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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不敢不说,蒙面人则一面听,一面提出重复再述的要点,问得十分仔细。
不久,蒙面黑袍人缓步出室。
“奇怪!这小伙子到底是何来路?”蒙面黑袍人自言自语:“我得发出信号,各方
面同时进行。哼!居然有人在太岁头上动土。”
那时,九江镇总兵官尚未充立,九江的城守营由南昌后营派人兼领,派有一位游击
负责城守,衙门就设在城内东北角。
那座有名的齐云楼,成了防军的了望台,城中发生各种大事,楼上的卫兵都可以早
早发现。
京师来的要员们,就住在城守营衙门内的宾馆。
有关逆犯、强盗、暴民、严重扰乱治安的罪犯,军方皆可径行逮捕,一进了城守营,
想进来可就难了。除非罪犯的确不是逆犯,而又牵涉到地方的重大刑案,这才接受德化
县或九江府的行文改提,交由地方官审判。
宾馆在衙门的东门,一座楼,三栋独院,另设有角门与外界相通,出人不需走正门。
说是角门,其实大得可通轿马。但平时有卫兵把守,出人的人盘查极严。
宾馆的贵宾,绝大多数是武职人员。
文官方面,除非是与该营的官员沾亲带故,不然概不招待,也没有任何汉人文官够
资格前来作客。”
天一黑,宾馆的警戒加强了一倍,外面有岗哨,内部有宾客自己派出的警卫,闲杂
人等想混进来,简直是妄想,决不会成功。
他们是从江州老店迁来的贵宾,但江州老店仍然留了一批人。
这就是狂龙要直去办事的地方,他是早上迁来的。
得自吴家的大批珍宝财物,直接运来这里收藏。他老谋深算,不敢收藏在江州老店,
在守营衙门绝对安全。
南湖水师营和九江城守营,水陆两皆派有专人听候他指挥调度。
九江府衙德化县衙,也派有捕房的干练人员听候差遣供给消息,权势之大,可想而
知。
经过一天奔波,捉了不少人,获得大批珍宝财物,也得到许多线索,他可说满载而
归,心花怒放自在意中。
掌灯时分,食厅中灯火通明,取暖的火盆炭火熊熊,厅内热流荡漾温暖如春。
这是专供贵宾用膳的小食厅,今晚仅设了一桌盛筵。
狂龙与他的六名心腹,一面吃喝一面商讨工作进行的手段与战略。所有的招待人员,
不论男女皆严禁进入。
厅门是闭上的,垂下的重帘可以挡住透人的寒气。门外,两名警卫站得笔直,威风
凛凛,在甬道上的两盏灯笼照明下,可看出是一男一女,两人同样神气,可知女的也受
过严格的训练。
而道长仅丈余,衔接一条宽阔的走道,左通客厅,右至内堂各客院。两端虽在警卫
的视线外,但灯笼的光芒可辨纤毫,安置的角度相当巧妙,人接近甬道三丈左右,影子
便会投映在南道口被警卫发现。
天黑不久,谁也想不到有人胆敢前来踩探;
初更天,不是夜行人活动的时光。
内院客堂方向,出现一个灰色的身影,灰色夜行衣,灰色仅留双目的头罩,外有灰
色薄绸披风,剑系在背上,走动间披风微动,声息俱无。
进膳期间,各处很少有人行走。
夜行人是真正的行家,贴着壁根挫低潜行,这一来,影子的投射减至最小最少,接
近至南道口一丈以内,影子还没出现。
两个男女警卫屹立在门左右,丝纹不动有如石人。
夜行人只要冲出甬道口,便会与警卫面面相对。
问题是,夜行人在找到目标之前,不能惊动任何人,尤其不能被警卫发现或缠住。
夜行人如果冲出,必须无声无息地在丈外把两个警卫摆平,在这种地方,太难了。
夜行人从披风内掏出两只布袋,轻巧地伏在壁根下摸索片刻。
两个警卫十分尽职,一刀一剑随时皆可能迅速拔出,两双怪目监视着四周,拉长耳
朵倾听一切声息。
一只花猫突然出现在两道口,脚步不稳摇摇晃晃。
男警卫首先看到了猫,用手向猫一指,向女警卫承意。女警卫屹立不动,注意力在
猫身上集中。
吱吱两声鼠鸣,窜出两只地斤重的饿鼠。
鼠似乎昏了头,向前窜走,窜过摇摇着的花猫左侧,似乎突然发现了猫,或者嗅到
猫的气息,突然折向加快急窜,恰好窜向两警卫把守的市道。
男警卫基手一抬,透风缥破空而飞,贯人刚转身注视窜鼠的花猫肩胛骨。
一声惨叫,花猫摔倒了。
灰影像一阵风似的,飞人前道,半空中双手虚空抓出,人已近身。
“呢……”两警哨同向前栽,脑袋像被无形的猛兽利抓所爪,出现五道创痕,深抵
脑部血流脑溢。
夜行人身形下落,虚空向倒地的男女警卫各拍一掌,脑袋应掌血肉模糊,五道创痕
立即消失了。
说巧真巧,食厅门恰在这时被拉开。
“有刺客……”启门的人大叫。
“砰!”门猛地闭上了。
夜行人正想一脚端向厅门,想破门而人。
警钟声突发轰鸣,警讯传出了。
夜行人一跺脚,闪电似的飞退。
整座宾馆人影飘摇,但除了警钟声之外,没有任何人发志说话哐下令,各就定位有
章有法,丝毫不乱,可知全是些训练有素,默契熟练的行家。
夜行人轻功之佳,骇人听闻,当各处有人闻警出动时,他已经到达宾馆的东面院墙
附近了,距被警卫发现的主宾馆食厅,已远在两百步以外。
但是,仍然未离开宾馆的范围。
墙根下闪出一个高瘦的人影,劈面拦住了。
“哈哈哈哈!你是我的贵宾。”高瘦人影狂笑:“我,飞魔,在此恭候阁下。别走
啦!”
夜行人斜向飞升,一跃之下远了三丈外。
飞魔果然名不虚,名副其实,夜行人身形下落,飞魔已衔尾紧临上空,双足像剪刀
似的向下急绞。
夜行人一站即起,但不是向前飞纵,而是鱼龙反跃倒飞回原地。
“你倒是机伶。”飞魔怪叫。人毕竟不是鸟,不能在势尽时倒飞,必须脚沾地才能
发劲折向,也在脚点地时以同样身法倒翻而退。
可是,夜行人似乎更高明,身形再斜飞而起,双方立即拉远至四五支外了。
“人是我的!”狂追的飞魔怪叫。
两个黑影已经从左右抢到,不理会飞魔的怪叫,双剑突然汇集,剑气涌发如狂风暴
雨。
夜行人已身陷危局,已来不及逃避了,猛地拔剑招出指云扫地,铮铮两声金铁的交
鸣传出,三支剑几乎在同一瞬间接触,火星飞溅。
两个黑影咦了一声,被震退丈外。
飞魔到了,丈八长的飞爪呼啸而至。
刚电射而来的另三个黑影同时到达,同时从三面递剑,彻骨生寒的剑气先一刹那压
体,聚力行雷霆一击。
黑夜中交手,出招完全靠经验与本能,有如赌命,毫厘之差,生死立判。
三剑一爪汇聚,每个人都是经过千锤百炼的高手。
夜行人脱不了身,除了全身自保别无他途。
一声冷叱,他的剑挥出了,身形奇奥地随剑扭动,似乎并不是他运剑,而是他随剑
闪动腾挪。
身剑合一,人的神形附在剑上,剑术的无上境界。绝大多数的剑术名家,穷一生精
力参研侵淫,依然无法达到这种境界。
响起一阵奇异的震鸣,人影倏分。
飞爪回头上飞,飞魔机警地扭身控爪。
另三支剑的主人,同被震退三步。
“咦!”掠来的三个人影同声惊呼,其中一个随后叫:“可能吗?”
夜行人身形一晃,马步一乱。
飞爪回旋,发出惊呼的三个人影也同时发剑。
夜空中,突然传出一声娇笑。
“从这一面脱身!”一个娇小的黑影出现在夜行人的右手,剑攻向一个黑影同时娇
叫。
“哎呀……”黑影惊叫,斜窜丈外,反而挡住了自己的一个同伴。
夜行人一剑挥出,身形下挫,硬接三剑一爪。
“铮……”剑突然碎成寸段飞散了,飞行的厉啸十分惊人。
人影似心流光,三两闪基尔失踪。
“幻形术!用暗器打他!”有人大叫。
可是,夜行人已经不见了,接应他的娇小黑影也失了踪,像是平空幻化了。
娇小的黑影匿伏在城根下,久久不动。
城上有哨兵,有巡逻往来,但不曾留意城根下的枯草丛中有人潜伏。
子城大乱了半个更次,官兵结队而出搜捕刺客。京师来的高手们,三五成群飞檐走
壁扁搜城中每一可能潜伏歹徒的角落。
一无所获,刺客必定已经走了。
子城渐归平静,已是二更末三更初。
登城的石级旁附近全是瓦烁,和凌乱的枯草。
曾经先后有多批官兵与鹰犬上下城头,皆不曾发现附近有任何岔眼的事物。
最近的民屋也在百步外,这附近是禁区。擅自登城的人罪名不小,不可能有人胆敢
在这不可能藏人的地方潜藏。
娇小的黑影,就潜伏在距石级不远处的草丛中,蛰伏不动无声无息,一双星目透过
草隙,全神贯注留意石级附近的动静。
久久,她的耐心委实令人赞赏。
终于,她看出异动了。
夜间视物,眼角余光比正视更灵敏,正视反而看不见小移动的物体,如想看清目标
物,最好将视线投向可疑目标的止方或侧方。
她就是这样发现目标的,看四周没有人走动,猛地眼间便到了登城的石级旁。
“你果然还在这里。”她低声说:“老天爷!你像一条冬日蛰伏的虫。”
城根近石级处有物移动,灰色有怪斑的怪影一闪,立即变成百色的人影。
“还是一条变形虫呢。”她说,发出银铃似的轻笑:“难怪他们出动了许多许多人,
白忙了一场。”
“你怎知道我藏在这里?”灰影说话了,是王国华。
他那件怪披风一面是灰色,一面灰色另加褐色不规则斑点,可以依据藏匿的地方来
变自己的外型。
“我跟你到达这附近,突然失去你的形影。”她到了国华面前说:“我相信你不是
鬼神,不可能幻形上遁,一定躲在这附近,突然被我料中了。”
“你白天不可能进城跟踪我,怎么知道我今晚要来子城找那些凶手?”
“我娘身边有两位仆妇,她们是很能干的。我娘说:受人之恩不可忘。你救了我,
娘要我为你尽力。”
“胡闹!你知道你冒的风险有多大吗?”
“我不管,我……”
“赶快回家,不然大叔可要恼了。”国华拍拍好的肩膀:“不过,我还得谢谢你。”
“谢我?”
“是的,你等于救了我。”他有点感慨:“我没有你的修养好,你的养气持志定静
功夫我十分佩服。本来,我打算和他们拼命的,由子你的出现我立即改变主意碎剑脱身。
他们人多,狂龙很快会赶到,我和他们拼命,必定有死无生。”
“哦!你……你怎知是我?”她笑问。
“我的记忆力不错,一听就知道是你。走吧!我送你出城。”
“你……你不打算走?”
“我要擒一两个重要人质,来交换雷霆剑的家小,所以我要等,等他们戒备松弛了
再进去。”
“我陪你……”
“不,你万一有了……走吧!先出城再说。”
“我不走。”她固执地说。
“你”
“我要知道你和雷霆剑有何渊源。”她举目注视着国华露在头罩外的亮炯炯的虎目:
“雷霆剑只是一个地方之豪,交人往的人品流复杂,你……”
“我根本不认识他。”国华抢着说:“但我知道,他是一个值得我敬佩的草野英雄,
我愿意为他尽一番心力,如此而已。不能再耽搁了,走吧!”
大冷天,依然有游湖的人。
甘棠湖中有座圆墩,唐代的诗仙李白在墩上建了一座亭,后人因为他的诗中有一句:
别时茫茫江浸月,所以把这座亭称做浸月亭,水中的圆墩就叫月墩,亭和墩因人而传都
具有诗意。
小艇靠上了月墩,驾舟的中年村姑跳上岸系上舟,悠闲地步人浸月亭,她是租船来
游湖的。
片刻,另一艘小舟也靠上了月墩,驾舟的是一位中年文士,狐衣狐裘,珊瑚珠瓜皮
小帽,脑后黑油油的发辫直拖至腰际,大白天手中仍然握了一把描金摺扇。
见闻广眼力够的人,一定可以看出这把扇长有一尺八,是大大的重玩意,除了外表
像一把折扇之外,决不会是却是精钢要命做内胎。
村姑盯视着含笑举步人事的中年文士,警觉地向亭角退,退出了亭栏。
“小姑娘,我不信你敢往水里跳。”中年文士堵住了亭口,笑声和蔼可亲:“水冷
彻心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