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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连城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却无端的叹了口气,袖袍下的手却已握成了拳,他猛然转身,心里却又有了一抹茫然,知道那一段曾让他珍惜的兄弟之情,到今日算是彻底断了,从今往后,两人便是真正的敌人了。
苏秀雅站在他的身边道:“大哥何必为他的事情忧心,就算是昨日里他表现的再出色,再优秀,也不过是一介商人罢了,商人就算手里有再多的钱财也是上不得台面的,大哥是朝中重员,又深得皇上器重,日后要整垮安府也不过是一句话而已。”
苏连城听到苏秀雅的话之后面色微变,他瞪大一双凤眸死死的看着她,苏连城为人一向温和,疾言厉色那是极少数时候,对苏秀雅更是温和无比,苏秀雅何曾见过这样的他,顿时只觉得全身寒气重重,她轻咬了一下一唇后道:“大哥为何这般看着我?”
“你怎么来呢?”苏连城答非所问。
苏秀雅轻声道:“我听说大哥今日要回去西京,却在临走前去了安府,我猜你是想见小表哥,而这条路是小表哥去米铺的必经之路,所以我便在这里等着了。”
苏连城的眼里有了一抹寒气,苏秀雅轻咬着唇道:“我知道我该猜大哥的心思,可是如今天的局势只怕已极为复杂,我是女子,参不透朝中的事情,也不知道官场里会有怎样的黑暗和曲折,可是如今二哥已死,我实不愿大哥再有什么危险。”
苏连城听到她这一席话后面色微微缓和了些,他轻声道:“秀雅,你是女子,不应该插手这些事情,回去吧!”说罢,他转身就走。
苏秀雅却拦在他的面前道:“我不回苏府了,我要随大哥一起去西京。”
“你去西京做什么?”苏连城的眼里有了一抹不悦。
苏秀雅的眼里却有了一丝水气,她轻声道:“我去西京是什么都做不了,只是这杭城再也没有我容身之所。我如今在杭城百姓的眼里是弃妇也是悍妇,每次只要一出门就会被人指指点点。就算是在家里,大哥是真心疼惜些,可是其它的兄长却不是这样的心思,嫂子们哪一个见我不会挖苦几句?家里亲戚长辈们说要给我说亲,让我过幸福的生活,可是他们都给我说的什么亲!前日里是西边的麻子,大前日里是个断了条腿的傻子,往后还不知道会弄出什么人来欺侮于我!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我今年才十八岁啊!大哥,我才十八岁啊!我不想往后的日子都是那样在过,我想找一处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抹着泪,那泪眼里满是委屈,那张原本娇美的脸上因为这一番哭泣而有了三分凄然无助之色。
苏连城的心软了软,原本还满是责备的的心也收了起来,苏秀雅的不易他自然是知道的,他以前虽然知道女子的名节很重要,却没有料到如此重要。而如今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他的亲妹妹的身上时,他才知道原来世俗的眼光比他想像中的还要可怕的多。他不知道为何却又想起了那一日在洞房里一片淡然的楚晶蓝,她当日又是怎么想的?
他不知道答案,苏秀雅却又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后道:“大哥,带我走吧!带我去西京吧!我不想再呆在杭城了,再呆下去,我只怕会死!”
苏连城轻轻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苏秀雅道:“好!日后跟在哥哥的身边,我不会让人欺负你的,以你的姿容,是一定能寻到属于你的幸福,待我在西京再熟一些,便为你寻一个好的婆家。”
苏秀雅的脸微微一红,却没有说话,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眼前却浮现了那一张有些嚣张有些霸道的脸,她的心不禁也有乱了,只是想起那人狠决的模样,心里一时间却有了千万种想法,只盼着自己这一次去西京能再见着他。
苏连城把苏秀雅的脸红当做是不好意思,也没有深想,当下把苏秀雅扶上了马车,看了一眼杭城里繁华的街道,心里不知怎的就又生了几分怅然,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知道这一次离开杭城下一次再回来便不知是什么时候了,而去西京之后,会有怎样的凶险,他自己的心里却没有底。
闵公公的死只怕已让皇帝极度不满,跟在他身边的那些名为保护实则监视的侍卫被他那一日设计让万知楼的人尽数除去。如今跟在他身边的人都已是他的心腹,往后的路要如何去走,却是漫长而又艰苦的。
他的手一松,将帘子放下,挡住了一城的繁华。
安子迁并未走远,从转角处走了出来,看着苏连城的人马缓缓的离开了杭城,他的心里却有了一分感触,曾经的知交,曾经让他认为是他这一生最好的朋友的人,在今日终是和他走上了陌路。从今往后,便是只有你死我活了。
他想到曾经的想法,终是觉得当初的他太过天真了些,人都是会变的,尤其在名利的面前,普天之下没有几人能够抵抗得了那一些诱惑。
他轻笑一声,很快就转过了身,轻声道:“表哥,但愿你能活的长久!”他的手轻拈了一朵墙角的狗尾巴花,然后放在嘴角边,马车也不坐了,吊儿郎当的便朝米铺走去,并没有一丝因为苏连城的挑拔而生的不快。想到楚晶蓝,他的嘴角弯了弯,这世上的蠢人何其多,苏连城非要往里钻不可他便由得他去钻,往后再见面,只怕已是陌路。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想起楚晶蓝初嫁时他曾戏楚晶蓝的话,如今想来,当初的他又何尝不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蠢人?他咧嘴一笑,想到楚晶蓝那张温和而又淡然的脸,心里却又有些心疼。他以前虽然也心疼楚晶蓝,却没有一次体会的如这一次深刻,也许……也许他日后得加倍的疼惜她才是。楚晶蓝和银面阎罗通奸,真亏苏连城想得出来!
他到米铺的时候,二少爷早已到了,二少爷看到他那副样子,先是一愣,旋即却笑,他看到二少爷一本正经的样子,眼睛里有了一抹淡淡的厉色,却走过去重重的拍了拍二少爷的肩膀道:“二哥,你当真是好样的,竟是比我还能装。”
“其实也不是我能装。”二少爷浅笑道:“只是早前看你那样快活的过日子,我的心里羡慕的紧,所以也就见样学样了。”
“可是你还是欠我解释。”安子迁不紧不慢的道。
“其实一点都不欠。”二少爷看着安子迁道:“我原本也想像你一样,整出一些成绩来让自己的腰杆子硬一些,然后才有筹码做一些事情,可是我后来才知道无论我怎么努力也永远达不到你那样的高度。”
安子迁皱眉道:“高度?不明白你的意思。”
二少爷有些不屑的道:“你就再接着装下去吧,反正我是极度不屑的,当年我还和你做过生意,还试图阴过你,不过被你三下五除二就化解了,还险些要了我的命。”
安子迁仔细的想了想,实在是想不过以前和二少爷交往的极少的次数里,他何曾对二少爷动过杀机。
二少爷撇了撇嘴道:“五年前,金钱帮。长风弄里船倾斜,有少年如玉,美人如花,却见红颜倾城而笑,繁花却似绵纷落。天已暮,明月如勾,清风吹动往年事,却笑人太痴,我太疯狂。独见那少年如蛟龙腾起,耀起一江清晖,万舟过后,却是水过无痕。”
安子迁听到这一席话后先是一愣,紧接着便想起了五年前的一段往事,当年他万知楼还只是江湖上的一个不大不小的帮派,却因为手中有极丰富的资源,引得一众江湖人士眼红,当年有人想要除去他,在杭城之外的苍浪河里布下了十面埋伏,只想取他性命,他当时暗中调拔,幸得秦伯和秦妈夫妇相助才得已脱险,更化被动为主动,将那一江河水变了颜色,将其中最强劲的金钱帮彻底消失,也就是在那一次,万知楼的声望一路狂升,很快就成了天下第一大帮派。
方才二少爷念的那一段词是他当年写下的,而二少爷一直都不涉足江湖之事,又从何得知这段词的?他记得当初他张狂的写词时,只有秦伯和秦妈以及金钱帮的帮主、帮众在场。
安子迁的心里有很多疑惑,却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当下便问道:“莫非二哥是……”
“正是!”二少爷平素的猥琐之色尽数散尽,眉间有了一丝悍色,他没有问安子迁猜到了什么,却已直接承认。
安子迁看到二少爷的样子嘴角却微微扬了起来,长叹一声后道:“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到如今,谁还敢说我的二哥是一个只知寻欢作乐之人!”
二少爷笑了笑后道:“五弟你就不要笑话我了,你年纪比我小,做的事却比我大很多,实不相瞒,我当初也曾对家主之位动过心思,可是在知道你的真实本事之后,我就彻底打消了那个念头,因为我知道我实在不是五弟你的对手。”
“二哥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真实身份的?”安子迁看着二少爷问道。
“五年前就已经知道了。”二少爷微笑道:“所以那一夜在祠堂里对你说的话也是胡话。”
安子迁赏了他一记白眼,他却又笑道:“那一日我输了,输的很不服气,我就想知道是谁有那么大的本事,那个平地而起的少年又是怎样一个人物。当时的金钱帮虽然元气大伤,但是建制还在,因为钱多,所以要打探消息还是很有自己的一套法子的,然后我就知道了你的真实身份,心里是又惊又喜,却又觉得不可能,所以就一直多加试探,在吃了好几次亏之后我终于明白了那个道理,绝对不与你为敌,你想要什么便给你什么。所以江湖上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金钱帮,只有万知楼。”
安子迁的眸光深了些,想起之前的那些往事,那一战之后,金钱帮的确找过万知楼几次麻烦,却都被他以雷庭的手段给压了下去,将金钱帮打得落花流水,当初觉得金钱帮不过尔尔,如今才知道那所谓的尔尔,不过是二少爷的试探罢了。万知楼这几年之所以如此壮大,只怕也有金钱帮的功劳。
他长叹一声后道:“多谢二哥成全。”
“其实我也不是有意想成全你。”二少爷叹了一口气道:“是实在不是你的对手,与其鱼死网破,倒不如成全了你,这样日后将那些迷雾拔开之后,我们相见也能坦然些,你也会对我手下留情。”
安子迁微微一笑,二少爷却又问道:“你知道我以前为何总与你保持距离吗?”
安子迁的眸光闪了闪,又轻轻笑了笑,却没有回答,二少爷却又缓缓的道:“那是因为我怕你认出了我,怕你说我太没用,比你年长好几岁,却还败在你的手里。”
安子迁闻言笑容更大了些,他轻轻拍了拍二少爷的肩道:“二哥真是会胡思乱想,我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想法。原本以为我这些年来做下的事情没有一个人知道,却不想都落在二哥的眼里了,我想这些年来,若不是有二哥的刻意隐瞒,以及好多次暗中相助,我的身份只怕早已被人识破。”
“你还算是个明白人。”二少爷浅笑道:“这身边所有的一切,你倒都极通透的。”
安子迁轻叹道:“只是我不太明白二哥为何要帮我和让我?”
“我没有帮你,我自始自终都没有让过你。”二少爷幽幽的道:“只是我心里很清楚的知道,我和你之间是有差距的,我的目光也看不到你那么深远的东西。这世上有很多的种人,其中有一种人是天生的王者,让人会情不自禁的就会去帮他,还有一种人虽然也是有些本事的,可是眼光却不够深远,心胸却不算太小,能放得下姿态去帮那个天生的王者。”
安子迁闻言却笑了:“二哥,你是在夸我,还是在夸你自己?”
二少爷笑了笑后道:“有什么差别吗?”
安子迁听到他这一句也笑了,那双细长的眼睛里也满是温和,他缓缓的将手伸出来道:“二哥,这么多的兄弟之中,你是最聪明的,也是最了解我的。”
“我知道昨天我打二掌柜的时候你的心里起了疑心,昨天却没有来问过,不就是想让我主动把一切告诉你吗?我才不会蠢到等你来问,因为我知道,你若是真的问了,就晚了!”二少爷笑着抓住了安子迁的手。
安子迁却有些不以为然的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不过是见见使舵罢了,你知道我虽然不是多疑之人,但是从不用可疑之人,我之前让你来管米铺便是已经信得过你了,只是有些细节的地方,我的疑问却很多。昨日那样的情景,也是你表明态度的最佳时候,所以你才故意显露你的武功,然后今天又乖乖的把一切给招了。”
二少爷听他这么一说,也不生气,反而笑呵呵的道:“五弟啊,你表面上看起来呆呆的,其实却是一只不折不扣的狐狸。”
安子迁轻哼了一声后道:“你说我是狐狸,你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至于我对自己的媳妇还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