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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落便远出六七文外去了,速度骇人听闻。
两人坐在一处小山脊上的大树下,对面的小山上,芝兰秀士一群人,正在发狂般穷
搜,发誓要替死去的韩见报仇,搜出凶手来偿命。
“小老弟,你来得真巧。”无彤刀失声长叹:“再晚来片刻,你就见不到我了。”
“我是赶往会合处找你的,恰好踢在芝兰秀士三个家伙身后,他们看到了你,我也
看到了,所以绕山越野赶到前面来。”国华沮丧地说:“我那位女伴走失了,我得设法
去找她。沈老哥,你的事办得怎样了?”
“一事无成,我看到了八极瘟神,神剑张道,”
“结果如何?”
“我无影刀成了瘟神。”
“我们得不到任何帮助了?”
“是的。也许,老花子天涯怪乞还可以一试。”
“不必了,那老花子对与他无关的事毫不热衷,找他也是枉然。
“小老弟……”
“我们得靠自己了,老哥。”国华苦笑:“你我已成了众矢之的,孤军奋斗吉少凶
多,似乎大事去矣!”
“小兄弟,你害怕了吗?”
“我不能害怕。”国华语气坚决。
“不打算放弃?”
“决不,我还不能承认失败。”
“好,算我一份,至少,咱们有两个人。”
“谢谢老哥。哦!你怎么如此狼狈?”
无影刀将与芝兰秀士碰头,挨了一剑的经过一遍,对芝兰秀士剑上的造诣,余悸犹
在。
“那个黑影救了我,并非是可怜我,而是另有企图。”无影刀接着将被戴头罩黑袍
人痛打的事一一说了,最后说:“小老弟,那怪人说你是狂龙的密探,老哥当然不会相
信,但他说你在凌云燕的床上,此事当真?”
“半点不假。”国华笑笑说。
“相信你一定有正当的理由。”
“是的,本来我打算从妖女口中,探出范大嫂母子的消息,没想到美男计因一个蒙
面黑袍人的出现而落空,最后我并没和凌云燕上床,良知与自尊阻止我这么做,所以我
悄然走了。”
“小兄弟,你的决定是对的。”无影刀说:“向一个女人施展骗局,毕竟是可耻的
事。”
“老哥,昨晚我碰上的黑袍人,一定是老哥你所碰上的是同一个人,一个神秘的怪
人。可以断定的是,他不是狂龙的人。”
“很可能,但,他要我杀你……”
“因为他杀不了我。”他将与黑袍人交手,丢失女伴的经过说了。
“这么说来,这人完全了解你我之间的事了。”
“是的,而且,他了直就隐身在暗处,侦伺你我的举动,对庐山的地势非常的熟悉,
所以能估计你我的行踪。”哼!说不定他就在咱们附近某一处,注视着你我的一举一动,
进行他计算咱们的阴谋。”
“唔!可能。”无影刀余悸犹在,煌然四顾。
“老哥你醒来之后,便往这条路上来了?”
“是的。小老弟,你认为那怪人一定跟来了?”
“可能的。他逼你杀我,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你能对付得了他?”
“可以,但得防备他用暗器偷袭。”
“咱们不要再分散,在一起或许可以让他有所顾忌,也可以互相照顾。唉!咱们是
四面楚歌,真不是人过的日子,真他娘的混蛋。”
“唔!那些人不死心,往这一面小山嫂过来了。”国华向山脚下一指:“好像又增
加两个人,八个了。”
“小老弟,咱们的情势恶劣得很。”无影刀说。
“还不算恶劣。”
“他们的人愈来愈多。”
“不错。”
“如不剪除羽翼,把他们各个攻破,咱们的敌人将如蜂集蚁聚。”
“唔!有此可能。”
“小老弟意下如何?”
“各个击破?”
“对,也叫杀鸡儆猴。”无影刀咬牙说:“这些混帐东西,假仁假义藉口行侠,来
帮助狂龙缉拿逆犯,其实却是为追求名利而来,追求名利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他们必须
付出代价。”
“有道理,老哥。”国华长身而起,将湿狐袭往无影刀身畔一丢:“我下去给他们
几分颜色涂涂脸。老哥你在此地坐山观虎斗。”
“你……你对付得了他们八个人?那芝兰秀士艺臻化境,剑术通玄,你……”
“老哥,你知道,我不是武林名人,名与利对找丝毫不起作用,打不赢我会逃跑,
逃跑在我这种小人物来说,不算丢人。”
“可是……跑得了吗?”
“他见过小弟的轻功。”
“唔!第一流的……不,超特等的。”
“那就对了,老哥,在这种地方,这些人能拦得住我吗?”
“一千个人也拦你不住。但是,小心在意,小老弟。”无影刀诚恳地说。
“我会小心的,我不想找死,我还有许多大事未了呢,所以我有信心。”
目送国华镇定沉着消失在下面的树林内,无影刀感到一阵哀伤,不由长叹一声,大
有悲老之已至的感觉,人老了,真的不中用了。
“自古英雄出少年。”他感到眼前一阵朦胧:“在江湖叱咤风云的无影刀,已经被
无情的岁月所遗弃了。
“大江后浪催前浪,世上新人我旧人。无影刀,你老了,老得躺到棺材里去了,何
必还在人间现世?唉!”
最后一声苍凉的叹息,他摔下两行老泪。
他听到了些什么,吃惊地一蹦而起。
身后不足三丈,一株大树后踱出一个戴头罩的黑袍人,怪眼中的阴森玲电,令他不
寒而粟。
不错,就是痛打他的那位黑袍人,那根山藤杖他十分眼熟。想起藤杖着体的滋味,
他觉得,刚才忘了的浑身痛楚,突然痛得更厉害了。
“你没遵照在下的吩咐行事。”黑袍人一面接近一面说:“你刚才就有充分的机会,
用无影刀杀掉他。”
“去你娘的吩咐!”无影刀咬牙叫:“我宁可杀掉我自己,也不会动他一根汗毛。”
“那你得死!”
“我已经活了六十七岁,早该死了!阁下,你也要死的,迟早而已,谁也逃不掉阎
王爷生死簿上那一句。不同的是,我无影刀死得心安理得。”
“哼!”
“你不要哼。不错,我欠你一条命的债,但并不等于我必须用命来还给你。你上吧,
我无影刀要在搏斗中死亡,这是武林人最好的归宿。”
“唔!你倒是很有种。”
“我无影刀就是没有种,所以才躲避飞天夜叉井纳红,贪生怕死躲在九江做剃头匠,
阁下不必讽刺我。
“唯一聊可告慰的是,我无影刀知道什么时候应该怎么死。”
山藤仗突然升起,点出。
无影刀一咬牙,向点来的杖影冲去。
杖影像然消失,对面的黑袍人也一闪不见。
他有四把无影刀,有三把已经飞出。
以往,他从不使用飞刀,仅贴身攻击用刀杀人。今天,他存了拼死的念头,六寸小
刀几乎同时掷出了三把。
最后一把是准备留绘自己的,隐藏在右掌心蓄劲待发。
三把小刀全部落空,他感到心向下沉;
“你的确有种。”黑袍人出现在他的右面;
“谢谢夸奖。”他苦笑,右掌一张,将晶亮的狭锋小刀抛了一匝:“才夫耄矣!美
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假如西子王婿活到八十岁才死,鬼才相信她们会是倾
国倾城的绝世美人?英雄豪杰也一样,就算他是天下第一条好汉,等到他活到八九十岁,
年才气力衰,屙尿滴湿鞋,讲话流口水,咳嗽屁又来;那时,谁还会相信他是个可今天
地变色的大英雄?无影刀老了,这几天可说尝尽了老年失势的痛苦,再无颜活下去,必
定会为可怜的笑料,要命你就拿去吧!但你必须杀掉我。”
“我偏不杀你。”黑袍人嘿嘿怪笑。
“你想要我用这把刀自杀?”
“你自杀吗?”
“不,还没到时候。”
“到时候你还能自杀吗?”
“能的,阁下。”他掌心藏刀,露出近脉门的锋尖:“轻轻一点,腕门必断。但这
时候,我可能会咬你一口,也可能割你一刀。”
“你少臭美,要杀你,我早就一杖打杀了你啦!”黑袍人坐下了,语气中有嘲弄意
昧,但没有凶兆:“坐下来,看看下面的人谁死谁活。”
“你……”无影刀一楞。
“先去把你的刀捡回来。”黑袍人说,从腰袋取出一颗灰白色的丹丸抛过:“这是
最好的,千金难求的百转九还丹,半盏荣时分,你身上的痛楚就会消失了。”
“我不相信你。”无影刀举起丹丸冷冷地说。
“老匹夫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是活宝吗?”黑袍人跳起来大骂:“称这种老废物早
就该死了,还用得着在下来怜悯你?用得着用毒丸来计算你?呸!丢过来。我宁可用这
宝贵的丹丸喂狗。”
“别骂别骂。”无影刀笑了,剥开丹丸的蜡衣:“我想,你的年纪也不小了,怎么
还这样暴躁?”
“哼,岂有此理。”黑袍人坐下了。
无影刀吞下丹丸,去把三把小刀拾回,走近黑袍人坐下,目光移向山下。
“你敢坐?不怕我突然制住你?”黑袍人狠盯着他说。
“你说得不错,用不着用毒丹来计算我。”无影刀笑笑说:“我有自知之明,在你
这种可怕的高手面前,想自杀的确不是易事,你随时都可以制住我。”
“你明白就好。”
我坦白告诉你,你要我为你卖命都可以,但要我计算那位小兄弟,办不到。”
“我想过了,不用你去杀他。”
“你的意思是……”
“我想到了更妙的杀他的方法。”
“你……”
“闭上你的嘴!看吧!好戏要登场了。唔!那小子装得真像个人样。”
“你说他……”
“他是狂龙的密探,你看他怎样对付自己人好了。”
“好吧!我们等着瞧,等着他纠正你的错误看法。”
八个人分为两路,穷嫂山林中每一处可藏身的地方,进展得很慢。
右面百步外的一路四个人,芝兰秀士和中州三剑客,烈火剑东方雄很够朋友,背着
韩兄的冰冷尸体,跟在后面负责留心身后的动静。
山脚地势平坦,两小山之间坡度不大,中间有一条两里长,宽约百十步的乎坡,仅
生长着野草和荆棘,苍灰一片,不可能有人隐藏在内。
芝兰秀士第一个降下平坡,略一察看。
“咱们向对面山上搜。”芝兰秀士用手向对面小山一指:“这一带只有这几座山可
能藏人,其他山峰不易攀登,最好从两端和中间搜。”
“咱们必须召来陈大人的人帮忙。”流云剑客注视着满山林木发愁:“江老弟,这
样嫂:有如大海里捞针,任何狐洞兽穴都可以隐藏,咱们区区八个人,济得甚事?说不
定那老狗已经落在咱们后面了呢。”
“不可能的,钟昆的。”芝兰秀士说:“踪迹一直不曾消失,直至后面山势下降的
地方,才突然因一处徒坡而断了踪迹。按常情,他一定会奔上对面的小山密林躲起来,
逃不远的。咱们站在山上往下看,他怎能移动。”
“他要是往山下逃……”
“山下有陈大人的人潜伏。”
“这……”
“走吧!先找足迹,这一带荆棘野草不高,但十分浓密,干枯易折,通过时决不可
能不留下痕迹,找找看。”
对面山脚下的树林中,突然踱出国华英俊潇洒的修长身影,长袍的下摆已经技在腰
带上,脑后的猪尾辫走动时一摇三晃,泰然步入长满野草荆棘的平坡地带。
“喂!你们在找什么呀?”国华大声叫。
双方照面,远在百步外,但已经可以看清面貌,视野良好,一览无遗。
芝兰秀士四人一打眼色,脚下一紧。
“找人。”芝兰秀士一面接近一面说:“一位身材矮小的老者。喂!贵姓呀?”
“姓王,王一呜。三划王,一鸣惊人的一鸣。”国华也缓步相迎:“喂!你们要找
的人,是不是姓沈?”
“是啊!王老弟……不,该称王公子,幸会幸会。”芝兰秀笑嘻嘻地说,笑得像是
拾得万两黄金的花红:“要找的人姓沈,同时,也找你。”
“找我?哈哈!你我对人了,但愿你没找错。”
“不会找错的,你大概知道我是谁了。”
“知道,芝兰秀士汪成武,没错吧?”
“没错,你应该知道。”
双方渐来渐近,终于接近至三丈左右了。双方和和气气,即使不像是老朋友,也决
不是冤家对头。
另一面,芝兰秀士的另四位同伴,态度则迥然不同了,飞掠而至,声势汹汹。
“找我有事吗?”国华站在草丛中笑容可掬:“好像咱们从来投见过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