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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横移一步,缩身避开拳头,手中亮银棍并不扫击,故意让敌人捋住。
要知他的外号是大力神,所施展的格式,自然多半以力为胜。
除了碰上极强的内家高手,能够借力还击,令他反受其害之外。
普通一点的,真是宁愿碰上武功比格相稍精的金头狮子贾敬,也不愿碰上他。
这一式正是故意诱敌夺棍,好施展“棍挑九州”的绝技。
他虽然以力为胜,但并非没有微妙精奥的招数,即如这一式“根挑九州”,除了力可挑山担岳之外,还得用上巧劲,拿捏时候,使敌人刚好发力之际,乘虚而入,一下子便将敌人挑上半空。而敌人那时却撒手不及,随根飞上十丈以外的高空,任他轻功何等越卓,这么高掉下来,也无法提气缓势,结果非死必伤无异。
说得迟那时快,请相暴雷似地大喝一声,劲贯双臂,往上一挑。
黑猿贺雄早已运足内劲快如闪电般一扯一拽,谁知格相却有这么精妙家数,两骨神力早已用出,竟然扯之不动。
那边上行孙资固已经大声喝止,命断魂谷的人众不得动手。
但见这里碗口船粗,银光灿然的亮银棍,震动不休。
格相枉具两臂神力,也不曾将敌人挑上半空。
但觉自己的力量,无端消失在棍身震动的小小幅度中,这一惊非同小可,咬牙切齿,虎吼一声全力猛挑。
黑猿贺雄目间奇光,心中比之对方更是骇怒交集。
他本来以为对方即使力超凡俗,但碰上自己的内家真功,焉能对抗?
故此轻敌急进,伸手便抓敌棍。
哪知敌人内里敢情暗含极妙的招数变化,使他摔然间不得不以最上乘的内家卸力功夫,先将敌人排山倒海般的力量化解,但纵然未曾被敌人挑起,却因自己乃是少林寺年轻一代的绝顶高手,对付一个以力为胜的人,还不能在照面间收拾下。
比起昆仑派的那个青年好手钟荃,不免瞠乎其后,分出强弱,这岂不是师门之辱?
当时心中一怒之下,杀机已萌,眼中闪动着奇异光芒,正待下那杀手,忽听上行孙禁止之声,不觉迟疑一下。
猛觉对方力量徒增,自己竟然吃不住劲,身形离地而起。
不过,却并非飞上半空,而是缓慢地逐寸上升。
大力神褚相但觉棍尖有如压住一座山岳,其重无比,一任自己拼命上挑也是逐寸而起。
严格地说,棍尖处的重量,并非真的压住一座山那般硬邦邦的重量,而且忽柔忽刚。
柔的时候,本身所发的气力,宛如石投大海,毫无回应,刚的时刻,便像寻到着力之处,挑上一点。
天计星邓小龙瞧得清楚,不觉愣住一会儿,叫不出声来。
只因这时他已瞧出那位黑衣少年,敢情是位内家高手。
这刻虽然被大力神话相的亮银棍挑得离地两尺之高。
但要是心中发狠,拼着被对方挑飞老远,在那一刹那间,却可以借力打力,把猪相内脏完全震碎。
而诸相这时正用全力挑起敌人,万万分不得心,若他一叫之时,请相稍一松拳,更是一个不可收拾的结局。
是以凭他名震江湖的天计星,智虑如海,也不知如何是好。
钟荃和土行孙资固也一齐看见这种情形,两人所浮起的感想,大不相同。
贺固在这数日之中,还未曾知道贺雄的真正功力竟是如此精力超妙。
比之自己,若单论内家真功造诣,也自稍占上风。
有这么一个英雄儿子,不觉老怀大畅,泛起笑容。
但钟荃便不是这样想了,只因虽然在形式上而论,大力神话相占了上风。
究其实,以那黑衣少年的精深内家造诣,随时可以将大神褚相震伤。
是以心头凛骇震惊,禁不住纵身飞扑而去。
上行孙贺固也自如影随形,飞纵而起,随着钟荃的身形,两下起落,便到了大厅边缘。
这时,大力神褚相又把黑猿贺雄挑高大半尺。
可是情形狼狈不堪,脖子涨得比水桶还粗,额上青筋虬突,面红耳赤。
而且发出粗重喘息之声,大概只有惨胜两字,方能形容他的胜利。
邓小龙在那边叫唤一声,钟荃猛一回头,却正好见土行孙贺固跟踪到,面上满是恶狼拼命的神色。
心中一动,修然坠在地上,离着拼斗的两人,不过是六丈半之远。
贺固身形疾似旋风,落在钟荃与褚相两人之间,这阵势分明是提防钟荃径袭贺雄的意思。
钟荃敛手道:‘猪谷主命那位兄台退下。”
“你看这法儿使得么?”贺固哼一声回答,言中有着责备的意味。
钟荃不由得失措地点点头,忽然灵机一动,立刻道:“那么清谷主让小可过去,替下褚师父。”
上行孙贺固为难地回头瞧一眼,敢清除了这个笨主意,再无其他方法。
要知黑猿贺雄出身武林正宗大派的少林门下,最讲究的是尊师重道,师父有命,万死不辞。
这次下山来断魂谷,曾奉师尊之命,要他听从土行孙资固之言,有如面对师尊本人。
是以他当时被贺固一声禁止,虽然觉得失辱师门,也不敢违命下那毒手。
贺固自忖也无法替这个正在以力相拼的人解围,这时听了钟荃的建议,说老实话,也是很相信这个昆仑弟子不会有其他歹心和有这种能力。当下闪开身躯,点点头。
钟荃如旋风急卷,闪眼间已到了格相身边,大声道:“褚师父交给我。”双手如电光一闪,已持住棍把。
大力神猪相这时力道使足,一股劲向上挑去,却是个有进无退的势子。
而棍端上的黑猿贺雄,此刻身躯悬空,按说已无力抵御,但他那种内家真力非比寻常,此时也自力换阴阳,刚柔交济地坠住棍端,鼓劲下压,也是丝毫松懈不得。
于是形成了僵持局势。钟荃这一插手,一方面要以真力消卸褚相上冲的神力,一方面要抵住黑猿贺雄坚韧阴柔的反弹内力。
这种情形,不但心难兼顾,而且时间拿捏得极准,才能把持住双方最后收力那种平衡。
否则无形中在任何一方加上力量,都会使先收力的那方吃亏受伤。
上行孙贺固成算在胸,知道自己的儿子大不了被人批飞,不会受伤,只有地下那人有危险,故此即使钟荃过去接不住,也无妨碍。
天计星邓小龙吐一口气,安抚地道:“他去就成了。”
贾敬听了仍未领悟邓小龙何以放心之故。
只因邓小龙得知钟荃练有借物传力的功夫,大不了蹈碎厅上的青砖,却是决无妨碍的。
两边的人,心头大石方放下,只听钟荃清啸一声,肩头一晃,把大力神褚相撞开几步。
前后相差不过一线之间,黑猿贺雄猛按根身飘身而起,落在贺固跟前。
贺固心中明白,他儿子已使出少林心法,将请相那股力量加上自己的其力,猛然反震出去,使钟荃大大吃亏。
钟荃身形纹丝不动,啸声未歇,却见脚下的青砖格格做响,许多裂纹有如群蛇向外延伸,一直裂开去,约摸三丈周围的地砖都波及了。
土行孙贺固阴森森道:“少侠好俊的功夫,老朽都见识过了,如今要杀要剐,任凭处置,但可要爽快些。”
钟荃走开去,把亮银棍交回大力神猪相,轻轻叹口气,没有回答。
天计星邓小龙情知自己不应插口,但迫不得已,抱拳道:“谷主何须如此生气,敝师弟实无戏弄谷主的心肠,如今且容我等告退,异口再踵门负荆便了。”
上行孙贺固仍然是那种阴森的声调,道:‘清山不改,绿水长流,老朽决不会忘记今日一会,各位请便吧,怨老朽不送了。”
这时,还有什么可说的?六人便一齐离开,大门外早有人牵马伺候。
一会儿工夫,六骑已踏行在出谷道路中。
他们并没有讨论方才的过程,默默而行,虽然有点儿不安的情绪,但大体上总算满意,因此,气氛仍然相当轻松。
钟荃想起一事,啊一声,不等别人询问,已经道:“小弟还得到那边看看,一会儿便回来。”
邓小龙眉尖一挑,已知大概是和那白衣少女有关,道:“那末就快去吧,我们在谷外等你。”
钟荃飞身下马,一径向右面扑去,跨体越岗,眨眼已到了那座树林中。
人得林中,只见四下静悄悄的,地上那些断梗残枝一如先前,可是那位圆脸丰腴的白衣少女,还有那只神骏的白鸟雪儿,并无丝毫影踪。
满林搜索了一遍,终于失望地走出林子,抬眼望望天色,敢情已是下午未申之交,算起来在断魂谷中,竟已呆了三个多时辰。
记得那位白衣少女,跟他约的是一会儿便见面,现在已隔了半天时候,她哪里还会等他的。
又想起那白衣少女的身手,似乎不在自己之下。
先前听说她在断魂谷中大显身手,那点穴功夫乃是峨嵋家数,归纳起来,她可能便是幼缥的人,峨嵋派的后起之秀陆丹了。
出得谷外,和众人会合,一道驰回府城。
钟荃和下把入谷时的经过与及推忖告知邓小龙。
邓小龙也自点点头称是,因而不觉流露不安之色。
钟荃连忙安慰道:“师兄,说实在的,那位陆姑娘虽然深得峨嵋玄门心法,身手高强之极,但小弟以为尚能取胜,虽然相当艰难,目下只要师兄设法查出她的下落……”
“是么?”邓小龙喜道:“只要师弟以为能够赢她,也就行了,其余的事,尽兄自有分寸。当前我们不能立刻采取行动,因为究其实不过是清忖而已,尚未寻得证据。这事必须小心,否则弄出两派门户之争便闹得太大了。”
关于上行孙贺固这桩事,他们都为了后来出手的黑猿贺雄的功力湛深而迷惑。
邓小龙是早经贺固介绍,知道贺雄的名字,却不知他是什么出身来历。
而那黑稻贺雄不过施展了一下内力,故此只知道他的内家造诣,极是不凡,却看不出是何家派。
同时,他们也不知贺因将要用什么手段对付钟荃,而且都很讶异那上行孙贺固,竟然是少林嫡传的身手,由这~点线索推度,那黑猿贺雄可能是少林门人。
钟荃没有忘记在迷魂谷那座奇怪的石屋所许下的诺言。
他亲自到市场去,选购了一对白毛的小狗,一对毛色斑烂如虎的小猫,还有几只兔子。
但却找不到白鹤,于是,只好请缥行中人设法采购。
翌日早晨,他自个儿骑着那匹黄马,另外用一匹马,把那些小动物驮着,一直向断魂谷进发。
这回轻车熟路,一直进了谷口,在那分歧的路口,见到了那位名唤小毛的老婆。
“好孩子,你果真来了。”老史快活地叫道:“今天绝早我家姑娘便催我来这里等候。”
他跳下黄马,让那老史把买来的小动物看一遍。
那是用两个大竹宠装着,分开系在马的两旁,一没有白鹤?”老臾看完了,张大眼睛问道:“这敢情好,免得她左思右想。”
钟荃没有追问其中缘故,他感觉出这里面必定有许多难言的隐情,这正是他所最怕知道的。
一方面会因此而难过许久,另一方面,也许又使自己增加麻烦。
其实他并非怕事退避的人,总之在此刻他没有求知的欲望,是以没有追问。
他牵着两匹马,随那老臾缓缓走着。
“唉!”老史拄着拐杖,走了几步,忽地叹气:“一晃眼便过了四十多年,我差点把时间都忘怀了。这几十年间,除了见过几个人的面孔之外,尽口价对着树林山谷。”
钟荃不由记起两句诗,那是师叔大惠弹师不时会念诵的句子,这时不由得低低诵道:一山僧不解数甲子,一叶落知天下秋……”
忽然间,他觉得这两句形容世外之人那种淡泊不挂世事的诗句,究其实还有挂念的形迹,并不能完全把时间这观念忘掉。
而时间这一观念,正是世上其他一切观念的基础。
“这位老人家的心情,当然和世外高僧的淡泊弃世不同,他是被迫这样的遁隐空门,这数十个年头,可也真难忍受。”他凌乱地想着,不觉对那老人家生出怜悯之情。
“昨天早上见到那位小姑娘,”老史前南又道:“这才使我惊觉自己已经太老了,她真像早年的大小姐,那么活泼美丽……”
钟荃猛然征一下,问道:‘仙?谁是她啊?”
老臾回顾道:“你问我们的大小姐么?”
钟荃连忙摇头,可是那老史已经顾自道:“唉,说起来真像一部二十四史,不知从何说起。总之,都是袁相公不好,不,该是那和尚不好,无端使大小姐受了这么多年的苦难,咳!”
钟荃哪听得懂他说的话,同时也不想懂,含糊地嗯一声。
“那位小姑娘把剑经送回来,又有什么用?”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