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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天喜帝-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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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袭圣驾者,必死!

    狄风目光冷冷,翻剑握鞘,策马上前,驱开阵中一口。

    英欢之计他心中自是明了,这男人率军佯来袭驾,让他假做护驾之势,甫一交兵,便放其走。

    可他却没想到,这人竟然只身一骑而来,竟然当真会放出那一箭!

    他甲下袍裤俱湿,倘是那一箭侥有偏差,又该如何是好!

    无邺齐大军在后,只此一人在前,风圣军将士俱在身侧,谁也避不开,谁也躲不了,谁也走不得。

    ……这男人,是在逼他对他动手!

    邰涗将士们兵刃绽光,只等狄风开口发令。

    不论刀箭,定让这男人命绝于此!

    狄风心底僵硬万分,夜里烛下,英欢之言,脑中犹明。

    ……如若他来,便不得伤他。

    是她与他相约,他助她,她便要对得起他这一次。

    狄风眼里无光,邰涗大军只听他号令,可他却开不得这口。

    此刻如何能放他,又如何能不放他!

    马过之处,将士们如水一般,向两侧漾开,给他让道。

    他看向贺喜,就见那人眼中灼灼,手忽然朝马侧伸去,一把握住长枪之柄,将枪从土中拔起。

    狄风心中一凛,下意识地抽剑,可却不及他快!

    电光火石间,那人已策马而来,手中长枪划地而过,扫起一片沙尘,遮天蔽日,让人看也看不清。

    贺喜猛地抬手,长枪直指狄风身前,正对心口。

    铜刃发光,枪缨暗红似血。

    狄风拽缰侧避,以剑相抵,刃划枪杆。

    可剑枪未碰,贺喜便已收手,一举一掷,长枪飞出阵外,落在远处。

    然后看向狄风。

    狄风手中之剑僵在半空中,作不得反应。

    他蓦地抽鞭策马,只一瞬便至狄风身边,手自马侧抽剑出鞘,剑尖抵入狄风胸前铠甲。

    甲片间缝被撑开,裂成两半。

    四下俱寂。

    金属碎裂刺耳之音,响颤阵前阵后。

    他停手,剑力未消,甲下单袍亦破。

    冰冷剑锋直抵血肉之躯,刃泛银光。

    风圣军将士们脸色发青,远远看着,欲动却不敢动,只怕一动,那人便会剑穿狄风胸膛!

    贺喜盯着狄风,缓缓开口:“她是朕的。”

    狄风身子一震,胸口暖意渐消,剑冰入骨。

    这人弃军不顾,独身前来,引弦开弓,逼他出手,全都是为了这一句话——

    是要让他明白,他不是对手。

    败他于邰涗大军阵前,为将者,再辱不及此。

    狄风心底沉沉,眼中黯了颜色,低声开口:“兵阵不敢动,陛下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贺喜剑柄向下稍压,“朕此时一走,你护驾不力,罪加一等。麾下将士不服,朝中又无容身之地,非死即流,你留在邰涗,还有何用。”

    狄风猛地抬头,大惊,他……

    贺喜手腕轻动,剑尖收离,只近狄风身前一寸,声音压得极低:“朕走,你领军来追。逼邺齐大军破南岵西境而入,你才可立功。”

    狄风咬牙,看着他。

    贺喜嘴角微扬,策马驱近一步,“你以为朕不知她心中的打算?”

    狄风心中潮起潮落,喉头梗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人……如何能知道她的打算!

    本以为贺喜意在羞辱他,何曾想到,这人心思如此之沉,用计如此之绝!

    他看着贺喜,心底转念间便定了心思,低低吼出一声:“走!”

    不及贺喜再言,他手中之剑一出,狠划贺喜身下马臀,待那战马嘶鸣发狂猛冲之时,自己飞快策马上前,挡在风圣军阵口,扬手以剑指天,压阵不动。

    贺喜人马之影朝东奔驰而去,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将军!”

    “将军!”

    “将军!”

    身后邰涗大军吼声震天,人马俱动,怒不可忍。

    狄风冷眼回身,唤一路斥候过来,“去探邺齐大军此时行至何处,探完疾速回来相禀!”

    又唤三名都指挥使来,“各领麾下将士,近陛下车侧护驾!”

    而后回望大军,“留此待命,待我禀过圣上,便去追袭邺齐大军!”

    阵前将士群情激涌,呼声不断,甲胄抖动之音传至阵后车驾之处,令人心惊。

    前面黑漆漆压成一片,事成何由,英欢于车中根本看不清。

    只见得沙飞沙扬,贺喜与狄风策马相近,剑起剑落之间二人骤停,随后贺喜便飞马而走,狄风在阵前亦不知吩咐着些什么。

    沈无尘与吕封早已下车,二人俱是胆战万分,根本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

    英欢眼望阵前,就见狄风扬鞭抽马,飞快驭马过来。

    他翻身下马,人近御驾,而后低了头,声音压得极低:“陛下是何心思,他全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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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一则以欢,一则以喜 欢喜二十九

    英欢闻得此言,人一下便僵了。

    她抑住怒火,“他要如何?”

    狄风低声道:“让臣率军相追,将他逼入南岵西境。”

    英欢脑中思虑陡转万变,阵前诸事连成一片自眼前晃过,随即顿明!

    她望贺喜相助,其意并非仅在解狄风之困。

    若邺齐大军前来扰驾,邰涗便断无让道与之入南岵之理,纵是她先前应了他,邰涗国中朝上亦不会同意!

    邰涗内乱留尾未平,国力不堪兴兵举事,她实不愿与其相缠,所以才出此策,所谓其后贬狄风至东境以成南岵之事,不过是骗他罢了。

    ……却没料到,他比她更绝,竟放大军先行,孤身赴此,逼狄风出手,迫狄风相追,势必要让邰涗与邺齐抵死相缠。

    这天下,有她便有他,她的心思瞒不过他,他的手段亦只是为了她!

    英欢看着狄风,微一闭眼,再睁开时眼中有火,“便依他所说。待他入南岵后,朕着龚明德将他麾下大军全数与你,你且留境不归,京中诸事朕替你办妥。”

    狄风点头,随即欲走,却又被英欢叫住。

    她抿了抿唇,脸色冰冷,“他既是这般逼你,那你也别手软。逐州至秦山以西诸地,太少。”

    狄风握剑之腕僵了一瞬,指节泛白,“陛下的意思……”

    英欢眼眸似星,手指划过马车窗橼,“逐州。”她停了一下,盯紧狄风,“朕不论你用何手段,将逐州取了。”

    逐州,要塞之地。他肯许她逐州以西,却独独舍不得将逐州一并与她。

    他曾败狄风于逐州,若是狄风此次能将逐州夺了,不知他会是何心境。

    他既是出尔反尔,那便不要怪她不仁不义。

    邺齐大军既过秦山,便有南岵重兵相迫,无论如何也无力分兵南下去救逐州,若是等邺齐上东、下东及平京三道调兵,亦是比不上狄风快。

    她信他一回,他却拿着信任来算计她。

    如若他会信她,那他便只得后悔的份!

    心思既定,便容不得旁人质疑,她望向狄风,轻声道:“朕许你临机专断之权,天塌下来,有朕在京中替你扛着。”

    秦山以西的南岵诸地,她心中此时是一点都不稀罕,她要逐州,只要逐州,她就是要让那人尝尝这心僵的滋味!

    狄风看了她一眼,嘴唇略动,想要开口,却终是未言,只是点点头,“臣定不负陛下所望。”

    英欢轻轻摆手,目光瞥向远处车下沈无尘一侧,淡淡扫过一眼,又对狄风道:“去罢。”

    狄风将剑换手,欲走却不放心,回身道:“只留三都指挥的兵力护驾,臣怕……”

    英欢低笑,“没了邺齐大军,还有何可怕的。”

    没了他,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这世上,也就只有他,能够让她提心破胆,日比年长。

    狄风低头,领命而退,翻身上马之时动作略有迟缓,身下马儿狂抖鬃毛,一副不耐之态。

    远处风圣军早已整阵待发,黑压压的铁甲铜壁,散发着渗人的气势。

    黑底赤字帅旗迎风而扬,大大的“狄”字笔笔刚硬,甚有威势。

    狄风挂剑上腰,转头朝东边望去,天边地平线处沙随风滚,隐隐而动。

    逐州,逐州……

    她要逐州,那他便将逐州夺来给她!

    …………

    邰涗大历十一年八月十七日,上出凉城,遇袭。

    时邺齐大军拔营东进,上命右骁卫上将军狄风率风圣军疾行,迫敌至南岵西境乃止。

    八月二十日,邺齐大军破浔桑,大败南岵大军于汾水之滨。

    八月二十二日,上于京中下诏,右骁卫上将军狄风护驾有功,着其统风圣军并龚明德部留境待守,暂不归京。

    八月二十四日,邺齐上东道大军自逐州一路北上,连下南岵邯陵、幽洛二城,过秦山,与何平生之部汇于交河之东。

    八月二十六日,狄风之部沿境南下,直逼逐州。

    …………

    景欢殿内夏意熏人,铜洗盛冰摆了一圈,仍是热。

    英欢倚在御塌边上,眼微闭,垂在床边的手上握了本书,一点点地往下滑。

    塌边宫女小心翼翼地看着,待那书快要脱出她掌间时,飞快地弯腰伸手,将书接住,才直起身子,一抬眼,就见英欢醒了,长睫轻掀,眼中似蒙了层雾。

    “朕睡了多久?”英欢蹙眉,抬手去揉额角。

    宫女将书卷搁置她枕侧,轻声道:“陛下才合眼没多久,就自己醒了。”她望一眼,见英欢无甚表情,便大着胆子继续道:“陛下自凉城回京已有四日,殿中夜夜烛火不熄,陛下的身子如何受得了……”

    英欢眉头更紧,撑塌起身,“枢府可有来报?”

    “并无。”宫女跪下去,服侍她穿鞋,“倒是宁太医来了,说是进药,见陛下正在歇息,就于外殿候着。”

    英欢微微一怔,随即敛了衣襟,足踏殿砖,低声道:“传他进来罢。”

    回京虽是只有三四日,可过得却有如三四个月一般漫长。

    等,一直在等东面的战报。

    不放心狄风,亦不放心那个人。

    千里之外,三国大军犬牙交错,谁胜谁负,不过转眼既定。

    天际将明时才闻得狄风已拔营南下,于是更加睡不踏实。

    她拾起书卷,起身走下来,才至案侧,宁墨便进来了。

    白衫白袍,眉目清冽,清清爽爽的一身,仿佛这严夏根本扰不到他。

    英欢望向他,罗衫大袖垂了下来,手中书卷落至案上,“进药?”

    宁墨一双眼清亮澄澈,定定地看着她,嘴角慢慢弯起来,“如若不说进药,臣有何由来此。”

    他上前几步,手中红木描金温桶微晃,“陛下回京多日,臣……想来看看陛下。”

    英欢听着他这低低的声音,略微压抑的语调,心底似被什么东西忽地压了一下,沉,又有点窒闷。

    她回来后忙于朝政,又惦念着东面战事,为狄风脱罪亦让她煞费苦心,几日来竟然丝毫没有想起宁墨其人。

    此时见了他,这一个骨骼清俊的男子,好端端地站在这里,笑望着她,令她心中恍而亮了一下。

    宁墨见她不语,便低了头,伸手取出一只银碗,再抬眼,目光带了丝热意,沿着英欢眉角缓缓而下,最后落在她唇间,顿住。

    他笑笑,朝她走了两步,眼中淡淡一闪,“臣为何觉得,陛下与从前有些不一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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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一日,某位作者大人同我说,她的一位读者说我的文像诗。

    于是胸闷两日,昨晚一夜未眠。

   

卷二 一则以欢,一则以喜 欢喜三十

    不一样了。

    英欢望着他,这一张素简一般的脸,平平静静不起波澜,可一张口,却是似剑划心的一句话。

    她侧了头,低眼去看案上银碗,里面液体略乌,却是通亮透澈,并非御药,不禁又去抬眼看他,“是什么?”

    宁墨伸手,修长的手指圈过碗沿,拇指扣边,将碗端起,眼中含笑,“陛下尝尝便知。”

    英欢微微笑起来,这男人,二十又八的光景,却无一点刚硬之范,不论何时都是这么温润,如同年未及冠的少年一般。

    倒也难得。

    但,越想,越觉得对他不住。

    她轻轻推开面前的碗,看着他,“朕替你说一门亲事,如何?”

    宁墨脸上笑容僵住,端着碗的手也有些不稳,隔了半晌,眼中才又现出亮光,低笑一声,道:“陛下这是怎么了,去了一趟凉城,回来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英欢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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