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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单在哪里落入了流沙?元昊怎么会无事,他怎么找到的妹妹?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单单为什么会突然对一个陌生人讲这种事情?所有的一切,不明不白,可单单却不再讲下去了。
狄青虽想知道,但没有问。
单单却问道:“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何要对你讲这个故事呢?你为什么不问我,我怎么能从大漠回来?你为什么不问,现在我大哥到底怎么样了?你难道从来没有一点好奇心吗?”
狄青心口突然一跳,“我最想问一句,香巴拉在哪里?”元昊、野利旺荣既然都知道香巴拉,他下意识地认为,单单也会知道。
可狄青没想到,单单在听到香巴拉的时候,反应会那么强烈。单单霍然而起,嘶声叫道:“你怎么会知道香巴拉?你找香巴拉做什么?”
狄青一颗心剧烈的跳起来,他已看出来,单单肯定也知道香巴拉。“你真的知道香巴拉在哪里?”
单单脸色本如白玉,听到狄青询问,更是苍白如雪。她身躯颤抖,凝视狄青,一字字道:“我知道。”狄青一喜,不等询问,单单又决绝道:“可我不会告诉你!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
狄青心中错愕,满是失望,本待逼问,可见到单单那苍白的脸、惶惑的眼神,不知为何,只觉得单单心中满是恐怖之意。狄青心中泛起凄然,伤感道:“好的,那你就当我没有问过吧。”
单单有些喘息,似乎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可见到狄青那忧伤至极的眼神,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找香巴拉?”
狄青回道:“你不告诉我香巴拉在哪里,为什么要我告诉你缘由呢?”
单单眼中的惶惑突然变成了愤怒,上前几步,瞪着眼睛道:“你中了剧毒,如今毒虽解了,但七天内无法发力。你现在就在丹凤楼,我只要喊一声,就会有宫中护卫冲进来将你剁成肉酱,你信不信?”
狄青望了单单良久,点头道:“我信!”
“那你说不说?”单单得意道。
狄青摇摇头道:“我不说!”
单单微愕,苍白如玉的脸上因为愤怒,已起了红晕。狄青还很沉静,扭头望向了窗外,窗外有月,月明夜深。
不知多久,单单眼中的愤怒已去,突然道:“我知道你想用激将法,你想让我把你送到我大哥那里去。你想知道香巴拉的秘密?哼,你想知道,我偏就不让你知道。你想见我大哥,我就把你送出宫去。”
她竭力做出凶狠的架势,但实在不像,狄青只是叹口气。
单单见到狄青那深邃的目光,狠话突然说不下去了,神色转冷,“你可知道……我刚才发了什么誓?”
她发起狠来,还像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可冷静下来的时候,又像座冰山,将自己和别人隔开千里之外。
狄青摇摇头,话都懒得多说。
单单自语道:“我方才发誓,你若是骗我,不承认是狄青,我就杀了你。可你若是没有骗我,我就念着你在沙漠曾经救过我,把你送出宫去,让你在外边自生自灭。”
“我不是不想骗你,只是方才觉得骗不了你。”狄青淡淡道,“你不要把我想得多么伟大,因此你也不用因救不了我,而耿耿于怀。”
单单瞪着狄青,“你真以为我没有本事将你送出去吗?哼,我今天就让你看看,我有没有这个本事。”
狄青沉默了下来,他看得出,单单孤单、高贵、多变、任性,但根本不想杀他。
就在这时,珠帘挑开,有婢女入内道:“公主,乾达婆的部主到了。”那婢女唇红齿白,面容姣好。
狄青心中微紧。他记得当年永定陵一战中,王珪曾道,“在元昊所创八部中,乾达婆部和紧那罗部的人都精通乐理。乾达婆部均是妙女,个个能歌善舞……”
乾达婆部的部主来这里做什么?
狄青沉思时,单单已走出内间。这丹凤阁极大,从内房到前厅要过两重门,狄青只听到单单重重的关了下门,然后这屋内就静了起来。
狄青挣扎着下了床,见对面镜子中的自己有些陌生,突然发现脸上的胡子都不见了,而身上也被换了套柔软如丝的衣服。狄青吃了一惊,伸手到怀中一摸,发现五龙竟然不见了!
狄青汗水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心道这五龙一直被自己贴身而放,怎么会不见?单单趁自己昏迷的时候,换了自己的衣服,难道说顺手拿走了五龙?
那五龙和香巴拉有关,他绝不能失。
他心情紧张,不亚于和元昊对敌之时。忍不住的向外走了几步,想向单单询问此事。才过了珠帘,就听有一女子漫声道:“单单,你找姐姐来,有什么事情呢?”
那声音如水流淙淙,有种难言的风情。
声音隔门传来,本是微弱,但狄青听力敏锐,早听得清楚。狄青听了那声音后,身躯一震,止住了脚步,他已听出,说话那人就是上次坐轿来丹凤阁的那个部主。
声音熟稔非常,更让狄青确定了心中的猜疑。他立在屋内,想要举步,可腿重千斤,嘴角露出丝苦涩的笑。
只听单单道:“张姐姐,我有事求你,你一定要帮我呀。”
狄青暗想,“张姐姐?唉……原来她果真是元昊的人,元昊处心积虑将她派到京城去做什么呢?哦,她接触的都是达官贵人,自然可以刺探些大宋的消息……元昊早有心与大宋为敌,在这几年来,派出的细作当然不止她一个了。”
正琢磨着,狄青听张姐姐笑道:“单单,你大哥就是帝释天,这里还有他不能解决的事情吗?”
单单急道:“不行,我不能让他知道这件事的。”
那女子“哦”了声,半晌才道:“那是什么事呢?”
狄青听单单道:“张姐姐,我喜欢上一个人,可我大哥不喜欢他,还让人重责了他。眼下他带伤在身,我把他藏在了房中,可怎么弄他出去,就没办法了。我知道你比我聪明百倍,你得替我想个主意呀。”狄青心头一震,心中道:她是说我吗?这丫头满口谎言,信不得。
张姐姐沉默良久,方才道:“单单……你也知道你大哥的脾气,他若知道你瞒着他做些事情……只怕不好交代。”
单单立即道:“你放心,若真的事有泄漏,我会承担一切后果,绝不会说你帮手了。张姐姐,你最疼爱我,这次一定要帮帮我。”
张姐姐调侃道:“原来单单也长大了,也有中意的男子了。不知道到底是谁呢,能否让姐姐也看一眼?”
单单推搪道:“这人黑不溜秋的,有什么好看呢?”岔开话题道:“姐姐,你到底有没有办法呢?”
张姐姐轻声道:“办法嘛……其实简单得很。”她故作迟疑,单单喜道:“那……快说呀。”
狄青在屋内听到,心中不知何等滋味,暗想单单比起那张姐姐,可算是个天真的孩子。那张姐姐若真知道救的人是他狄青,会不会翻脸无情?
张姐姐笑道:“我若冒着风险帮了你,你如何谢我呢?”
单单道:“怎么都行呀。可你是八部部主乾达婆,大哥也很器重你,要什么都有呀。”
张姐姐突然叹口气,“可单单妹子都有了意中人,姐姐却没有呢。”
单单直爽道:“那好办,你看中了哪个,和我说一声。我立即让大哥把那人捆起来送到你面前。”
张姐姐忍不住噗嗤一笑,“原来单单妹妹中意的男人,现在也是被捆起来的,所以不敢让我见一面呀。”
单单却沉默起来,良久才幽幽道:“我恨不得把他捆起来。姐姐……可是……我又一定要让他走。我……不想让大哥杀了他。姐姐……你快把主意说出来吧,不然我就另找他人了。”
张姐姐道:“他人?那是哪个?”屋外突然沉寂下来,片刻后,张姐姐笑道:“好了,我就不逗你了。最近兀卒登基在即,要在戒台寺持斋礼佛,命我重整礼乐,说什么‘王者制礼作乐,道在宜民。’你大哥觉得,唐宋之缛节繁音,不适合在西北推广,因此要我将国乐改的简单些。每隔几日,姐姐我都要去戒台寺见兀卒禀告进程。明日你可借口和我去戒台寺礼佛还愿,将你的意中人装在轿子中带出去,岂不名正言顺吗?”
单单欣喜道:“姐姐果然聪明。”
张姐姐叹道:“其实妹妹当然也想得出这种办法了,你若带着他出去,谁敢阻拦呢?你非要扯上姐姐,又是为什么呢?”
单单苦恼道:“唉……你不说我还不气。我最近每次出门,都有不少侍卫跟在身边,我骂也骂不走。我只怕单独出行,他们会有疑心。”
张姐姐道:“因此你扯上我了?单单……兀卒也是担心你的安危……”不再多说,轻声一笑道:“好了,姐姐要走了,明日清晨就来。也不耽误你和情人话别了。”
狄青听到这里,转身又到了床榻前。不多时,听到外边门声一响,单单已走了进来。见狄青坐在床榻旁,单单冷冷道:“你起来了?想逃跑吗?”
狄青岔开话题道:“我的东西在哪里?”
单单故作诧异问道:“什么东西?”
狄青径直道:“是个黑球。上面有五龙两个字。”
单单漫不经心道:“那是什么呢?”
狄青望着单单,诚恳道:“说实话,我真的不懂那是什么。但它对我来说……是十分重要的东西。”
“可你知道那东西有何用处吗?”单单手一摊,五龙已在掌心。黑色的五龙在凝脂般的掌心上,满是幽幽。
狄青并没有伸手去取,望着五龙的眼中已有了痛苦之意,摇摇头。
单单眼中闪过丝奇异的光芒,把五龙抛给狄青,“你的东西,我不稀罕。”狄青接过,心中困惑,单单为何要拿走五龙,为何又这么痛快的还给他?
狄青仔细看了眼黑球,认得没有错,缓缓将那黑球放在怀里。
单单见他脸上满是疑惑,讥诮道:“不假吧?你看的如宝,可在别人眼中,不过是根草了。”转身要走,又止住脚步道:“明天……我就带你出宫,让你看看我的本事。你莫要想从我这里逃脱去找我哥哥。哼,只要你走出这里一步,只怕就会被斩成肉酱。”
可说完后,单单又有些后悔,暗想这黑不溜秋的狄青看起来倔强的很,若真不信邪,那可如何是好?
年华改变了狄青的面容,却改变不了狄青的抑郁坚韧之气,单单早在沙漠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狄青的性格。但话说出口,她又不想更改,出了房间后,难免惴惴。
幸好狄青没有什么举动。
单单一夜无眠,拥衾靠在床边,也不知想着什么。
等到天明之时,单单见晨光照入,这才从恍惚中惊醒,不闻内室狄青的动静,有些吃惊。赤足跳下床榻跑过去,推开房门,见狄青正望着自己,他手里,还握着那五龙。
单单有些讪讪,随即又有些得意道:“狄青,今日我就送你出宫,你不是一直觉得我没能力救你吗?”
狄青心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本想再问“香巴拉”一事,可想到昨晚单单的表情,终于忍住不问。单单虽时而冷漠,忽而故作恶毒,可狄青只觉得她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
那香巴拉如此神秘,单单又能知道多少?
单单见狄青沉默,感觉他是轻蔑,忍不住叫道:“我送你出去,不过是因为你在沙漠救过我。你给我水喝,我给你解毒。你把我带到绿洲,我就带你出宫。我这辈子,从不想欠别人情,你也别以为我是喜欢上了你。”
她说完最后一句话,脸色通红,眼中仿佛还有着凶意。但浑身颤抖,竟再也说不下去。
狄青良久才道:“我懂的。”
单单气地跺脚,“你懂得什么?你什么都不懂!我就讨厌你这自以为是、狂妄自大的家伙。你这次出了皇宫,滚得远远的,莫要再回来,不然我第一个就杀了你。”
狄青不待回答,丫环进来低声禀告,“公主,她来了……”
单单脸有喜意,立即带着丫环冲了出去。又过片刻,那丫环走了进来,说道:“这位……公子,这边请。”那丫鬟不敢正视狄青,可眼中嘴角满是笑意,显然觉得单单和狄青之间的关系古怪有趣。
狄青不知是福是祸,横下心来出了房,到了厅堂的时候,见到有两顶轿子停在那里。一轿子旁,站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
那女子轻纱罩面,可更显无双的风情。
她就那么静静的望着狄青,虽没有只言片语,但那双眼自从见到狄青的那一刻,就充满了迷惑和讶然。
狄青镇定的走过去,缓缓站在轿旁,一声不吭。他虽改变了容颜,但只怕一说话,就被那女子听出是谁。
他和那女子,本来就是认识的。
那女子竟然也没有出言,只是用春葱般的玉手指了其中的一个轿子。狄青掀开轿帘,才待坐进去,身形一凝。
轿子中坐着的是单单。
狄青虽知道单单肯定也会出宫,但见轿子不宽,上轿后只怕要坐到单单的腿上去,如何还能举步?
单单脸上掠过丝红晕,见狄青踌躇不前,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