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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戴着串珠长手套、佩挂镶珠宝剑的李将军形成好强烈的对比!李氏 活像钢版画中走出来的高贵征服者,格兰特则十足是一个进城卖猪仔和猪皮
的密西西比农夫。格兰特第一次为自己邋遢的外表而惭愧,他向李氏道歉自 己穿的不够讲究。
20 年前,美国跟墨西哥打仗时,格兰特和李氏同为正规军的军官。他们 追怀往事,谈起“正规军”在墨西哥边界过冬,谈起他们整夜打扑克牌,谈
起他们演出“奥赛罗”,格兰特扮演女主角德丝底蒙娜的趣事。
格兰特说:“我们谈得好愉快,几乎忘了我们会谈的目的。” 最后李氏谈到投降的条件;格兰特草草应了一声,思绪又飘回 20 年前,
想起基督圣体节;想起 1845 年冬天,狼群在原野悲嚎??阳光在波涛上舞 动??三块钱就能买到一匹野马。
若非李氏打断他的回忆,再度提醒他谈投降的正事,格兰特也许就会这 样回忆一下午。
格兰特要来纸和笔,草草写下条件。这回不会有 1781 年华盛顿对约克城 英军要求的那种屈辱的投降仪式:无助的败兵解除武装游街,两边排着一长
串得意洋洋的征服者。这回也不会有报复行动。过去的 4 年中,北方激进派 一直要求将李氏和其他西点毕业的叛军军官以叛国罪处绞刑。可是格兰特写
出的条件丝毫不带刺儿。李氏手下的军官获准保留武器,士兵则在宣完誓后 任其返家;只要有马或驴子的军人,都可以骑回农场或棉花田,再度加入耕 种的行列。
投降的条件为什么这么宽和呢?因为这些条件全是亚伯拉罕·林肯亲口 颁述的。
一场死了 50 万人的战争就在维吉尼亚州一处名叫“阿波马托克斯院舍” 的小村庄结束了。投降仪式在一个宁静的春天下午举行,空气中充满紫丁香
的气息。那天是圣棕树节(复活节前的礼拜天,基督进入耶路撒冷的纪念日)。
当天下午,林肯乘“河上女王号”回到华盛顿。他向朋友们宣读莎翁作 品,读了好几个钟头。读到“马克白”中的这一段:
邓肯躺在他的坟墓之中了, 于阵阵狂热的一生之后,他安眠了; 叛逆已经下了最恶的毒手, 钢刀、毒药、内虑、外患,一切都不再能侵犯到他。
林肯对这几行诗的印象深刻。他读了一遍,然后停下来,双目凝望舷窗
外。 接着又大声朗读。
五天后,林肯便去世了。
总统夫人
林肯默默走开,藏起那张高贵而丑陋的面孔,不让人们瞧见他悲惨的表 情。
让我们回顾在李其蒙陷落前所发生的一件事情——由这件事可以清楚的 看出林肯默默忍受了 20 几年的家庭生活是如何一番景象。
事情发生在格兰特总部附近。将军邀请林肯夫妇在前线附近共度一周。 他们很乐意前往,因为总统打从进入白宫以来就没度过假,他几乎要累
垮了,而且他很渴望能避开那些反复缠他的求职者。 于是林肯夫妇上了“河上女王号”,顺着波多马克河航行,穿过奇沙比
克湾的低地,越过古老的“安慰岬”,上溯詹姆士河到崎岬城。来自贾勒纳 的格兰特正坐在高出水面 200 尺的一座山崖上抽烟发愁呢。
几天后,华盛顿来的一群名人加入总统的度假行列——其中包括法国大 使乔福洛先生。访客们都争着要参观 12 哩外的“波多马克军”战线;所以第
二日他们就迫不及待地出发探险——男士们骑马,林肯太太和格兰特太太坐 半敞篷马车随行。
格兰特的秘书兼副官,也是格兰特的密友亚当·巴铎将军那天奉命随侍 两位夫人。他坐在马车的前座,目击一切事情的发生,以下将引述他在《和
平时期的格兰特》一书的 356——362 页:
“言谈之间我偶尔提及,前线所有军官的太太都奉命迁往后方——可见 要施行作战计划。我说,除了查理士,葛里芬将军的太太,任何女士都不准
留下来——葛里芬太太曾得到总统的特许。
林肯太太听了,立刻强烈抗议。她惊呼道:‘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是说她单独会见总统?你知不知道我从来不许总统单独会见女人?’
她的占有欲可真强烈。 我赶紧提出辩解,说些安抚她的话,可是她怒火更甚。她嚷道:‘先生,
你笑得真暖昧,立刻让我下车。我要问总统,他是不是单独会见过那个女人。’ 葛里芬太太——后来成为伊斯特海齐女伯爵——是华盛顿出了名的高雅
贵妇,她本姓卡洛尔,跟格兰特太太私交不错,不论格兰特太太怎么劝总统 夫人,全都白费工夫。林肯太太再次叫我停车,我犹豫不肯,她的手越过我
身旁,伸到马车前面,抓住车夫。幸亏格兰特太太终于说服她,等一行人全
都下马以后再说?? 晚上,我们回到营房,格兰特太太跟我谈及这件事,要我们千万别再提
起;至少我必须完全保持缄默,她则只告诉格兰特将军一人。可是到了第二 天我就不必再守口如瓶了,因为‘更严重的事还在后头呢。’
早上,一行人到河流北面探访詹姆士军,该军由奥德将军指挥。一切安 排和头一天类似。我们乘轮船逆流而上,然后男士们骑马,林肯太太和格兰
特太太乘马车。我照旧奉命当伴护人,可是我要求再找一个伴。有了先前的 经验,我不希望车上只有我这名军官。所以荷瑞斯·波特上校奉命加入我们。
奥德太太是陪着她丈夫走的;因为她是指挥官夫人,不必遵从军眷返家的命 令;可是我相信,那天还没过完她就巴不得自己是身在华盛顿或者其他地方
了。车子坐满了,她骑着马;有时候走在总统旁边,这一来也就比林肯太太 先行。
林肯太太知道了,立刻大发脾气。她大声说:‘那个女人骑马走在总统 旁边是什么意思?在我前面?她以为总统要她陪吗?’
她激动的言语和动作愈来愈狂乱。 格兰特太太想安抚她,但却引来林肯太太的迁怒;波特和我只能尽量不
使场面更恶化。我们怕她会跳下车子,对一行人大喊。 她气愤忘形,对着格兰特太太说:‘我猜你自以为会入主白宫,对不对?’
格兰特太太十分镇定,十分庄重,只说她对目前的身分很满意;远比她期望 中的高多了。可是林肯太太大声说:‘噢,你若有机会,绝不会轻易放过的。
挺不错哩!’然后她又骂起奥德太太来,格兰特太太甘冒使总统夫人更生气 的危险,极力为她的好友辩护。
纠纷暂停后,国务卿的侄儿西华少校——奥德将军的幕僚军官之一—— 正好骑马上前,想说句笑话。他说:‘林肯太太,总统的马儿真风流,硬要
走在奥德太太旁边。’
这一来当然是火上加油啰! 林肯太太嚷道:‘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西华发现自己犯了大错,他的马儿乖巧地落在后头,使他躲开一场风暴。
一行人抵达目的地后,奥德太太走到马车旁边来。林肯太太当着一群军
官以脏话骂她,侮辱她,问她穷追总统是什么意思?可怜的奥德太太忍不住 落泪,完全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林肯太太硬是不肯息怒,直闹了好
一会儿才歇手。格兰特太太仍想为朋友辩护,人人都吓坏了。事情总算结束 了,过一会儿我们回到崎岬城。
那天晚上,总统夫妇在轮船上请格兰特将军夫妇和将军的幕僚用餐,林 肯太太当着我们大家的面对总统痛骂奥德将军,催总统把他换掉。她说奥德
将军不称职,他太太更不用说了。坐在隔壁的格兰特将军全力维护他手下的 军官。奥德将军当然没有被撤换。
这次访问期间,类似的场面一再重演。林肯太太为葛里芬太太以及奥德 太太的事情反复在军官们面前攻击丈夫,我看到正处在危机时期,身负国家
重任的元首,竟遭受这种难以形容的屈辱,我为他感到委屈和心痛,他像基 督般忍耐下来,那种痛苦和悲哀的表情真是叫人心碎,但他却又十分安祥而
庄重。他仍像往日一般叫她‘大妈’;以眼光和语气向她哀求,努力为别人 解释和辩护,而她对丈夫则凶得像只母老虎;林肯只好默默走开,藏起那张
高贵而丑陋的面孔,免得被我们瞥见他悲惨的表情。”薛尔曼将军也目睹过 几件这样的插曲,他曾记录在回忆录中。
“海军上尉巴尼斯既是目击者,也是受害人。在那段倒楣的旅程中,巴 尼斯曾陪伴奥德太太,由于他坚持不肯说奥德太太有什么错,因此林肯太太
始终不原谅他。一两天后,他去找总统谈公事,林肯太太又对他说了一句非 常无礼的话,在场的人都听见了。林肯默不作声,但是过了一会儿,他拉着
这位青年军官的手臂,把他带到自己的舱房,说要给他看一张地图和文件。 巴尼斯告诉我,林肯并没提刚才的事。他不能驳斥太太;但是他以我认
为最有教养的方式对我表示抱歉之意,也表示他对军官的关怀。
这些事发生前不久,史丹顿太太造访崎岬城,我问起总统夫人。
‘我不拜访林肯太太的,’她说。 战争部长的太太应该要拜见总统夫人,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再问一遍。
她又说:‘没听懂我的话吗,先生?我不去白宫;我不拜望林肯太太。’
我跟史丹顿太太不熟,当时只觉得这句话太反常,后来我终于明白了。 林肯太太一再为难格兰特太太,格兰特太太想要安抚她,反而使林肯太
太更生气。有一次,她骂坐在她面前的格兰特太太。她说:‘我没请你坐, 你竟敢坐下?’
伊丽莎白·凯克莱曾陪林肯太太前往格兰特将军的总部,她谈起‘总统 夫人’在‘河上女王号’举行的一次餐宴。
有一位卫生委员会的青年军官坐在林肯太太附近,为了使场面轻松些, 他说:‘林肯太太,你真该看看总统前几天乘胜进入李其蒙府的盛况。他是
一切目光的焦点。女士们向他送飞吻,挥手帕致意。他被漂亮的少妇包围, 成了大英雄。’
林肯太太眼带凶光地望着他,说他这样随便说话,等于是在侮辱她。 青年军官突然一脸尴尬地停了下来。
接着她闹起来。 我想那位惹林肯太太不高兴的上尉,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个令人难忘的黄
昏。” 凯克莱太太说:“我一辈子没见过比她更难缠的女人。找遍全世界,都
找不到这样的人物。” 荷诺·威尔西·莫罗在她写的《玛丽·陶德·林肯传》中说:“随便问
一个美国人:‘林肯太太是什么样的女人?’百分之九十九都会说,她是个 泼妇,祸根,下流的傻瓜,神经病。”
林肯一生最大的悲剧不是被暗杀,而是娶了玛丽。 布斯开枪的时候,林肯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打中了他;可是 23 年来,他
几乎天天尝到荷恩敦所谓“婚姻不幸的苦果”。 巴铎将军说:“在政党仇恨和反叛斗争中,在十字架一般的极苦中??
林肯还得忍受家庭不幸的苦汁,他也说过:‘天父,宽恕他们吧:他们不知 道自己在干什么。’”
伊利诺州的参议员奥维尔·H·布朗宁,是林肯当总统时的好友之一。他 俩已相识 20 余年,布朗宁常常参加白宫的餐宴,偶尔也在白宫过夜。他有很
详细的日记,不过大家只能瞎猜他是如何描写林肯太太的,因为他要求任何 要看原稿的人,必须先发誓绝不泄露任何有损玛丽·林肯人格的资料。最近,
这本稿子出售供人发表,但是附带的条款是,一切有关林肯太太的资料都得 先删掉才准印行。
在白宫的公开接待会上,惯例总统要选妻子以外的女士绕场开舞。 可是林肯太太不管什么惯例不惯例,传统不传统,硬是不容许这样。什
么?让另外一个女人在她前面?而且挽着总统的手臂?休想! 她的一意孤行,被华盛顿社交界传为笑柄。
她不但不准总统跟别的女人绕场开舞,甚至讲讲话,她都会用嫉妒的眼
光盯着他,厉声呵责他。 参加公开接待会以前,林肯必须先去请问他善妒的妻子,他可以跟谁讲
话。林肯太太提到一个又一个女人时,总是说她讨厌这个,憎恨那个。
林肯不得不说:“大妈,我总得跟人讲话呀。我总不能像呆瓜站着不开 口。你若不能告诉我,我能跟谁讲话,请告诉我不能跟谁说话好了。”
她说出的话非做到不可,有一回,她威胁林肯若不提升某一位军官,她 就要当着大家的面倒在泥地上。
还有一次,她在重要的访谈时间冲进他的办公室,滔滔不绝说了一堆话。 林肯不答腔,静静站起来,抓住她,带她走出房间,放下之后再回来,锁上
门继续办事,只当没发生过这回事似的。
有一个招魂家告诉玛丽,内阁阁员全是林肯的仇人。她十分相信,因为 她对他们任何人都没有好感。
她瞧不起西华,说他是“伪君子”、“废奴的小人”,说他不可信赖, 警告林肯别跟他来往。
凯克莱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