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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禁问自己,若他遇到她时她便是一个丑女的模样,他是否还会宠她入骨,对她说的话言听计从?
答案是否定的,她若是真的是个丑女的话,那些偶遇只会让两人擦肩而过,如今想来,他也不过是一上俗的不能再俗的人而已,远没有他以前自己认为的那么高尚!
苏连城只是望着她,对她说的话也一个字没有听进去。
红霜原本还想再编个故事来解释这一切,将她的事情说的再凄苦几分,可是当他那双几乎没有感情的眼睛望过来的时候,她的心便不由得乱了起来,那双眼睛明明如死水一般,却似乎能看透她的内心一般。他从未如此看过她,这样的眼神她也从未见过,实在是太过可怕。
她张了张嘴,原本还要再说下去的话便再也说不下去了。
苏连城见她停下来,过了好半晌之后才又缓缓的问道:“你说完了吗?”
他的声音冷如寒冰,没有一丝温度,她听到他那样的声音心中的更加的没有把握了,她走到他的面前轻泣道:“我知道我这一次的事情做的有些过份,可是相公,我所做的一切全部都是为了你啊!”
“为了我?”苏连城反问了一声。
红霜忙道:“是啊,就是为了相公!当日我听说相公下狱,吓的我六神无主,四处托人想法子救相公,只是我一个妇道人家,平日里又不认识什么人,只听说辛相极得圣上器重,便想去找辛夫人,请她去求辛相救相公,不料到辛府的时候没有见辛夫人,却见到了辛三公子,他……他就是个人面兽心的混蛋,他说让他想法子救相公也可以,但是要我以身相许!我和相公情深意重,又哪里能做这要的事情,只是又实在看不得相公受苦,便只得应承了下来,所以那一日相公一出狱,我便只能说那些话将相公逼走……相公,你不会生我的气了吧!”
她的容貌虽然已经毁了,可是一双眼睛却依旧如往昔一样纯真,苏连城看着那双满是纯真和深情的眼睛时,心里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以前他只要一看以这双眼睛他便觉得眼前的女子单纯无比,可是那一天他了却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了妖娆,也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狠毒和算计,当她那一脚朝他踢过来时,他真真切切的看到了她眼里的快感。
苏连城在官场上见过很多极擅于伪装的人,可是此时看到红霜,他才发现这个女子的伪装之术比起官场上的那些老江湖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缓缓从小榻上坐了起来,嘴角含着一抹冷笑看着红霜道:“当然不会生气。”
红霜闻言大喜,那双单纯的眼睛里有了一抹得意,只是来的快也去的极快,若是以为,苏连城一定不会发现,可是此时却如慢动作一般在他的眼前放着,他看的清清楚楚!
他的心更冷了一些,他以前以为她装的没有一丝破绽,如今看来不是她没有破绽,而是他被她迷的团团转,从而失去了判断的能力。
苏连城原本还觉得心里有些难过,还有一些放不下,可是在那看到那个眼神之后,他便觉得自己实是有几分好笑的,与其说是红霜的演技太过高超,倒不如说他以前太过痴迷,这几年来让他发疯发狂的女子原来真成的面目竟是如此可憎。
佛云顿悟成佛,他此时却是顿悟放下那段原本就不是爱情的爱情,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一厢情愿的痴迷而已,入局的只有他一人罢了。
红霜当即柔声道:“我就知道相公会原谅我!”说罢,她的身子便如小猫一般偎了过去。
苏连城冷笑一声,也没有将她推开,只缓缓的道:“不生气不代表就是原谅。”
红霜愣了一下后道:“相公……相公不要巧巧了吗?”
“你根本就不是巧巧,巧巧早在两年前便已经死了。”苏连城的面上依旧没有一丝温度。
红霜的眼里有了一丝委屈,低低的:“相公嘴里说着不生气,实际上却已经在生巧巧的气。”她的声音微微有些哽咽,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沉沉的伤痛和无可奈何,然后缓缓的从苏连城的怀里起来,再一步一步的朝外走去。
她走的极慢,那脚步就如同灌了铅一般的沉重,沉重的几乎迈不动一般,就好像她的心情也一样沉重。
苏连城看她一眼,然后缓缓的道:“其实你不用再装,那一日的事情我都知道,我虽然恨你入骨,但是却也恨我自己,你今日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
红霜闻言愣了一下,完全没有料到苏连城会这样说话,她今日这么做,无非是欲擒故纵,没料到他竟是要赶她走了,她蓦然回头,泪珠如同春雨从梨花上滚落,她咬着牙道:“好,我走,我千不该万不该对相公说那样的话,更不该为了相公去求辛逐玉那个人渣!我更不该此时回来找相公!我就该流落街头风吹日晒而死,就该被辛逐玉那个混蛋生生虐待而死,这两条胳膊也早就应该让他一刀砍断……”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看着苏连城的表情,而他却一直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甚至连看她一眼都不曾。
红霜心里恨死了苏连城,以往她对苏连城只要摆出这副表情他就会将她拥在怀里,如今的情景实在是超过了她的预期,只是她实在是不甘心,不甘心就此失去一切!苏连城只是她最后的依靠,若是失去他,那么她实在是难以想像往后的日子该如何度过。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将泪水抹净后道:“一个女子的青春短暂无比,但是我从不后悔陪着相公度过这几年的青春,韵华易逝恩情已断!相公,我们这一别后巧巧再不会来烦你了。”
苏连城听到她的这一句话后脸色蓦然变的铁青,他眼睛一眯冷冷的道:“等一下!”
红霜闻言心里一喜,只道他是在留她了,当下欣喜的望向他,他的眸子却比方才还要冷上几分,他冷笑道:“你是给了我几年青春,却几乎用你的青春毁了我的一切!而今你容颜尽毁,完全就是自找的,我苏连城虽然被你玩弄于鼓掌间多年,做了多年的傻瓜,你真打算是将我当做不折不扣的傻子吗?”
红霜愣了一上后道:“容颜尽毁?我的容貌毁了吗?”
苏连城闻言冷笑,挣扎着从榻上站了起来,拿起之前床头柜上的一块玻璃镜子放到红霜的脸前道:“你自己看看吧!”
红霜愣愣的看了一眼镜中的脸,她不看还好,一看吓了一大跳,镜中的脸又哪里还有一分往日的秀美绝伦,端端是丑陋至极!秀气的脸上已被利器划伤,那伤痕交错的叠在脸上,鲜血已经凝固,翻出来的厚看起来可怖无比,暗红和鲜红的血在她的脸上画出了极为可怕的痕迹,整张脸,除了那双依旧明亮的眼睛再无一处完好的地方,就连那一头她一直引以为傲的秀发也被剑气削的七零八落,她的那张脸当真有几分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是她所见过的脸中最丑的一张脸!
红霜惨叫一声道:“这不可能是我的脸!不可能!”她初时受伤时虽然觉得脸上受了伤,但是终究觉得那不是多大的事情,因为脸上的痛和手上的剧痛相比实在是算不得什么,所以才一直没有多加留意,而安子迁在动手的时候也用了一些技巧,划到她脸上时只是划破表皮,所以并不是太痛,而正因为是划破的表皮,才会看起来便加的可怕。
她的美貌素来是她骄傲的资本,此时骤然见脸成了这副模样,心里又哪里接受的了!其实她脸上受的伤并不是太严重,若是寻到像郭品超那样的手段高超的大夫,要完全治好还是有希望的。
苏连城冷冷的道:“其实我倒觉得你此时的脸虽然很丑,可是还能看,可是你的心却比你的脸更丑,简直就是黑的如同墨汁,恶毒的远胜蛇蝎!”
红霜完全没有听进去他的话,只是难以置信的看着镜中的自己,她难以置信抬起手来摸自己的发,镜中的女子也伸手在摸凌乱的发,她伸手摸了摸的原本光洁如玉的脸,镜中的女子也伸手在摸左边的脸,只是那张脸却已丑如夜叉。其实她的手筋已断,这些动作做起来已经极为吃力,也只是碰碰而已。
她原本觉得就算是失去了一切,只要她的容貌还在,那么总会有她再爬起来的一日,就算今日里迷惑不了苏连城,日后逃到一个楚晶蓝找不到的地方也能迷住富庶一方的富豪也能过上一辈子。可是如今连她最后引以为傲的容貌也没了,她又要如何存活于这个世上?
她刹那间只觉得所有的希望在眼前破灭,所有的一切都远离她而去,她只觉得怒气和绝望自心间升起,这些年的辛苦算计可谓是处心积虑,那些已经触手可及的东西全部成了泡影。
她心里恨到极致,那心里的怒气杂夹着绝望的情绪一直沿着血脉自心底漫延向五脏六腑和全身的每一颗鲜血,那原本还未除尽的毒气顺着浓烈的怒气和绝望又反冲她的四肢和五脏六腑,她的心脏一时间再也承受不了如此沉重的负荷,她惨叫了一声,刹那筋脉俱断,肝胆俱裂,双眼一鼓,便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苏连城没有料到她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当下伸手一探她的呼吸,她却已经没了气息。
他微微一怔后冷笑道:“原来在你的心里,最重要的就是你的容貌,只是这一张脸却不知害了多少人,长了世间最纯真的一张脸,行的却是世上最恶毒的事情,你最终却是死在自己的手上,也真是活该!”
他冷笑了一声,眸子里却有了一抹释然,原本以为如仙子一般高贵的女子原来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他心里的迷惑也在这一刻陡然消失,这些年背负的如蜗牛的壳一般的情感在这一刻也全放了下来,他的心里有了一抹前所未有的释然。
只是,那些曾经做错的事情还能补得回来吗?他曾那么深切的伤了那个无辜的女子,那些伤他又要如何才能抚平?他错过的爱情这一生一世都不会再属于他了!他的心因为这件事情所受到的伤害怕是已经失去了去爱人的能力。
苏连城的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那抹笑意聚了又散,散了又聚,明明灭灭的如同风中油灯,他的心里有太多的无可奈何。
遥想当年的事情他却再也没有那日初知事情的真相的澎湃,只是好些痛却又顺着心漫延向全身,那痛来的炽烈无比,真击的他的心一阵刺痛,那痛猛烈无比,让他痛的弯下了腰,就连呼吸也困难了起来。
这几日的买醉生活,其实已让他的心痛了无数次,也悔了无数次,如今的他真真切切偿到了悔的肠子都青了的感觉。只是纵然他的肠子悔青了,错已铸就,一切已无从挽回。
苏连城突然想大哭一场,这些年来他行事一直都极为妥贴,从没让自己放纵的哭过,就连初知真相的那一日也只是发了狂的笑和无声的流泪,可是今日里他却想大哭一场。
他伸手重重的拍着地面,用脚狠狠的跺着地,然后如狼嚎一般的哭声在苏府里响起。
那哭声如苍狼在原野里咆哮,带着浓烈的情绪如惊雷般直响彻云霄,声音又太过凄厉了些,到后来,狼嚎变成了鬼叫,只吓得一条街的百姓一夜未睡。
第二日苏连城却去上了朝,苏府里除了车会外再无一个侍从,他自己打水洗了脸,梳好发,将胡子刮掉,然后便大步走了出去,这个世上的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他要做的也许是赎罪,但是他却已再也没有脸再去见她,而有一些事情他或许能帮他做。
苏连城的事情因为牵涉到辛府,早已弄的满城风雨,他成了女人心目中的冤大头,男人心中的大傻瓜,曾经的高大形象早已毁于一旦,曾经顶着的少年才俊之名也成了少年蠢蛋,当朝的重臣不过是个好色的笨蛋!
他坐在马车之上,路旁不时有人指指点点,当他的目光扫过去的时候,那些目光便又全部散去,他面无表情,如若无视一般朝皇宫而去。
有些事情经过这一夜已悄然改变,有些恨已彻底放下,有些爱也只能放下,而他苏连城也已成了一个斩新的苏连城!
当日的朝堂之上,可谓是风云叠起,先是朝臣们在七嘴八舌在讨论万知楼在辽东暴乱之事,那里如今已乱成了一团,朝中的官员几乎被杀尽,赈灾大使乐辰明也被万知楼擒走,生死不明,洛王痛陈万知楼之祸,请求皇帝派兵镇压那场叛乱。而南疆也一直极不太平,原本镇守在那里将士竟有多半暴动叛乱,战火瞬间便燃了起来,且有一路向北之祸。
这些事情皇帝的早已到了折子,今日上朝之前心里便已乱成了一团,上次苏连城西京用手段蓦捐到的款项,已尽数拔给了定国公,让他去平定南疆之祸,定国公的军队到达南疆之后,还未休整完毕,便遇到了暴动,十万雄师只余半数。
国库之中的所余银两,辽东和南疆的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