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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狂之意,忍不住道:“你笑什麽?”
那老人拍手笑道:“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俞佩玉又忍不住问道:“你什麽成功了?”
那老人道:“我的画成功了,我终於得着了画中的神髓。”
俞佩玉瞧着那一片混沌,苦笑道:“这样的画,也能算是得着画中神髓麽?”
那老人道:“明明是山,我画来却可令它不似山,我画来明明不似山,但却叫你仔
细一看後,又似山了,这只因我虽未画出山的形态,却已画出山的神髓。”
俞佩玉想了想,喃喃道:“这画中的神髓,只怕是很少有人看得懂的。”
那老人拍手道:“别人正是看不懂的,但只要画的是山,这画便在我眼中是山,心
中也是山,我看得懂而别人看不懂,岂非更是妙极,妙极。”
他拍手大笑而去,俞佩玉却仍在痴痴的想着。
“……明明是山,我画来却可令它不似山……我虽未画出山的形态,却已画出了山
的神髓。”
他耳旁似又响起放鹤老人苍老的语声:“拘於形式的剑法,无论多麽精妙鄱非本门
的精华,“先天无极”的神髓,乃是在於有意而无形,脱出有限的形式之外,进入无边
无极的混沌世界,也就是返璞而归真,你若能参透这其中的奥妙,学剑便已有成了。”
俞佩玉反反覆覆,仔细咀嚼着这几句话中的滋味,突觉如有醍糊灌顶:心中顿时光
明。
他折下根树枝,以枝为剑,飘飘一剑刺了出去。
他心里全心全意,都在想着“先天无极剑”中的一招“天地无边”,但剑刺出时却
绝不依照“天地无边”的剑势。
这一剑明明是一招“天地无边”,但他刺出後却完全不似,这一剑明明不似“天地
无边”,但天地无边中的精髓,却已尽在其中,两人交手,能窥出对方剑势中的破绽,
所克制对方剑势之变化者则胜,但这一剑有意而无形,却叫对方如何捉摸?如何击破?
如何闪避!
俞佩玉喜极之下,也不觉大笑狂呼道:“我想通了,我想通了。”
只听一人银铃般笑道:“你想通了什麽?”
林中鸟语啁啾,姬灵燕竟像是早已来了。
俞佩玉笑道:“我想通了什麽,你的鸟儿朋友难道没有告诉你?”
姬灵燕果然凝神倾听了半晌,眨着眼笑道:“它们也不懂你想通了什麽,只说你有
些像疯子。”
俞佩玉大笑道:“它们自然是不会懂的,但你不妨告诉它们,只要它们能懂得这道
理,非但再也用不着去怕老鹰,简直连人都不必怕了。”
姬灵燕微笑着,缓缓道:“你听,它们都在说你的话不错,它们都说老鹰没什麽可
怕的,世上最可怕的就是人!”
俞佩玉笑声渐渐顿住,望着清晨雾林中穿梭来去的鸟们,他不禁又发出一声感慨的
叹息,喃喃道:“不错,人的确是最可怕的,想不到你们竟已懂得这道理,而人们自己
,却反而始终不懂……”
姬灵燕幽幽道:“你瞧那边有个刚自城市中飞来的麻雀,它说:人们就算懂得这道
理,也是永远不肯承认的。”
口口口
两人回到那小小的客栈,姬灵燕已一觉睡醒,俞佩玉却有些想睡了,他推开自己的
房门,脚步又顿住。
他那小小的竹床上竟盘膝端坐着个人。
初升的阳光,从窗户里斜斜照了进来,照着他的脸,只见他头顶虽已全秃,却是红
光满面,鹤发童颜,生来的异样,俞佩玉认得他竟是天下第一暗器名家,蜀中唐门的当
代掌门唐无双。
他垂眉敛目,端坐床上,身子周围竟排着二十多件乌光闪闪的小刀小叉,正是天下
武林中人闻名丧胆的唐门毒药暗器。
还有两人,一左一右,站在他身边,虽是黑衣劲装,蒙面的黑巾都已取下,却不是
王雨楼与西门无骨是谁?
俞佩玉深深呼了口气,将姬灵燕挡在门外,微笑道:“斗室之中,不想也有佳宾光
降,宰会“幸会?”唐无双张开眼来瞧了俞佩玉一眼,目中似有电光一闪,沉声道:“
你们说的就是他吗?”
王雨楼恭声道:“正是此人。”
唐无双道:“好,老夫就来试试他。”
“他”字出口,这老人左手五指轻轻一弹,排列在那面前的暗器,已有五件啸着飞
出。
他右手接着一挥,双足轻轻一扫,又是十多件暗器飞出,剩下还有七八件,竟被他
一口气吹得飞了起来。
这老人全身上下,竟无一处不能发暗器,床上的二十多件暗器,眨眼之间,竟全都
被他发了出来。
这些暗器形状不同,体积各异,他或似指弹,或似腿,或似气驭,击出时的力道与
手法也各有巧妙。
二十多件暗器,有的快,有的慢,有的直击,有的曲行,还有的盘旋飞舞,竟绕了
个弯从後面击向俞佩玉。
这二十多件暗器,竟似已非暗器,简直就像是二十多个武林高手,手持不同的兵刃
,从四方八面杀了过来。
俞佩玉出道以来,也会过不少名家强敌,但这样的暗器,他实是见所未见,闻所未
闻。
他手里仍拿着那枝树枝,竟闭起眼来全心全意,一招“天地无极”正击而出,跟着
又是一招反挥而出。
正反相生,浑圆无极。
别人只见他掌中树枝圈了两个圆圈,也瞧不出是何招式,只听得夺!夺!一连串声
响,二十多件暗器,也不知怎地竟全都钉到那树枝上。
一根光秃秃的树枝,竟似平空生出了无数金花。
王雨楼、西门无骨都不禁瞧得变了颜色。
唐无双也呆了呆,终於失声赞道:“好剑法。”
他用力拍了拍王雨楼的肩头,道:“他既已出手,你们可瞧出他剑法来历了麽?”
王雨楼神色俱丧,叹道:“瞧不出。”
唐无双大笑道:“岂只你瞧不出,就连老夫闯汤江湖数十年,也从未瞧过这样的剑
法,但老夫却可断定,“先天无极”门中,绝没有如此高明的剑法。”
王雨楼道:“的确没有。”
唐无双笑道:“老夫早已知道他绝不会是死了的那俞佩玉,试问他若是那俞佩玉诈
死改扮的难道就不会换个名字吗?为何还要叫俞佩玉?”
王雨楼抱拳强笑道:“在下等失礼之处,还望俞公子多多包涵。”
俞佩玉微微一笑,道:“那也没什麽,只是以後……”
话犹未了,突听姬灵燕一声惊呼,一个人“砰”的闯了进来,粗布衣服,圆顶帽子
,竟是这店里的店小二。
这和气生财的店小二,此刻神态竟完全变了,竟是两眼赤红,龇牙咧嘴,满脸杀气
,满面凶光。
姬灵燕惊呼声中已将俞佩玉拉了开来。
这店小一直闯过去,西门无骨伸脚一勾,将床边一张小桌子勾得飞起,向他直打了
过去。
谁知这店小二伸手一拳,便将桌子打得粉碎,俞佩玉暗中一惊道:“店小二又是什
麽人?怎地如此神力?”
一念还未转完,王雨楼掌中剑已直刺而出。
这店小二竟不闪避,反而挺胸扑上,利剑立刻穿胸而过,王雨楼一脚开他,鲜血飞
激而出,溅了王雨楼一手。
王雨褛皱眉道:“这岂非是疯了?怎会……”
一句话未说完,唐无双突然抽出腰畔短刀,刷的一刀劈下,刀光如电,竟将王雨楼
一条手臂硬生生砍了下来。王雨楼疼极惨呼,立刻晕了过去。
西门无骨大道:“前辈你……你这是做什麽?”
唐无双红润的面色,竟已变为苍白道:“这店小二已中了苗疆“天蚕教”的剧毒,
不但神智疯狂,变得力大无穷,而且全身的血也俱都变成了毒血,常人只要沾着一点,
片刻间蔓延全身,老夫若不砍断他这只手臂,他便已全身腐烂而死。”
西门无骨满头已俱是冷汗,颤声道:“这……这岂非便是“天蚕教”中的七大魔功
之一,“魔血煞大法”,天蚕教莫非已有人来了!”他语声中的惊怖之意,就连俞佩玉
听了也不觉寒毛悚栗,再瞧那只被砍断的手臂,竟赫然已化为一堆污血。
俞佩玉竟也忍不住柄伶伶打了个寒噤,全身立刻如弓弦般绷紧,那唐无双竟已冷汗
涔涔而落,嗄声道:“外面来的人,莫非是琼花叁娘子?”
窗外立刻响起了一阵娇笑声。
笑声如银铃,如黄莺,清柔婉转,说不出的甜蜜悦耳,无论任何人听了这样的笑声
,都要心神摇汤失魂落魄。
但唐无双听了这笑声,竟连面上的肌肉都已扭曲。
只听那娇笑的声音甜甜笑道:“到底是唐老爷子好眼力,一瞧就知道是我姐妹们来
了。”
唐无双厉声道:“你们无端来到中原则甚?”
那声娇笑道:“咱们自然是赶来拜访你唐老爷子的,咱们先到老爷子家里去,谁知
老爷子竟已到黄池,於是咱们也就跟着来了,虽然来迟了一步,没赶上黄池大会的热闹
,但能见着你老爷子,总算也不虚此行了。”
她嘀嘀咕咕,边笑边说,就像是在和亲戚尊长叙说着家常,谁也想不到在这笑语家
常中,也会隐藏着杀机。
但这名震天下的武林巨匠唐无双,却听得连双手都颤抖起来,手掌紧握着那精钢短
刀,颤声道:“你……你们竟已到老夫家里去了吗?”
那语声笑道:“你老爷子放心,咱们虽然去过一趟,但瞧在大姐夫的面前,连你老
爷子家里的蚂蚁都没踏死半只。”
唐无双虽然松了口气,却又突然暴怒道:“谁是你的大姐夫!”
那语声道:“唐公子虽然是貌比潘安,才如美玉,但我大姐可也是文武双全的绝代
佳人,两人郎才女貌,不正是一对天成佳偶麽?”
唐无双怒骂道:“放屁!满嘴放屁!”
那语声也不生气,仍然娇笑着接道:“何况两人旱已情投意合,才子佳人,早已在
後花园里私订终身,你老爷子又何苦定要将鸳鸯拆散?”
唐无双喝道:“我那逆子本不知道那妖女的来历,才会被她所感,如今早已觉醒,
再也不会要那妖女为妻。”
那语声银铃般笑道:“只怕未必吧,唐公子也是个多情种子,绝不会对我大姐变心
的,何况像我大姐这样的美人,世上若有男子不喜欢她,那人必定是个白痴。”
唐无双厉声道:“老夫之意已决,你们多说无益,若念在首日与我那逆子多少有些
香火之情,不如早些回去,免得彼此难堪。”
那语声道:“如此说来,你老爷子是定然不肯答应的了。”
唐无双道:“绝无变更。”
那语声道:“你老爷子不会後悔麽?”
唐无双怒喝道:“唐门中人纵然死尽死绝,也绝不会将那妖女娶进门的。”
那语声默然半晌,又笑道:“我既然说不动你老爷子,看来只好请个媒人来了。”
听到这里,俞佩玉早已知道这“琼花叁娘子”竟是来向唐无双求亲的,而且叁娘子
中的大姐,也似早已和唐公子有了私情,这样看来,她们的逼婚手段虽然几近无赖,唐
无双的执意不允也未免太以无情。
俞佩玉正想瞧瞧她们请来的媒人是谁?是否能说得动唐无双,只听窗户啪的一响,
窗外已掠入个人来。
这人双睛怒凸,面色已成黑紫,双肩之上,前胸後背,竟插着七柄珠玉镶柄,光芒
闪闪的金刀。
这人死鱼般凸出来的眼睛,直勾勾的瞧着唐无双,眼角鲜血泊泊,那神情也不知有
多麽诡秘可怖。
姬灵燕紧握着俞佩玉的手,抖个不停,西门无骨一张脸如被水洗,如被雨淋,冷汗
连珠滚落。
唐无双却已一跃而起,厉声道:“天蚕教“魔血煞大法”中的金刀化血!”
语音未了,金光闪动,七柄金刀竟一条线飞出了窗外,原来镶珠的刀柄上,竟系着
根乌金细线。
金刀腾空飞去,刀孔里箭一般射出了七股鲜血。
鲜血凌空飞溅,几乎已将斗室怖满。
唐无双早已抱起王雨搂,掷出门外,他自己也藉着这一掷之力,飞掠到这斗室中的
横梁之上。
俞佩玉一股掌风拍出,将血点逼在身前两尺外。
只有西门无骨应变较迟,虽也跃到梁上,但身上已溅几滴毒血,他咬了咬牙,竟将
这几块肉生生削下。
毒血雨点般溅到灰黄的土墙上,立刻变成了黑紫色,这斗室四壁,立刻像是画满了
无数泼墨悔花。
这“琼花叁娘子”使出的每一件功夫,竟都带着鬼意森森的邪气,她每使一件功夫
竟都要害死一条无辜的人命。
她们行事是非曲直,且不去说它,但她们的武功,却委赏太过恶毒,俞佩玉皱了皱
眉,竟突然跃出窗外,唐无双大骇道:“俞公子,你千万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