依然面不红,气不端,更不会出汗。
回到房中,石轩中在外间床上躺下,道:“玲妹妹,你功力似乎比昔年还弱一点呢。”
朱玲在内间坦白地应道:“是的,那是因为以前被宫天抚用三阳功打伤过之故。”
石轩中歇了一下,才道:“待我想想看有什么方法没有,或者是到什么地方去求寻药。”朱玲疑惑地问道:“石哥哥,你心里不高兴么?”只听石轩中答道:“没有。”
大家沉默下来,朱玲暗觉不安。隔了许久,又听到石轩中转侧之声,于是低声叫道:
“石哥哥,你进来和我一起睡,好么?”石轩中果然如言进来。他们在床上相拥着,隔着一层面幕,石轩中只好亲亲她的眼睛。
朱玲幽幽叹道:“石哥哥,你现在和我已有点儿隔膜。”
石轩中惊道:“玲妹妹,你这话怎讲?我几时和你有了隔膜?”
“可不是么?你夜夜都睡不安稳,分明是有什么心事,才令你失眠。可是你却不把心事告诉我。”
石轩中轻轻地舒口气,笑了一下,却不回答。朱玲又幽怨地道:“到底是什么心事?是不是关于我们两人的?”石轩中点头道:“不错。”
朱玲紧张起来,用心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柔和地问道:“你是不是想起别的女人?”忽见石轩中剔眉一挺,虎目圆睁。朱玲便连忙道:“石哥哥,你别生气。我的意思是说,你可能由我们的关系,因而想到那个名份上是你妻子的李月娟,我知道你为人有始有终,因此想不出什么办法安置她,对么?”
她说得委婉之极,令人觉得她甚是可怜。石轩中不由得心头一软,道:“竟实告诉你吧,我这几天老是在思索武功上的难题。那天在菩提庵内,清音大师的木佛珠击在我身上,但我却安然无事。当时仿佛是理所当然之事,但现在越想便越模糊和难解。为什么会是理所当然?这个理是什么?”
他的手掌温柔地抚摸她的秀发,歇了一下,又道:“只要这个理被我参悟出来,那时候便可直上碧鸡山,根本不需要青冥剑了。不过那青冥剑乃是先师遗赠的师门三宝之一,仍然要把它取回来才行。”
朱玲长长透口大气,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