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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顺容突然道:“圣上,你要天书,我来取。”她闪身到了赵祯面前,拿了天书,静了片刻,这才舒了口气,将天书递给赵祯。
赵祯眼中露出感激之意,轻声道:“谢谢你。”他知道李顺容如此,当然是怕这附近有机关。这李顺容竟把他的性命看得如此重要,怎能不让赵祯感激?
赵祯持着天书,手还在发抖,却已迫不及待地翻开天书。狄青就在身边,忍不住也看了眼,可一眼望过去,有些发呆。
天书竟然是无字的。
狄青看到,又惊又笑,不由想起儿时曾听娘亲说过个传说。春秋时期,有个叫鬼谷子的人曾得授天书,是以修仙得道,那本天书,也是无字的。
无字天书,要来何用?赵祯历尽艰辛来取这本书,又为了什么?
赵祯眼中也满是怪异,他翻看两下,见书中空无一字,眼珠转了下,将书收入了怀中。李顺容大为吃惊道:“圣上,你做什么?”
赵祯缓缓道:“朕来这里,虽不是为了此书,但这终究是先帝的遗物,朕需要带回去看看。李顺容,你不会把这件事对旁人说吧?”他眼中满是恳切,李顺容见了,心中一软,惨然道:“先帝为了此书,不思朝政,我只怕你重蹈覆辙。”
赵祯一字字道:“朕答应你,朕绝不会沉迷此物。朕拿这本书,只是想……纪念先帝。”见李顺容也不反对,赵祯望向狄青道:“你也不会对旁人说此事,是不是?”
金室中,赵祯的眼珠似乎也变成了金色。狄青望见赵祯的那双眼,背脊有些发凉,低声道:“我当然不会。”
赵祯竟然笑了,说道:“再去另外四个房间看看。”
伊始有些懦弱的赵祯,在这诡异的玄宫里,变得好像越来越胆大。相反,胆大如虎的狄青,却变得越来越心寒。
只有李顺容平静依旧,她似乎感觉到什么,只是道:“圣上跟我来,你要什么,我来取就好,你万勿动手。”她转身向旁走去,到了白色的门户前。
说是白色,并不确切。在狄青看来,那里应是淡淡的银白之色。房间里,所有的一切,均像是白银所制,包括几案,这让整个房间中有了种阴冷之感。几乎和金色门户内相同,正前方有个银色的几案,上面放着几件东西。
如果说无字天书完全让人看不懂,那几案上放的东西,就更让人看不明白了。桌案上,有一个扁扁的匣子,匣子材质银白,里面放着十数片银白的金属。
那匣子是什么?做什么用?没有人知道。
赵祯虽是讶然,却对这东西并没有兴趣,转身要走,突然发现狄青直勾勾的望着几案,惊骇欲绝的样子。
赵祯皱眉道:“狄青,你怎么了?”
狄青疾步上前,突然伸手从几案上拿起一物,盯着那东西,难以置信道:“这……怎么可能?”
赵祯本有不满,心道这里均是先帝之物,朕取走无妨。你狄青怎么能随便动这里的东西?定睛一看,见狄青手中,不过是半块玉佩,赵祯心思微转,说道:“狄青,你若喜欢这玉佩,就取走吧。”
在赵祯心中,狄青已和他亲信仿佛,狄青出生入死地救他,赵祯当然也会感激。眼见陵寝中危机重重,赵祯还需要狄青卫护,当然能拉拢就拉拢。
狄青哑声道:“不是……圣上,我不是贪图这玉佩。”他突然伸手入怀,又取出一物,和那半块玉佩对在一起,竟然天衣无缝。
赵祯一惊,失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李顺容也吃惊地望着狄青,不知所措。
狄青心乱如麻,也是茫然不解。他拿出的那半块玉,正是杨羽裳送给他的半块玉,也是关系到杨羽裳身世的半块玉。
但另外半块玉怎么会在玄宫的一间房中?杨羽裳的身世怎么和永定陵有关?难道说……狄青不敢想下去,也不能说下去,见赵祯目光中满是问询,狄青咳嗽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出去再说吧。”
赵祯还有他事,点点头,走出了房间,走到乌色的门户。他才到门户前,就吸了口凉气,不肯再向门内走进一步。那房间内的颜色,不出所料,全是乌色的。
房间内没有几案,只有很多乌色的瓦罐之物。那瓦罐共有九堆,每堆三层。底层五个,中层三个,顶层一个。九堆瓦罐,共计八十一个。
狄青见到那些瓦罐,不知为何,心中满是不安。
赵祯脸上也有些异样,竟对那瓦罐施了一礼,叹口气道:“走吧。”狄青或许不知道瓦罐中是什么,但赵祯却知道,那里面装的肯定是佛舍利!
就算是赵祯,对这些佛舍利都有敬畏之意,不敢亵渎。
当年真宗信神,各地争献祥瑞舍利,赵祯没想到,他爹竟然将这些舍利堆放在玄宫。这有什么意思?赵祯有些头痛,心中只想,只剩下两间房了,我要找的那东西,难道在那里。若是没有那东西的话,如何是好?他忧心忡忡地到了黄色的门户前。
门户呈黄铜之色,微微发暗,赵祯举目望过去,见没什么诡异,缓步进去。狄青紧紧跟随,抬头一望,见到四壁空空。
这间房中,竟然物饰极少,除了对面的墙上——挂着一把刀!
其实狄青只能见到刀鞘和刀柄,见不到那刀身是什么样子。刀鞘色泽血红,刀柄色泽如血,狄青见到的仿佛已不是刀,而是一条飞天的红龙。
他见到那把刀的第一眼,就感觉黄铜的室内,突然充斥了红色的血意,那把刀中,有如带着万刀千杀的气息,凝聚着不知多少人的鲜血快意。
狄青心驰神往,突然瞥见墙上那刀的两侧,各写着四个大字。
字体龙飞凤舞,直欲破墙而出。那两侧的八个字,组成了一句话:王不过霸,将不过李!
八字简单,但含义万千。狄青读到这八个字的时候,不知为何,心头热血上涌,只觉得耳边铿铿锵锵,如金戈相击,铁骑繁急。
“王不过霸,将不过李!”这八字中,到底有什么意思?狄青一时间,竟然痴了。他忘却了太多的事情,甚至忘记了神秘的手印,奇怪的玉佩。他望着那柄刀出神,并没有留意到李顺容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奇怪。
赵祯叹口气,已转身道:“走吧。”这里看起来并没有赵祯需要之物,因此他不想耽搁。
狄青临走前,还忍不住回头望了眼墙上的那把刀,心中还在想,这是谁用过的刀,挂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赵祯已到了最后一道黑色门前,他神色有些紧张,也像有些惶惑。在门口犹豫片刻,赵祯终于还是走了进去。
黑色的房间,黑色的墙面,里面只有一个黑色佛像。狄青见到那佛像的时候,心中忍不住呻吟,那佛像是无脸的,就在方才见过,除了色泽外,和玉墙的佛像,一般无二。
赵祯突然叫道:“不对,不对!”
狄青一惊,忙问,“圣上,怎么了?”
赵祯盯着佛像的手道:“这佛像和方才的有些不同。方才那佛像,一手拈花,这佛像的手,应该是托着一物的。那一物,现在哪去了?”
狄青望去,发现赵祯说得没错。室内这黑色的佛像,一手下垂,另外一只手不是拈花,而是横在胸前。他五指微曲,的确像托着一物。
那佛像托着什么?难道就是赵祯要找的东西?金书、银器、血刀、舍利还有这房间中的没有面目的佛像,羽裳的玉佩、通明的水晶棺、不朽的帝王,还有那壮阔的玄宫……
狄青心绪如麻,想得头都大了,这里所有的一切,若让狄青形容,只能用“不可思议”四个字。
他想不出答案,只能向赵祯望去。他蓦地发现,赵祯好像知道的比他要多些。
赵祯望着那佛像,那佛像也望着他。佛像脸色黑暗,赵祯已面如死灰,眼中满是深深的绝望之意,他喃喃道:“完了,完了……”那一刻,赵祯没有了自信,所有的惊怖似乎重新回转到了他的体内。
赵祯失魂落魄,只是反复念着“完了”两个字。李顺容急了,问道:“你到底找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赵祯突然放声大笑道:“告诉你?告诉你有用吗?找不到了,这是命中注定。”他转身就要冲出房间,却被狄青和李顺容死死拉住。赵祯蓦地抑制不住失落,放声大哭,伏在李顺容的肩头道:“朕完了,朕回去也没用了。”
李顺容泪水也流淌下来,突然眼中光芒一现,似想到了什么,低声在赵祯耳边说了几个字。
她声音极低,狄青没有听清,只注意到李顺容嘴唇蠕动,不想赵祯全身巨震,霍然挺直了腰板,骇然望着李顺容道:“你如何得知?”向狄青看了眼,赵祯收声,眼中露出惊凛之意。
李顺容轻叹口气道:“圣上,我明白了,我有办法。我们出去再说,好吗?”
赵祯略有犹豫,抹掉了泪水,强笑道:“好。”
狄青发现赵祯那一刻,像惊悚,又像是振奋,少了绝望之意,不由大是奇怪。他总觉得李顺容和赵祯之间,有种难言的关系。可赵祯是天子,李顺容不过是先帝的一个顺容,他们之间,会有什么关系?
李顺容带赵祯出了黑色的房间,关了五彩之门,朝天宫暗了下来,三人再次陷入幽幽的黑暗中,幸好李顺容手中的夜明珠还在,还能勉强照路。李顺容开启了出去的玉门,门外黑暗依旧。
李顺容道:“圣上,我们到了彩云阁。只要再过了生死门,就可直到献殿了。这彩云阁中,并没有什么问题,我来过几次。”
赵祯嗯了声,还是心事重重。狄青突然一把拉住了赵祯,止住脚步,心中发冷。李顺容感觉到异样,不解道:“怎么了?”
狄青凝望着不远的暗处,问道:“这彩云阁里也有石像吗?”他不由又想起了那石桌上的手印。
李顺容吃了一惊,已见到前方似有道暗影,失声道:“谁?”她知道,这里本是空空荡荡,除了墙壁上绘有的佛像。
可如果没有石像,哪来的影子?
嗒的一声响,是火石撞击的声音。火星在黝黑的石室中,显得那么绚烂刺眼。油灯燃起,照亮了石室,却遮掩住拿灯之人的那张脸。
那人轻轻叹口气,不等狄青认出那人,李顺容满是惊骇道:“钱宫使,怎么是你?”
那张脸终于从灯后移出,昏暗的灯光下,本来白皙的脸上,带分阴冷。狄青也终于认出那人,目瞪口呆。
掌灯之人,竟是孝义宫的宫使钱惟济!
玄宫中发生了太多难以解释的事情,让狄青震骇莫名,甚至忘记了他还在带赵祯逃亡。
他不知道幽灵是谁,也不知道刺客是谁。
幽灵和刺客,是否是一伙的?狄青坚信,方才在朝天宫,的确有第四人的存在。那人难道就是钱惟济?
见到钱惟济的那一刻,狄青的思绪立即回到了现实,已知道事情不妙。钱惟济怎么可以进玄宫?孝义宫失火的时候,钱惟济去了哪里?见到赵祯,钱惟济为何不拜见?是不是因为他觉得已无需拜见?
赵祯没想那么多,见是钱惟济,一股怒意涌上心头,喝道:“钱惟济!你见了朕,怎不上前参拜?”
钱惟济叹口气道:“现在拜与不拜,又有什么区别?”
赵祯脸色巨变,听出了钱惟济的言下之意,嗄声道:“你要造反?”
钱惟济淡淡道:“你总算不笨。”
赵祯吸了口冷气,已清醒了过来,咬牙道:“刺客是你派来的?”
钱惟济不语,狄青突然道:“钱宫使,圣上待你不薄。你儿子虽冒犯了圣上,但圣上对此并不怪责,你若真是因为此事造反,我觉得大可不必。”
钱惟济不待回答,一人已道:“狄青,你实在过于天真。难道你到了这时,还认为钱惟济有回头之路吗?”
狄青听到那声音,一颗心沉了下去,说话那人是他的老对头。他不想此时此刻,竟又狭路相逢。
多闻天王缓步从暗处走出来,冷漠道:“一切都到了结束的时候。”
狄青见了多闻天王,只能暗叫命苦,知道已陷入了对手的大网中。眼珠转转,微笑道:“凭你一个人?只怕能力不够吧?想当初在曹府……”
“在曹府没有宰了你,我现在还想试试。”一人淡淡道,从多闻天王身后走了出来。那人背负单刀,赫然就是曹府逃走的持国天王。
狄青神色再变,心乱如麻。持国、多闻天王到底是不是飞龙坳那两人?他们联手钱惟济袭驾,到底是何用意?钱惟济好好的一个宫使,为何要袭驾?
狄青太多事情想不明白,他唯一明白的是,除非奇迹出现,不然以他狄青的身手,根本不是这两人任何一人的对手!
李顺容意识到不好,嘶声道:“钱宫使,你忘记了先帝遗训,旁人不得进入这里吗?违命者……不得好死!你又是怎么进来的?”
钱惟济脸上微有畏惧,不等说什么,赵祯忿忿道:“钱惟济,你父投奔大宋,太宗好生待见;你兄钱惟演和太后家族联姻,甚至官拜枢密使;你也是荣耀万千。我赵家对你们不薄,你竟然想要杀朕?”
钱惟济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