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刘宜孙见父亲仍是懦弱,大喊道:“你到现在,还不敢看我一眼吗?”他力尽被擒,没有当场就死,只为要见父亲一眼。可见父亲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卑懦,真的心如刀割。不知从哪里来的气力,刘宜孙用力一挣,竟挣脱身后那两人的束缚,从一人腰旁拔出单刀来。
众侍卫一声喝,兵甲铿锵,就要上前。
元昊摆摆手,众侍卫止住了脚步。在这殿中,元昊无疑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
刘宜孙单刀在手,脸色铁青,那森然的刀光中似乎也带着凄凉心酸之意。刘平急道:“你……放下刀来。”
刘宜孙突然笑了,笑容中带种解脱,淡淡道:“现在……还放得下吗?”
他举刀,劲刺,鲜血飞溅而出,溅了刘平一身一脸。
刘平撕心裂肺的叫了声,在刘宜孙挥刀时,他已扑了上去。刘宜孙一刀没有刺向旁人,他也无能再杀旁人,他刺的是自己!
长刀入腹,刘宜孙软软的倒下去,跌在刘平的怀中。
刘平伤痛欲绝,泪流满面,紧紧抱着儿子,嗄声道:“你……你为什么……”
“你现在……肯看我了吗?”刘宜孙流血的嘴角带分讥诮。飞鹰说错了,他来这里,不是要杀父亲,而是要杀死自己。
刘平抱着儿子的身体,泣道:“我……对不起你。”
刘宜孙眼中光彩渐散,喃喃道:“聪明的人……都活着。蠢的人……要……死的,我是蠢人。”他身躯剧烈抖动下,喊道:“我好……恨……”他不等再说恨什么,身躯陡挺,脑袋却已垂落下去。
只是那双眼还睁着,盯着虚无的前方。
刘宜孙死了,尸体冷下去,只余两滴泪水顺着眼角流淌,不甘的坠落……
无人上前,天和殿再次沉寂下来。那些侍卫饶是看过太多的生死,可也像被刘宜孙的悲烈所震撼,木讷不能动。
刘平抱着儿子的尸体,感受怀中的儿子一点点冷却,也像死了一样。没有人看他,也没有人忍心去看他,谁都知道,刘平还活着,但也死了。
元昊看着野利旺荣,突然道:“他怎么来看,都不像要造反的人。”
野利旺荣道:“这些汉人都是心怀叵测,个个该死。”
元昊缓缓说道:“心怀叵测的不仅只有汉人了。”
野利旺荣身躯微震,抬头盯着元昊道:“老臣为兀卒鞠躬尽瘁,莫非兀卒也怀疑老臣吗?”他说出这句话来,极为突兀,直如对元昊宣战般,众人皆惊。
元昊击鼓一样的手指停顿了片刻,这才道:“野利王何出此言呢?”
野利旺荣道:“兀卒若不是怀疑老臣,为何几天前突然派人去老臣的府上搜寻?难道说老臣家中,有什么东西让兀卒不安吗?”
元昊轻声道:“若心中无愧,让我搜搜又有何妨?”他这么说,无疑是承认了野利旺荣的指责。众人均是骇异,但都保持沉默。
张元见局面剑拔弩张,本待出来调停,可见元昊手指不停的跳动,终于还是止住了这个念头。他知道元昊的习惯,知道这时候的元昊,不能被打断。
野利旺荣放声笑道:“那兀卒可在老臣家里搜到了什么?兀卒认为,老臣是否想反呢?”
狄青只见到元昊挥挥手,有侍卫捧个锦盒上来。
那锦盒样式再寻常不过,可野利旺荣见了,脸色倏变,似乎有了不安之意。
元昊慢慢道:“这盒子本是从你家搜来的……”他缓缓启开了锦盒,盒内有柔和的光线透出,五彩斑斓,交织在一起,给锦盒罩了层轻浮的晕光。
狄青居高临下的看到,大为诧异,因为盒中的东西他竟然见过。
那里面装着四个瓷瓶,四个颜色各异的瓷瓶。
红像海棠、紫若玫瑰、青似梅子、白如凝乳。
瓷瓶上流彩不定,那上面的颜色竟随光线而变,交织在一起,端如云霞般绚烂。
那赫然是狄青在沙漠中见过的几个瓷瓶,瓷瓶极美,狄青也是见了难忘。实在不能想象还有别的地方,同样有这般花色的瓷瓶。这么说,这瓷瓶的确是从沙漠取来的?
狄青当时见那瓷瓶,只感觉惊艳,但如今见到,却觉得瓷瓶上鬼气森森。在沙漠出现的瓷瓶,怎么会突然到了这里?
野利旺荣本沉静的脸上也带着惊疑,良久才道:“这瓷器是老臣从个商人手上买得,还不知道兀卒也有兴趣。兀卒想要,说一声就好,我怎会不给?”
元昊拿起那青似梅子的瓷瓶,感慨道:“我素来向往中原文化,西北就造不出这种瓷瓶。我听说……这瓷器本是中原龙泉钱家所制,叫做梅子青,一窑出来不过十数个,一年也就出窑一次。所以这种重量的一个瓷瓶,比三倍重的金子还贵重。在宋廷达官贵人中,若有人得到这样的一个瓷瓶,必定视若珍品。我说的对不对?”
狄青见野利旺荣本主动发难,可自从元昊取出瓷瓶后,神色竟犹豫起来,不由大为奇怪,不解野利旺荣已箭在弦上,为何开始示弱?
野利旺荣听元昊询问,半晌才道:“兀卒说得对。”
元昊放下了梅子青,手若抚弦,从其余三个瓷瓶上摸过去,碰到那海棠红的瓷瓶,说道:“听说这个瓷瓶每逢夜晚,就会褪色变淡,到了清晨,又艳红如血,有如花开花落,所以有个雅名,叫做花自落。”
狄青更是诧异,不解元昊在这种满殿芒锋的时候,为何说起了风花雪月。而听元昊的见解,竟对这些东西也了如指掌。
元昊又指着那紫若玫瑰的瓷瓶道:“这瓷瓶叫做紫罗轻,看似没有奇异之处,但都说它比铁还坚固,比罗缎还要轻,也是个异物。而这白色的瓷瓶,叫做冰火天,在夏天的时候,冷酷若冰,可到了寒冬,却又温暖如春……”
殿中群臣听到元昊的介绍,虽不解元昊的用意,但眼中都露出艳羡之色。只有张元肃然一旁,眼中有了惊怖之意。
夏守贇赞道:“这等异物,臣虽在中原听说过,却也未能收集。兀卒竟悉数得到,可算是天意所归了。”
元昊淡声道:“那你抓了铁壁相公、帮我三川口大胜、用数万宋军的鲜血为你铺平晋升之路,是不是就因为没有得到这些瓷瓶?”
夏守贇一滞,竟不能言。他是太后党羽,太后死后,他因宫变一事整日惶惶难安。但这不过是他叛逃的一个缘由,最主要的因由却是大宋崇文抑武,他虽自诩功劳,但总被那些文人骑在头上,这种瓷瓶,素来都是那些达贵之物,他根本没机会获得。
元昊说得犀利,切中了夏守贇的心思,但夏守贇该怎么回答?
元昊见夏守贇不答,长叹一声,“这四个瓷瓶加起来,价值千金呀,甚至……千金都买不到了!”
众人脸上都露赞同之色,不想元昊突然做了一件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情。他衣袖一拂,已将锦盒拂在地上。
青瓷碎响,如玉器哀鸣。
那四件价值千金的瓷器,转瞬变成了一堆碎片,不值一文。
众人有的不能喘息,有的喘息如牛,就算梁上的狄青也有些震惊惋惜,不解元昊到底要做什么。
元昊不望一地碎片,只望着殿中群臣,一字字道:“英雄之生,当称王称霸,何必衣锦着绮!又何必要此俗物误我雄心!”
狄青心头一震,只能叹这元昊的确非同凡响。元昊的意思很明显,大宋君臣贪恋奢华,靡靡不振,他元昊绝不会重蹈覆辙!
殿中沉冷宁静,众人望着那堆碎片各有所思。
元昊突然起身,下了龙椅,缓步走到那碎瓷旁蹲下来。众人目露疑惑,有的甚至觉得元昊也有些心疼那些瓷瓶被打破了。
那么完美的东西,本应该欣赏,又怎能只听声碎响?
元昊起身,修长的手指已从碎瓷中夹了一物,望向野利旺荣道:“不知你能否告诉我,这是什么?”
野利旺荣脸色又变,他已看到,元昊手上竟有粒蜡丸。蜡丸中,当然会藏着东西。
“这么精致的瓷器里怎么会有蜡丸?”野利旺荣咬牙道。
元昊淡淡道:“或许就是因为瓷器精美,所以没有人舍得打破它,自然也就想不到其中还藏着个不能说的秘密。或许……野利王,你能告诉我这是什么秘密?”
野利旺荣恢复了镇定,突然道:“眼下西北算个人物的,除了范仲淹、庞籍、韩琦外,还有个种世衡。”他突然岔开话题,让众人又有些摸不到头脑。
元昊并不意外,只回道:“是。”
野利旺荣道:“范仲淹有救天下之志,庞籍可独挡一面,韩琦锋气正锐,种世衡却和狐狸一样。”
元昊道:“你说的对了部分。在我看来,范仲淹只有救宋廷的志向,却没有救天下的志向。宋廷不是天下。能救天下的人——是我!”
狄青心中不知何种滋味,也不明白元昊到底是自大还是自恋,或者是自信?
可在大宋中,有哪个有这样的自信?
野利旺荣点点头道:“是,你一直想要一统天下,你认为只有这样,才是解决天下纷争的根本办法。我不和你说范仲淹,我只想说说种世衡。”
“你说。”元昊一直不紧不慢的口气。
野利旺荣道:“种世衡虽是财迷,但他却是宋廷忠实的一条看门狗。为了对付宋廷的敌人,不择手段。我知道,他在这半年来,网罗了不少奇人异士,没少花钱请人刺杀我。他想杀了我和遇乞。”
元昊道:“他太小家子气了。”
野利旺荣凝声道:“他不是小家子气,他是没有别的办法。他若跟了兀卒你,想必能有更好的方法。但他和狄青一样,都是带着镣铐在行事,他们一方面要对付我们,一方面还要应付宋廷的牵制。兀卒你不需俗物羁绊雄心,可这世上,有几个兀卒呢?”
狄青嘴角带分苦笑,不想最理解他们的人,竟是敌人!
夏守贇脸色有些难看,野利旺荣虽没有明说,但也狠狠的刺了他一下。
元昊沉默无言,野利旺荣继续道:“种世衡虽看似轻浮,但为人稳扎稳打,我们的用意很简单,尽取关中,进攻中原。种世衡的用意也简单,他想除去镇守横山的我和遇乞,抢占横山,登上进攻我们的高点。种世衡知道,有我和遇乞在,宋军就不能打过横山。因此这半年来,种世衡绞尽脑汁想除去我,他用计离间你我的关系,送我财物,许以厚利。”
元昊终于道:“这和我们当年对付李士彬的法子仿佛,有些俗套。”
野利旺荣道:“这世上,往往越俗套的法子越有用,因为我们都是俗人。虽然你是帝释天,可你也要住在欲界。”
元昊点头道:“你说得不错,可我不明白,你说这些做什么?”
野利旺荣道:“我知道种世衡在用反间计,因此我派人去假降,可他当然也知道我不会降,因此一直和我虚与委蛇。这些日子来,两方彼此试探,假假真真,但种世衡目的已达到了,他成功的离间了你我。我如果对你说,这瓷瓶的确是我买来的,这或许本来就是种世衡的圈套,故意骗我买下这瓷瓶,然后被你发现,你信不信呢?”
元昊舒了口气,漫声道:“你信我信你吗?”
野利旺荣一怔,半晌不能答复。
你信我信你吗?
这句话很简单,但意思却有多重。野利旺荣所言到底是真是假?无论真假,元昊到底信不信野利旺荣的解释?就算元昊说信,那野利旺荣信元昊是真心相信吗?
怀疑的种子种下来容易,很快的生根发芽,但想要再彻底清除,绝非那么简单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野利旺荣才道:“我信!”
他信什么?谁都不知道。
元昊捏着那粒蜡丸,淡淡道:“我却不信。”
野利旺荣脸色巨变,咬牙望着元昊道:“这些事情,我本来尽数告诉你了。我派人假降宋廷,你也知情。到如今,你不信我?”
元昊凝视野利旺荣道:“这些我都信,但有些事儿,我真的难以再信。狄青逃往玉门关了,是不是?”
狄青听元昊又提及自己的名字,心头一跳。他到现在还没有见到元昊的正脸,但他知道,这无疑是个非常可怕的人,因为没有人知道元昊想着什么。
野利旺荣不想元昊旧事重提,想了半晌才道:“是。”
“负责捉拿狄青的人是你,对不对?”元昊追问道。
“是!”
“你为了追拿狄青,甚至调动了卫戍军,宫中好手不少,也被你调出去追狄青了。对不对?”
“对。”野利旺荣很是迟疑。他显然在琢磨元昊为何要问这些。
元昊手指屈伸,不望野利旺荣,望着自己的右手,缓缓道:“在你追拿狄青的几个月里,宫中的侍卫,已被你借故抽调了三成。是不是?”
野利旺荣不再回答,可双拳陡然握紧。
元昊又道:“我信你,因而才随你折腾,但你呢……你辜负了我的信任。”他口气中满是遗憾,“从夏随死的那一刻,他的空缺就被你另外派人弥补。在你负责宫中调度后,你就不停的安插自己的人手。夏随去太白居,因为你约了他,可那刺客也去了。显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