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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如玉叹了口气,道:“每个人都难免会上当的,所以上当的也不止你一个。”
风四娘道:“除了我还有谁?”
花如玉道:“沈璧君。”
风四娘道:“她也会到这里来?”
花如玉道:“她一定会来。”
风四娘道:“难道她并没有跟萧十一郎在一起?”
花如玉道:“没有,这两年来,她也跟你一样,一直都在找萧十一郎。”
风四娘皱眉道:“谢天石岂非就因为多看了她两眼,眼睛才会瞎的?”
花如玉道:“谢天石看见的那个女人,并不是沈璧君。”
风四娘道:“不是?”
花如玉道:“世上的美人,并不止沈璧君一个,萧十一郎身边的美女,也并不一定就是沈璧君。”
风四娘咬了咬嘴唇,冷笑道:“这个人好像一直都在走桃花运。”
花如玉道:“所以他迟早总难免要倒楣的。”
风四娘又忍不住叹道:“他已倒了一辈子楣了。”
花如玉道:“但这次沈璧君却比他更倒楣。”
风四娘道:“哦?”
花如玉道:“要钓这条大鱼,用沈璧君来做饵,当然也很好。”
风四娘苦笑道:“鱼饵的确比鱼还倒楣。”
花如玉道:“一点也不错,鱼还没有上钩的时候,鱼饵就已经在钩子上了。”
风四娘道:“她现在已经在钩子上?”
花如玉叹道:“还不止一个钩子,她已经在两个钩子上了。”
风四娘道:“两个钩子?”
花如玉道:“两个大钩子。”
风四娘可以想像得到:“大钩子才能钓得上大鱼。”
花如玉叹道:“沈璧君虽然已被他们紧紧钩住了,自己却一点也不知道。”
风四娘用眼角瞟着她,道:“你对她的事好像很关心?”
花如玉道:“我是个好人。”
风四娘道:“好人有时候也会不怀好意的。”
花如玉又笑了:“你在吃醋?”
风四娘没有笑:“我只不过有点奇怪而已。”
花如玉道:“其实我不但对她关心,对萧十一郎也很关心。”
风四娘道:“哦?”
花如玉说道:“所以我希望你能帮着我,把沈璧君从钩子上放下来,钩子上若果没有饵,鱼也就不会上钩了。”
风四娘道:“我为什么要帮你?说不定你也是个钩子呢?”
花如玉道:“你应该相信我的。”
风四娘道:“为什么?”
花如玉嫣然道:“因为我是你的老公,一个女人若连自己的老公都不相信,还能相信谁呢?”
风四娘看着她,终于叹了口气,道:“幸好你是个女人,否则我不被你迷死才怪。”
花如玉笑道:“我现在就要迷死你。”
她的手指又在动,她的手动得真要命。
风四娘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好像快要酥了,忍不住大叫:“你再不把你这鬼手拿开,我就要……就要……”
花如玉吃吃的笑着,道:“你就要怎么样?”
风四娘用力咬着嘴唇,道:“我就要送顶绿帽子给你戴了。”
现在花如玉又穿上了她那套华丽如帝王般的衣服,这使她看起来更容光焕发,出群脱俗,就像是只展开了花翎的孔雀。
她面对落地的穿衣铜镜,左照照,右照照,显然对自己的仪表觉得很满意。
风四娘忍不住笑道:“难怪别人都说女人最喜欢照镜子,尤其是刚穿上一身漂亮衣服的女人。”
花如玉也笑了,道:“这本来就是我的毛病,饭可以不吃,漂亮的衣服却不能不穿。”
她又解释着,道:“因为很多人都是先看你的衣服,再看你人的。”
风四娘道:“别人只顾看你衣服时,往往就会忘记分辨你究竟是男是女了。”
花如玉笑道:“一点也不错,所以虽然有很多人都觉得我有点像女人,却从来也没有人会想到,我真的是个女人。”
风四娘道:“可是你为什么总是要打扮成像个男人呢?”
花如玉道:“因为我喜欢女人,女人却偏偏喜欢男人。”
风四娘笑道:“你平常睡觉的时候,也总是穿得这么整齐?”
花如玉道:“我睡觉的时候总是脱光的,但现在我并不想睡觉。”
风四娘道:“现在难道不是睡觉的时候?”
花如玉道:“不是。”
风四娘用眼角瞅着她,道:“你还想干什么?”
花如玉道:“去作客。”
风四娘道:“现在已半夜三更了,还有人请客?”
花如玉道:“在这种地方,白天才是睡觉的时候。”
风四娘道:“这里的人难道全是夜猫子?”
花如玉道:“因为他们白天根本见不得人。”
风四娘眼珠子转了转,道:“你是不是要我也陪着你去?”
花如玉笑道:“新婚的小两口子,当然是寸步不离的,何况,请客的这个人,又是你的老朋友。”
风四娘道:“我的老朋友?金菩萨?”
花如玉道:“不对。”
风四娘道:“不是他是谁?”
花如玉道:“这里是关中十三寨的地盘,请客的人,当然也就是地盘的主人。”
风四娘道:“快刀花平?”
花如玉道:“对了。”
风四娘道:“可是他两只手好像都已被砍断了。”
花如玉笑了笑,道:“没有手的人,好像也一样能请客的。”
风四娘道:“他还有请客的心情?”
花如玉道:“不管怎么样,帖子上出名的人总是他。”
风四娘道:“看来他最多也只不过是在帖子上出个名而已,幕后必定还另有其人。”
花如玉叹道:“你真是个鬼灵精。”
风四娘盯着她,道:“幕后这个人是谁?”
花如玉道:“是我。”
风四娘笑了笑,道:“我早已想到是你了,若不是你自己请客,又有谁能请得动你?”
花如玉叹了口气,道:“一个女人若要讨男人的欢喜,本该装得糊涂点的。”
风四娘嫣然道:“除了你之外,客人还有谁?”
花如玉说道:“只要是在这里的人,好像全都请了。”
风四娘道:“人上人、厉青锋、金菩萨,他们也会去?”
花如玉道:“一定会去。”
风四娘道:“为什么?”
花如玉道:“因为今天晚上还有位特别的客人。”
风四娘道:“谁?”
花如玉道:“沈璧君。”
风四娘怔了怔,长长吐出口气,道:“看来今天晚上这宴会,一定热闹得很。”
花如玉眼睛里带着种奇特的笑意,缓缓道:“一定热闹极了……”
快聚堂上,灯光辉煌。
“快刀”花平披着件鲜红的斗篷,坐在中间的虎皮交椅上,脸色却苍白得可怕。
他动也不动的坐着,就好像一个人坐在另外一个世界里,苍白的脸上,完全没有表情,别人在他面前进进出出,来来去去,他也像是完全没有看见。
他看来实在不像是个好客的主人,客人们看来也不像是愉快的客人。
除了金菩萨外,每个人的脸色,都难看得很,人上人居然还高高的坐在那大汉头上,厉青锋手里紧紧握着他的金背弓,像是随时都在准备着出手。
没有人开口,也没有人跟主人客套招呼。
他们本就不是为了这主人而来的,他们也并不想掩饰这一点。
本来应该很热闹的大厅,却冷冰冰像是个坟墓。
然后风四娘和花如玉忽然出现了,就像是鸡群中忽然飞来了两只孔雀。
无论在什么宴会里,风四娘本就一向是个最出锋头的客人。
今天晚上她看来更容光焕发,谁也看不出她已是三十五岁的女人,而且刚死过一次。
看见了她,每个人的眉毛好像都提高了两寸,眼睛也放大了一倍。
能亲眼看见一个刚死的人又活生生的从外面走进来,这种经验毕竟是很难得的。
风四娘眼波流转,嫣然道:“才半天不见,你们就不认得我了?”
金菩萨忽然开始咳嗽,就好像忽然着了凉一样。
风四娘道:“你病了?”
金菩萨勉强笑道:“我假如病了,一定是相思病,我每次看见你的时候,都会生这种病的。”
风四娘笑道:“你以后千万不能再有这种病了,否则我先生会吃醋的。”
金菩萨愕然道:“你先生?”
风四娘道:“先生的意思就是丈夫,你不懂?”
金菩萨道:“你……你嫁人了?”
风四娘道:“每个女人迟早总要嫁人的。”
金菩萨忍不住问道:“你嫁给了谁?”
花如玉道:“我。”
金菩萨怔住。
每个人都怔住。
风四娘又抬起头,对人上人一笑,道:“现在我们已扯平了。”
人上人道:“什么事扯平了?”
风四娘道:“现在我已死过一次。”
人上人好像也要开始咳嗽。
风四娘笑道:“死和嫁人,本来都是很难得的经验,我居然在一天之中全都有过了,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能在一天中得到这两种经验的人,世界上还真没有几个。
风四娘已走到花平面前,微笑道:“又是两年不见了。”
花平慢慢的点了点头,道:“两年,整整两年。”
风四娘道:“算起来我们已经是十多年的老朋友了。”
花平冷冷道:“我不是你的朋友,我没有朋友。”
风四娘道:“你就算已没有手,也还是一样可以有朋友的,没有手还可以活下去,没有朋友的人,才真正活不下去。”
花平苍白的脸忽然扭曲,忽然站起来,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他本不是能接受同情和怜悯的人。
风四娘黯然叹息了一声,回过头,去找那跛子,她刚才还看见他坐在人上人后面的,她想看看他究竟是什么人。
但现在他竟已看不见了。
“他为什么总是要躲着我,为什么总是不敢见我的面?”
风四娘没有再想下去,也没法子再想下去。
她和花如玉刚坐下来,就看见了沈璧君。
她第一次看见沈璧君的时候,就觉得沈璧君是她这一生中,所看见过的最温柔、最美丽、风度最好的一个女人。
现在她还是有这样的感觉。
但沈璧君却已有些变了,变得更沉静、更忧郁,也变得憔悴了些,只不过这些改变却只有使得她看来更美;一种令人心醉的美。
她的眼波永远是清澈而柔和的,就像是春日和风中的流水,她的头发光亮柔软,她的腰肢也是柔软的,像是春风中的柳枝。
她并不是那种让男人一看见就会冲动的女人,因为无论什么样的男人看见她,都会情不自禁,忘记了一切。
现在她正慢慢的走了进来。
她绝不做作,但一举一动中,都流露着一种清雅优美的风韵。
她穿的并不是什么特别华丽的衣服,也没有戴什么首饰,因为这些东西对她来说,都已是多余的。
无论多珍贵的珠宝衣饰,都不能分去她本身一丝光彩。
无论多高贵的脂粉打扮,也都不能再增加她一分美丽。
像这么样一个可爱的女人,为什么偏偏如此薄命?
忽然间,大厅里所有的人,呼吸都似已停顿。
这就是武林中第一美人沈璧君。
他们终于见到了沈璧君。
有关她和萧十一郎之间,那些凄凉而美丽的故事,他们不知已听过多少次。
现在她的人已站在他们面前。
他们实在想多看几眼,却又不敢。
这倒并不是因为他们生怕唐突了佳人,而是因为她身后那两双刀锋般的眼睛。
沈璧君并不是一个人来的。
她身后还有两个人。
两个瘦削、修长,就好像两根竹竿一样的老人。
他们身上穿着长袍,却是华丽而鲜丽的,一红一绿,红如樱桃,绿如芭蕉。
他们的神情看来仿佛很疲倦,须发全都已花白,但他们一走入这大厅,每个人都忽然感觉到一股凌厉逼人的杀气。
利器神兵,必有剑气。
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视人命如草芥,身上也必定带种杀气。
无论谁都可以隐隐感觉得到,这两人一生中必已杀人无数。
看见这两人,厉青锋的脸色第一个变了。
他们本是属于同一时代的人,厉青锋当然知道这两人的来历。
风四娘也知道。
她忍不住轻轻吐出口气,道:“钩子。”
花如玉道:“两个大钩子。”
风四娘道:“我见过他们。”
花如玉道:“在逍遥侯的玩偶山庄里?”
风四娘点点头。
萧十一郎和逍遥侯决战的那一天,这两个老人也在路上相逢。
花如玉道:“你现在总该知道,我说的话不假了吧?”
风四娘又点了点头。
她并不知道他们和逍遥侯的关系,只知道他们也在逍遥侯门下。
逍遥侯门下的人,当然不会对萧十一郎怀有什么好意。
花如玉道:“所以你一定要想法子,让沈璧君也知道。”
风四娘道:“我想不出法子。”
花如玉道:“我们后面有道门,你看见了没有?”
风四娘看见了,门很窄。
花如玉道:“出了门,你就可以看到一间小木屋。”
风四娘在听着。
花如玉道:“那里是女人方便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