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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叛军的头领,就是萧韩奴和涅忽耳,只要擒住这两人,叛军群龙无首,自然崩溃。
萧韩奴逃,拼命逃窜!他已斜睨到涅忽耳被擒,更是心惊胆颤。他挥动马鞭,只是喝道:“闪开,滚开!”他身边虽还有将领,可他从来不认为能够挡得住狄青。
必须逃,不逃就死。
萧韩奴脑海中只余这个念头,有将领上前,还想拦截狄青,可狄青挥刀,就有人头飞起。军中形成个怪异的场面,萧韩奴虽有千军万马护卫,却被狄青独自追杀。
萧韩奴逃得欢,狄青追得紧,但凡有拦阻,先被萧韩奴破坏,而狄青只需长刀挥舞,紧随萧韩奴。
众叛军虽大呼小叫,但对狄青竟无可奈何。
叛军内部已纷纷扰扰,难再出击。就在这时,众禁军、萧匹敌带着一帮族中勇士,已杀到了叛军之前。
叛军群龙无首,前军已乱。
叛军有数万的人马,分前军、中军,左右两军。狄青如利刃般的扎入,萧匹敌等人如潮水般的拍来后,前军一乱,中军已慌。
中军根本不知道前方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知道适才还在攻打萧匹敌的营寨,怎么这么一会儿,就被人反杀了过来?
军心一乱全军皆乱,军心一倒兵败如山。
狄青不像一把刀,更像是一柄大锤,敲在了青瓷花瓶上,那花瓶看似坚固,但裂纹一现,再被撞击,“哗啦”声中,已然散了。
叛军竟溃。
狄青也是意料不到如斯的情况,伊始时,他知道叛军志在速战速决,而他也是一样的想法。他冷眼旁观,已知道叛军之首就是萧韩奴和涅忽耳二人,而要保营寨不失,必须击退野述猿的进攻。
他一刀斩了野述猿,立即有了擒贼擒王的念头,对方人虽众多,马术不差,但萧韩奴毕竟是家奴出身,并不知兵。叛军依仗人多,阵型不整。多年的和平,让契丹人也渐渐失去锐利的爪牙。眼下的契丹叛军,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强大。
狄青看出对方懈怠疏忽,立即冲过去擒住涅忽耳。萧韩奴退,狄青追,追杀过程中,见对方自乱,当下改变了念头,不紧不慢跟在萧韩奴的身后。
萧韩奴一路狂奔,却不知道自己摧毁了军心,叛军大乱,已分不清有多少敌人来攻,纷纷只顾着逃命,一时间自相践踏,伤亡无数。
耶律宗真在营中见了,几乎难以相信眼前的事实。
狄青竟以一己之力冲垮了叛军的阵营?这人恁地神武?
可事实就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耶律宗真大喜之下,奋力擂鼓。族内众勇士群情沸腾,轰然的冲杀了过去。
一时间人喊马叫,鼓角声声。双方大军陡然西卷,碧海潮生般向西北卷去。
狄青一路追杀不休,但不一味冲杀,为配合手下攻势,已离萧韩奴渐远。他虽没有抓住萧韩奴,但击败叛军,目的已到。
就在这时,狄青不喜反惊,只觉得一阵心悸,抬头向远处望去,见远方再起烟尘,竟是有大军行进的迹象。
若是勤王救驾的契丹军,不太可能这快赶到?狄青想到这点的时候,意识到对手可能是叛军的援军。
长刀一挥,狄青喝令手下禁军止步。
众禁军一直跟着狄青冲杀,唯狄青马首是瞻,见状急急勒马。心中对狄青的崇敬之情,早就滔滔不绝。这一次,狄青竟在契丹草原杀得契丹人溃不成军,这种事情回去说了,那可是一辈子的荣光。
狄青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悦之意,他身经百战,见远方高扬的烟尘凝而不乱,早知道来敌军容肃然,绝非方才的叛军可以比拟。
萧匹敌已策马到了狄青的身边,见狄青勒马不前,慌忙勒马问道:“狄将军,要不要杀下去?”若说伊始他还对狄青有些不屑的话,到如今,他对狄青可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见狄青摇头,萧匹敌慌忙命手下鸣锣止住攻势。
这时叛军见前方有大军前来,也是茫然失措。只望见远方的天际,有骑兵急持而至,均是挺矛持盾,列队驰来。远远看对方军容鼎盛,阵列齐整,再看对方的旗帜竟是黄色,萧匹敌失声道:“是上京的斡鲁朵。”
斡鲁朵本是契丹语,意为契丹的帐幕军,亦是历代皇帝亲军的统称。契丹之帝,均建有自己的斡鲁朵,世代传下。眼下的这队斡鲁朵,本是耶律宗真之父,也就是契丹圣宗耶律隆绪所建,精壮骁勇。而目前能调动斡鲁朵的就是萧太后,难道说萧太后为除去耶律宗真,竟亲自领军前来?
萧匹敌见到斡鲁朵前来,心惊不已。萧韩奴却是大喜,叛军见上京有兵前来,均认为是萧太后令人前来支援。萧韩奴一抹额头的冷汗,见狄青已不敢追来,大为得意,纵马上前呼喝道:“来者是谁?”
斡鲁朵勒马,齐整的让人心寒。有兵士列开两侧,一人策马而出。
萧韩奴见了,认得那人是上京马军总管耶律仁先,久在上京,甚得萧太后的器重。迎上前去道:“耶律总管,可是萧太后让你前来助我?”
萧韩奴奉萧太后密旨拥护耶律宗元登基,就想趁这次秋捺钵之际诱杀耶律宗真。他好不容易将耶律宗真骗到乌拉族,又联系到高手飞鹰埋伏,不想飞鹰刺杀时,北院大王拼死护驾,让耶律宗真突出了重围,而他派人追杀耶律宗真,偏偏又铩羽而归。在行刺前,他已算定了耶律宗真若逃走,必向萧匹敌求救,因此又指使飞鹰潜入萧匹敌的族落。不想又是功败垂成,被狄青破坏。飞鹰逃走后,立即放信号说行刺不成,萧韩奴图穷匕见,早早的用太后密旨召附近的乙室、乌拉等部落前来,不想凭空冒出个狄青,竟杀得他们数万兵马崩溃逃窜。
萧韩奴绝望之际,得耶律仁先前来,不由大喜。见耶律仁先策马行来,萧韩奴叫道:“耶律总管,有个青面獠牙的人破坏了我们的行动,你快去命人杀了他。”
耶律仁先手持马槊,闻言道:“好!”说罢手臂一挥,马槊颤动,已将萧韩奴打落马下。
众人均怔,萧韩奴更是惊诧万分,叫道:“耶律总管,你做什么?”不待多说,早有契丹兵上前将萧韩奴按住。
叛军大惊,茫然失措,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耶律仁先远望叛军,喝道:“法天太后倒行逆施,烧毁遗诏,把持朝政多年,致刑法废弛,朝政紊乱,圣宗法度,变更殆尽。致契丹窘困,理应受惩。如今更是指使萧韩奴、涅忽耳等人阴谋袭驾,罪大恶极。朝中于越、殿前都点检耶律喜孙、马军总管耶律仁先奉旨平乱,已擒萧耨斤于狱中,尔等还不束手就擒吗?”
萧韩奴越听脸色越是发青,听到最后几句,如五雷轰顶般,失声叫道:“你们竟然囚禁太后?”
耶律仁先冷冷道:“倒行逆施之人,自有天谴。天若不谴,我等拿之。将萧韩奴押下去,等圣上回京后再做定夺。”见众叛军惶恐难安,耶律仁先知道迟则生变,怕逼急了这些人,又是一番厮杀,喝道:“今日圣上只诛首恶,知尔等受萧韩奴愚弄,只要尔等不再反抗,可赦无罪。”
叛军惶惑,面面相觑。
耶律仁先脸色变冷,陡然喝道:“还不弃了兵刃,更待何时?”
有叛军畏惧,“当啷”声已抛了兵器。一人放弃,余众亦受感染,纷纷抛了兵刃。耶律仁先早喝令手下押解看管叛逆,已策马到了萧匹敌面前,斜睨了狄青一眼,说道:“国舅,圣上何在?”
萧匹敌还是懵懵懂懂,不解这变化之快,半晌才道:“你们真的囚禁了法天太后吗?”
耶律仁先点点头,不再多说,带兵已到萧匹敌的族落前。耶律宗真望见耶律仁先领军前来,竟没有丝毫迟疑,策马的出了营帐。二人只是交换下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耶律宗真见萧匹敌还是迷糊中,哈哈笑道:“国舅,朕这次可算是使了中原一计,叫做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他那一刻,心中不禁有些得意。原来他知道法天太后要废他帝位后,终于忍无可忍,联系了一帮效忠先帝的臣子,趁他出京后,法天太后麻痹大意之际,命耶律喜孙突然发动殿前侍卫进攻皇宫,囚禁了法天太后和一帮党羽。
这场秋捺钵可说是凶险重重,他耶律宗真为求麻痹法天太后,孤注一掷,以身犯险,虽几乎为之丧命,但正如中原人所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所有的一切终究还是值得。
法天太后被囚,他耶律宗真才算真正的成为了契丹之主!想到这里,耶律宗真长出了一口气,神采飞扬。
狄青远远的见到,也多少清楚些原委,不由感慨耶律宗真心机深沉。
不知为何,看着耶律宗真,狄青眼前突然浮现出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那个少年天子,手持无字天书的时候,好像也是如耶律宗真眼下的这般深沉……
很多事情,狄青并不去想。但一回忆起来,往事纷沓而来有如秋风——萧瑟中带着冷冷冰冰的味道……
第十八章常宁
秋风萧瑟,孤雁凌云。一只由北向南飞到离群孤雁过了草原,掠过了开封,只是稍作停顿,已径直向温暖如春的南方飞去。
天凉、好个秋!
萧萧秋意中,一帮大宋的群臣聚首一起,议论纷纷。不过群臣没有聚在文德殿等候早朝,而是不约而同的到了吕夷简的府中。
吕夷简病危!
这个消息传出来后,群臣震惊。吕夷简老了,谁也都会有死的那一天,可吕夷简这快的病重、病危,倒是很多人始料不及的事情。
吕夷简把持朝政多年,有人识、有人鄙、有人赞、有人贬,可说是毁誉参半。但人若死了,诋毁也好,赞誉也罢,和他还有什么相关呢?
一想到这里,寒冷的秋风吹来,见堂外梧桐叶落,群臣中老迈之人心中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意。
范仲淹立在堂中一角,神色有些孤单,似在想着心事。吕夷简病重,众人就算敬他,也不会有这些人到此,群臣不约而同的到了吕相堂前,只因为天子赵祯也来到了这里。
吕夷简辞相后,就如卸下负担的老牛,没事可做,反倒很快的垮了。
很多人在重压之下,均能顶住压力。可在压力已去的时候,因为无所留恋,去得更快。吕夷简既然可以将相位辞去,是不是已无所留恋了呢?
赵祯知道吕夷简病重,极为关切,甚至亲自剪下龙须给吕夷简做药引,希望他能早日康复。因为有
个传说,天子是天命所归,有天子挽留,上天应该不会收了吕夷简。
但吕夷简一日比一日更病重了些……
赵祯这一日,听说吕夷简病危,竟不再早朝,亲身前来探问。群臣知晓,为表关切,也就先后前来。
范仲淹想到这些时候,双眸中也满是忧意。
这时欧阳修悄悄的走过来,低声道:“范公,听说前几日圣上召你,问及朋党一事?不知道范公如何如何置对呢?”
范仲淹望了欧阳修良久,这才道:“我只说朝廷有正有邪,倘若结为所谓的朋党是为国利益,倒也无可厚非。”
欧阳修精神一震,说道:“范公所言极是。”心中想到,“范公势孤,我等必要为其分担压力,不能让奸人计谋得逞。”
原来新政伊始时,看起来顺风顺水,范仲淹担当变革重任,大刀阔斧的变法,罢免无能之官,整顿朝政,着实为天下做了不少好事,博得百姓的称赞。
但狄青、富弼二人才出使契丹不久,汴京就出了件祸事。写《庆历圣德颂》的石介见变法兴盛,情不自禁,知富弼出使,就给富弼写了封信,告之京中喜事。
不想这封信没有出了京城,就莫名的落在夏竦之手。夏竦得到这封信后,径直转给了赵祯。
赵祯一看,心中恼怒。
信中其余事情倒是没什么问题,可有一句话实在让赵祯忌讳。石介在信中赞范仲淹、富弼等人是“行伊、霍之事。”夏竦另附奏折,解释是,伊是说伊尹,霍是说霍光。伊尹倒也罢了,是辅佐天子的贤臣,可霍光却是西汉废立国君的权臣!
赵祯不满,当下将石介逐出京城,对范仲淹等人也是颇有微词。
可石介离开京城时,却是大叫冤枉,他说自己在信中明明写的是“行伊、周之事。”周是说周公,本来是说辅佐天子的名臣!
这件事虽是蹊跷,但难以改变。石介最终还是被贬,群臣私下议论,都认为是夏竦捣鬼,私自改动了信中的内容。可此时余波未平,朝中再起波澜。夏竦踩走石介,并不作罢,反倒上书直指说范仲淹、余靖、欧阳修、蔡襄等人是为朋党。
朝中议论纷纷,赵祯也是难以镇静。
自古以来,士大夫结为朋党为患朝廷之事难以尽数,东汉党锢之祸、唐代牛李党争均对朝廷造成了难以弥补的损害。夏竦上书攻击范仲淹朋党,王拱辰仍记着欧阳修说他“御史台官多非其才”一事,当下随声附和,认为范仲淹结党营私,对朝廷不利。
赵祯不悦,当下召范仲淹入宫,询问朋党一事。范仲淹难以自辩,只能婉转言事,这件事在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