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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天喜帝-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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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不知单单两句话而已,便能被他挑弄到这境地。

    贺喜见盘中已空,便将匕首插进饭中,将刃上油渍擦了擦,而后收回长靴里侧皮套中。

    他听不见她开口,不由挑眉,见她脸庞僵红诱人,便拣了软绸,手探至她唇边,轻轻抚过她的嘴角,笑道:“若是不肯吃肉,以后我便餐餐都来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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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卷四 雄图江山,何为欢喜 天下十二

    英欢抬手一把推开他的掌,水弯长睫轻抖,瞪他一眼,佯怒道:“成何体统。”

    “世间体统……”贺喜低笑,好整以暇地丢下绸帕,以手撑膝,望她道:“你不喜欢?”

    褐眸温光撩人,刀唇薄刃犹利。

    她垂眸,耳根又红,答不出,右手握了银箸轻轻拨着碗中的饭,却无心再吃,心底鼓动非常,声震人软。

    当是……

    喜欢的罢。

    难得一享他之温柔,然似今日这般共坐与食、相谐以对,往后又能得几次。

    经历过太多残伐、猜忌与峙难,点蜜也成一番冷。

    纵是得此一人,举案齐眉又将何待。

    贺喜看她半晌却不见她开口,眸光一氲,伸手去一旁小盅里拈了几片茶叶,探过去揉开她的嘴唇,塞了三两片进去,“若是受不得羊肉膻腥之气,嚼嚼这个倒能好些。”

    指腹轻扫过她的唇,心水汪涌。

    她默不作声地嚼了几下,茶叶涩香渐溢,口中异味一时尽消。

    他望着她轻开轻合的红唇,半晌才挪开眼,笑道:“才想起,我帐中还有些许蒙顶甘露,你若想要,我遣人给你送来。”

    蒙顶天家贡品,千金难求半两。

    她掀睫,望进他笑意满注的双眼,脑中闪过那色碧毫卷的茶针,不由轻叹,“那蒙顶茶……”

    却也不知还能说什么。

    当日因茶识他;其后他辗转两将之手送与她的那一小瓶蒙顶甘露。她不过只在那一夜饮过一回而已。

    味道如何早已模糊,忆不起十之八九;心间惟一清明地是,初见他时的撼魄一眼,以及其后那长长久久愈酿愈醇的……缠思之情。

    欢若平生。

    这一生能这样唤她、敢这样唤她、愿这样唤她的,不过这一人。

    除却他。心与谁付?

    她面如朗月初霁,稍一扬唇,轻声道:“此地山涧清泉色澈味甘,用来沏茶,正好。”

    他无声而笑,嘴角令纹深

    英欢眼波轻转,见他一直未动碗筷,不由挑眉道:“只劝我吃。自己为何粒米不进?”

    贺喜敛笑,低声道:“人在军中,一向只吃两餐。”

    她微异,纤眉挑得愈发高了,“为何?”

    他复又笑起来,道:“营中操练、外出行军,将兵体力过耗,我只有少进膳食,才能感同身受,知道他们能撑到何种地步。不致下发不恤之令。”

    她讶然,心底蓦动。

    知他统军带兵定非闲适之君,却未料到他拥一国之重,却对自己如此苛责。

    怕是此言说出去。天下也没几人肯信。

    莫论天子之尊,便是寻常将领,又有几人能做到像他这般!

    邺齐国之上下,内政外兵,十三年来全仗他一人扛持,该是怎样辛苦难耐,外人谁能体会得了?

    偏他一副万事不摧,铁骨铮铮之样。纵是身伤体疲,也作云淡风轻之态。

    英欢看他,水瞳凝亮,并不劝他进食,只点点头,轻轻道:“知道了。”

    知道了。他的事其实有那么多。她都不知道。

    贺喜眸深人顿,半晌又道:“算不得什么事。你……”

    帐外金铃叮叮作响,有人来禀,“陛下。”

    她转头看向帐帘,声音作冷,“何事?”

    守卫在帐外低声道:“东面营中来人,说是随驾医官,欲请邺齐皇帝陛下回帐换药。”

    英欢人怔心僵,抬眼便去看他右肩。

    先前见他右臂活动如常,以为他伤已好,竟不知还需日分几次换药。

    忆起先前见他伤血泛黑,那日又被她以剑相抵、捅撞之数不知何几,抱她滚落山坡之时硬以伤臂护她周全……

    不禁皱眉,暗叹自己心粗,伤重如彼,怎会这么快就痊愈。

    贺喜闻得帐外之言,眸色忽而一深,转瞬又亮,慢慢起身站稳,看她道:“三日后发兵,邺齐军中杂事亦多,便不特意抽身过帐看你了……若有它事,可来找我,或者遣人代言。”

    她见他转身欲走,不由起身叫住他,不放心道:“你这伤……当真无碍?”

    他回头,冲她抬抬右手,笑得直侵人心,“当真无碍。”

    英欢无言,但看他利落甩帐而出,久久才坐。

    抬手去一旁瓷盅里拈了几片茶叶出来,放在掌间,慢慢地捻了又捻。

    此次若能一举伐灭南岵残部,定当调兵北上,直捣燕朗大军一部——

    为狄风报血命之仇!

    大历十三年四月二十八日,二军合伐巍州。(手机阅读)

    是夜,帝自誓师于阑仓山北,五将分领二十万兵马,南下巍州。

    夜里山风轻缓,天空皓月独轮,不见星色。

    英欢夜未入眠,独自在帐中映烛而思,时不时地拿錾花铜细挑挑烛芯,心不在焉地盯着手中书卷。

    听着外面营中士兵们低语喧哗声渐渐小了,战马蹄踏营道之声答答作响,才知上将下兵都已吃过饭,将开始整军。

    终究是放不下心来。

    她扔下手中薄册,去内帐中将衫裙换了,着一身绀青窄袍硬靴,也未灭帐内烛火,便快步出了帐。

    远远便见各营指挥使纵马驰道。吆喝着让士兵们检查器甲枪驽。

    先前战马低嘶声现也渐没,匹匹口中都被塞了木枚。

    英欢挥手将帐外几个禁军士兵斥开,弯过帐柱,往后面不远处曾参商地独帐走去,十步不到便见西面银甲于夜色中一闪。转头去看,辨出是方恺。

    不由停下。

    方恺几大步奔过来,冲她道:“陛下!”

    她微一晗首,打量他一番,“二军五将同时出兵,你在外需得敛敛脾气,莫要因一己之私怨而误了大事。”

    茫茫夜色中,看不大清方恺面上神色。只是半晌后才听他在前低声道:“臣谨尊陛下教诲。”

    语气带恭存敬,与从前那一人大不相同。

    她淡应一声,也未多言,着他整军带去大营北门,自去后面曾参商帐中,遣走了外面守兵,并没着人去传,直接揭帘入内。

    里面烛火通明,曾参商身着绢布甲,正弯身拉扯靴上卯带。听见身后响动,不禁躁然扭头回望,见是英欢亲至,不禁一愣。随即慌忙直身站好,“陛下怎么现下来臣这里……”

    英欢看她束发素面,眉梢斜扬,一副心生向远之姿,不由微笑,道:“你要随军南下,朕来看看你。”

    曾参商支吾一声,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眨了眨,又道:“方将军人很好,陛下不必担

    英欢眼眸微眯,对着烛光看她地脸,如此年轻,却又倔强。心底一叹。口中道:“朕虽命你为监军,可并未让你陷阵杀敌。此次随军只消做好份内之事便可。万莫于战中逞强。”

    倘是曾参商于疆场上稍有差池,沈无尘那边她又该如何交待。

    曾参商腮边微鼓,似有话说,可憋了半天才小声道:“臣知道了,陛下放心便是。”

    英欢笑了笑,道:“朕留于营中,除了放心也别无它法。”

    曾参商嘴一咧,飞快弯身将长靴绑好,回身拿过她近身长弓,又背了箭,冲英欢行了一礼,“那臣走了。”

    英欢低眼,浅应一声,看她从身前大步迈过,出帐扬风,意气风发的模样竟有一丝像十多年前的沈无尘,不由笑了又叹。

    帐外人行马疾,踏飞营道尘土一片,灰入青夜,人在营中都能感到脚下隐隐在震。

    待外面没了声息,英欢才又出去。

    空敞敞的大营间甚是清冷,只有北面远处传来的错甲之声漾起一丝生气。

    她转身朝北看过去,两军千帐连之不尽,帐角如雨线一般,一路没入漆黑夜色当中,只有极尽目力所望之处可见有点点火星。

    是贺喜在为二军五将诸校誓师。

    耳膜颤颤,远处高喝甲震之声随风飘过来时已淡得听不清。

    她站着不动,不多时便听得山动地摇地一声呐喊杳杳传来,而后北面火星渐渐远去,几瞬之后便再也不见一丝光亮,夜尽漆黑之色。

    蹄踏风动人如剑,二十万大军齐齐将发!

    风虽不寒,可她身上竟是莫名地冷。

    英欢启唇吸了口山风,慢慢转身,大步走回行帐,进帐后拾了先前扔下的那书,放好,熄了外帐烛火,进内帐歇息。

    并未宽衣,就这么躺在榻上,靴底一下下磕着榻侧木缘,弹指算着时间。

    五更已过,人竟是一丝睡意都无。

    不知过了多久,帐外天色是一夜最黑之时,心始终还是落不至底,在胸腔内忽上忽下地跳个不停,愈发紧张不安。

    她猛地起身坐起,手扣在榻边,紧紧攥了一把,而后下地,飞快地出帐,往东面大营走去。

    非见他一眼不可,否则心不能安。

    一路疾行,东面竟是静得诡异,往常两营相汇处的邺齐守兵也不见,看见远处中军大帐中隐隐透光,才知他人已归帐。

    英欢近帐,四下打探,却不见可通传之人,迟疑了一瞬,便直直上前撩起厚帘,走了进去。

    半步将入,抬眼看清里间之象,人一下子生生愣住…

 卷四 雄图江山,何为欢喜 天下十三

    满满一帐都是人。

    披盔戴甲,色泽陡亮,帐中糙烛火苗跳动,映得人人脸上惊诧之情更是诡异非常。

    帅案被移置帐间,其上罩了张油布,布上铺了一大张透光薄牛皮。

    众人之间,贺喜挺挺而立,身着玄甲,臂下夹盔,盔缨白落落的,根根顺展。

    英欢兀自僵在帐口,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任帐中诸人肆无忌惮地打量她,自己飞快一扫帐内诸人。

    一看便知是集将议事之景。

    可他先前分明说过,邺齐军中此次只有余肖、江平二将,现下当已领兵直扑南面巍州,可为何——

    仍有几人着了将甲,站在他身侧。

    她蹙眉,转眼去看他。

    贺喜薄唇弯了一下,之前甫一见她入帐时的惊诧之色已收,右手抬起,在寒砺案沿上轻轻一敲。

    帐中其余人等瞬时回过神来,纷纷低头顿甲,向英欢齐声道:“陛下。”

    英欢听了,一时更是窘迫万分,脸上虽作冷色,手心里却渗出几粒汗。

    自己不顾礼数地闯进邺齐中军大帐中,扰了他的正事,众将齐对、待她开口,可她又不知该说什么。

    ……当真是进退维谷。

    她心间飞滚万念,急着想要寻个正经说辞以应,却看见他笑意深深,绕过帅案,朝她走来。

    足下由是更僵。不明他要做什么。

    贺喜过案之时侧目看了一眼身旁小将,那小将顿悟似的,立时上前去将案上那张薄牛皮卷起来。

    她先前只见那牛皮上绘了图字,因站得远,并未看清其上究竟何物。此时待那小将收卷时再一瞥,隐见像是地图。

    还未来得及细想,睫转一瞬,他人便至身前。

    玄甲冷戾,昂藏七尺之身恰将身后众人的目光替她遮去。

    贺喜看着她,顺口一道:“以为你早就睡了。”

    英欢素面斜影轻萧,抬眼对上他地目光,笑意暖融。非在怪她,不禁压低了声音轻声道:“大军南下,夜里实在清冷,心里面……”

    实在不安,难以入眠。

    为帝十三年,第一次御驾出征在外,第一次亲睹大军开拔,第一次知道纵是徒守帷幄亦非易事。

    身边空空之时,心中可偎之人,只有他。

    贺喜看着她。眼中光亮迫人,似是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下一瞬便对身后众人高声冷冷吩咐道:“留在帐中等朕。”

    身虽未转,可其后众人皆是垂首称命。立在原处一动不动。

    他长臂撑起帐帘,笑着看她。

    她会意,垂睫转身,轻步出帐,身后男人跟着出来,帐帘重落。

    星光萃灿,悬冷清辉,苍凉夜幕缀石朵朵。浅风非疾却侵人。

    英欢目光转寰一方,邺齐中军大帐周围仍无守卫,忆起先前帐中几人之前在帐外似是见过,想来当是夜深营空无人扰,才被他叫入帐去的。

    天犹未亮,却召这许多将领亲随入帐议事。这是要做什么。

    二日前定令那次。不知他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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