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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样的,肃肃果然没让我失望。可惜其他人显然不信,他们多年在外,从未听过此佳句。所有人都只当肃肃顾忌世子妃和高孝琬的颜面在谦虚。
段韶又问:“敢问孝瓘公子,兰陵是何人?”
肃肃看向我的方向,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汇聚过来。我只得从阴暗处向前几步,干笑着向他拱身拱手行礼道:“草民沈兰陵见过段将军!”
“这些是你教孝瓘公子的吗?”
“不,不,不,”我急忙摆手:“草民也目不识丁,这完全是因为公子聪明伶俐!将一路上所看所听融会贯通。”我没完全说谎,除了一、二、三、四、五、天、大、田等一些不超过五笔的汉字我还能认出外,其它的十个有九个不知道写的什么,剩下那一个还要靠猜的。
高欢也道:“沈医工是吕梁山人氏。她偶遇孝瓘治好他的病并带他回来,本王的哮症也由她治愈。她的言行举止的确不通世故,不谙世事,应不懂征战之事。”
看来连高欢也觉得我礼仪无全,就是山中一粗人。我连忙称是,心中苦笑不已。凑巧又对上斛律光充满戏谑讥讽的眼神。
娄王妃适时又道:“王爷,今日不是为孝瓘找师傅,这是家宴,你看大家都忘了用膳。”
高欢急忙道:“是我失礼了。澄儿,孝瓘开蒙之事,你且留心。”
高澄也惊讶这个平时被遗忘的儿子,竟如此出众,让他大有面子,道:“孩儿谨记!”
高湛走了出来,对高欢说道:“父王不在府中期间,孩儿与孝瑜编绎了一套剑舞,孩儿希望为父王助兴。”
高欢欣然应允。高孝瑜手持竹剑走了出来。高湛又喊道:“八哥,烦请你抚琴助阵。”一个英俊少年颌首,面容有些惨白,似乎有病。
“九哥,我也来。”“我也会”
……
“九弟,算上我”
……
最后在世子妃的示意下高孝琬也加入其中。
琴弦一响,一群正太翩翩起舞,让我再次感叹混血基因的强大。自打从进渤海王府大门起,我就是发现这一大家,从上到小,不分男女,目光所及,几乎没有一个不美的,尤其以娄王妃所出的一脉为之最。
高欢本是汉人,年轻时长的英伟不凡,才被娄家小姐看中。娄王妃本是鲜卑的美人,少数民族跟汉族的血统和基因隔的相当远,相当于混血,看高澄就知道了,他有二分之一的鲜卑血统,五官立体,轮廓显明,百里挑一的美男子。高氏位高权重,各房妻妾自然也都是顶尖的美人。高欢的妾氏不但各有风韵,而且大都比高澄还年轻。而高澄的世子妃也是魏帝元氏一脉的鲜卑美人,肃肃的娘更不用说了,肃肃至少有四分之一的少族民族血统。所以高家这票帅哥的形成是必然的。我暗暗叹气,如果我将来想生一个像肃肃这种质素的宝宝,还得找个老外嫁了才行!而且以我的条件,非得要远到隔N座山,N大洋的基因,才有可能拉的平啊!悲催!
晚宴戌时才结束,别人不知道,看得出高欢夫妇一定很尽兴。娄王妃亲自领走了肃肃,有祖母的关怀,我自不用担心。
我快饿趴了,寻思着先去厨房找点吃的。
“沈大夫?……沈兰陵?”熟悉的声音响起,一人从阴暗中出来,正是阔别多日的宋文扬。装束变了,头发长了,左半边散发几乎遮住了眼睛。
“宋医生,真的是你?”之前看到的身影果然是他。到了如今,再遇到谁,我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激动惊讶了。
我对他说:“这里不方便说话,先跟我走,杜老也在!”
因为王府规条严明,男女有别,杜老的厢房与我的厢房隔了一个小湖。
杜老看到宋文扬,很是激动,一把拉住他:“小宋,你怎么也到了这里?”
我示意他们先坐下来,问道:“你是怎么从吕梁山来到这里的?何医生和柳护士说你们遇到狼了。你是怎么逃脱的?”
宋文扬一下紧握手中的杯子,“你们遇到安妮和柳萱了?”杜老摇头,我点头。把这一路的情况大概说了一遍。
宋文扬喝了口水道:“那天我的确为了保护安妮,引开狼跑了很远,但最后还是被追上,搏斗中我被咬伤,但没致命。”说着,他微微褪下衣领,我们看到他颈后,一大片伤疤向下延伸,很明显,伤口没有得到及时处理,触目惊心。
宋文扬拉好衣服继续道:“生存的本能让我不顾一切爬上一棵高树。那狼足足守了一天一夜才离开,我失血过多,加上恐惧,终于从树上跌下来昏了过去。等再次苏醒的时候,已经被人救了,本该心存感激,随后却发现,他们救我是为了把我卖个好价钱,对我做的也是极为简单的治疗。因为他们是古人。”
看来他这一路也不轻松,但宋文扬的语气却极为平静:“发现不对劲后,我用了三天时间确认,穿越了。但我不确定你们是不是同样遭遇这么奇异的事件,毕竟我没等到安妮回来找我。我当时第一反应就是要逃,可惜伤的太重,被他们抓个正着,捆了四肢。最终拉出来,当街叫卖!”
我忍不住握紧了着手,宋文扬紧握茶杯的手在发抖。“后来呢?”杜老轻轻问道。
“后来……我被一家医馆的老板看中,买下带回晋阳,平日里做些打杂的事情。日前渤海王府突然秘密招揽了全城的医生,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是渤海王重病。下午,我看见沈医生领着一个孩子进去。沈医生,你瘦了不少,装束也变了,以为人有相似,要不是看见我们的药箱,我也不敢肯定是你!”
气氛有些沉闷,我故作轻松道:“不管怎么样,大家总算聚到一起了。说不定她们三人已经回去了。我们也能回去的。”
谁知宋文扬突然站起来,欲往外走,他说:“今天为了确认是沈医生,我出来很久了,再不回去的话,馆主一不高兴,少不得又是顿皮开肉绽的教训。”
我跟杜老一惊。在古代,主人有权处置甚至杀死一个奴仆,不会有人追究。但我们不是这里的奴隶,我忍不住拉住他:“宋医生,不管怎么样,既然我们重逢了,就不会丢下你不管。你先住在这里,明天我们一起去找馆主,为你赎身恢复自由。我们还存了一点钱,不够……再想办法!”不知道肃肃能不能借我一点?
宋文扬突然露出一个凄惨的苦笑,退后两步,挣开我的手,“兰陵,你以为这儿的奴仆只要打打杂,受点气就可以了吗?还要随时听候召唤,伺候……主人,否则他怎么会把我带进王府?要的就是‘贴身服侍’!我现在很可能已经染上脏病,我劝你还是不要靠我这么近!”
我跟杜老又倒抽一口冷气,面面相觑。宋文扬越是平静地述说,越显得遭遇的残酷。他居然被人……
“那你怎么不逃啊?”良久后,杜老呐呐问道。
宋文扬又是一声苦笑,缓缓掀开额上过长的乱发,赫然露出一个刺青!虽然我不太认得是个什么字,却也知道那是古代的黥面刑,为奴隶或者罪犯打上像牲口一样的烙印,从此他们就被定性,跑不掉了!
宋文扬道:“有了这个烙印,无论我一次一次逃到哪里,都被抓了回来,面对更严厉的处法。我怕了,也不知道该躲到那里才能回去!”
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让我差点站立不稳。曾经的有为青年如今麻木成这样地叙述这种遭遇!
现在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是一种提醒和刺痛。我一把拉住他说:“文扬!你就在这里住下,明天一早我就去求王爷和王妃,免除你的奴籍。渤海王府权势极大,只要他们肯发一句话,没人敢拂逆!”好歹我治愈了高欢哮喘,又送回了他孙子,王妃对我也很和善。
“对,小沈能在他们面前说上几句话。”杜老也执意要留下宋文扬:“大不了,我们不要他们的诊金和送回娃娃的赏赐,免去你的奴籍就行。既然我们遇见,以后就不能分开,有个照应。”
我拉着他重新坐回桌前:“只要能回去,激光打两下,什么纹身刺青都不留痕迹。还有……身上的伤,你也别疑神疑鬼,这里清洁条件不好,有的时候并不是因为……这点你该比我懂。回去什么病治不好?你就住在这里,杜老你那里还有干净衣服让宋医生换吗?”
“有,有”杜老急忙道:“还有一身洗过还没穿,正好给小宋。”
我点头,道:“我出去看看能不能打桶热水,宋医生你先清洁一下,杜老那里还有些消炎草药,他帮你先检查下,然后换上干净衣服,好好睡一觉什么也别想。一切明天再说!”
宋文扬眼中终于重新燃起生存的希望,又不确定道:“真的……可以?这几个月,我一直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一个恶梦,怎么也醒不了一样。”
我重重点头,杜老安慰道:“小宋,放宽心。你看我,在这里做过乞丐要过饭,还被人当神棍又扔又打。小沈带着娃娃也是九死一生,一路坎坷,才捱到今天,我们每个人都经历了难以想像的磨难,所以你这点不算什么。只要能回去就好。”
出了房门,王府太大,一时也不知道上哪里找高管家,只得拉住一个路过的丫环,询问厨房在哪里?哪里可以打热水沐浴?
好在王府的丫头训练有素,对待客人也极有礼貌,她不但回答了我的问题,还亲自领我过去。
安排好一切后,我重重倒在床上,昏眩袭来,却翻来覆去睡不着,肃肃不在我身边,但他今日的表现足以让所有人不敢轻漫,娄王妃更会爱护有加。
现在让人忧心的是宋文扬。在这里我越来越发现男风是件很平常的事,甚至比在我们的时代更开放,更容易被大众接受。
但凡有有些权势的人家都豢养岁数不等的娈童,不但不以为耻,反而像种“潮流”。我在王府内也曾偶然见到几个衣饰华美,举止柔媚的少年,既无官职称谓,又不是亲眷,答案昭然若揭。据闻这些甘为娈童的少年不但不是奴籍,而且可以自行出入,将来还可以像正常人成家娶妻生子。没人会因为娈童的经历而看轻他们,甚至因为曾经侍奉过的主人是大官而受到眷顾提携。老实说,让我这个现代人都觉得惊世骇俗。
宋文扬,我还记得他第一天来医院报道的样子,还有在医院跟何安妮并肩时的意气风发,现在直接从天堂掉入地狱。好在何安妮已经回去了,否则被心爱的人知道这种经历,他会更痛苦。
天一亮,顾不得丫环送来的早饭,我便前往杜老的厢房。远远看到三、五人堵在门口,吵吵嚷嚷。
原来医馆的人寻宋文扬来了,杜老紧闭房门就是不开。
“赶紧把人交出来,他可是咱们馆主买回来的。契约在手,一报官怎么也跑不掉的。”
我走过去对他们说:“里面的人是我的同乡,误入奴籍,你们花多少钱买的,我还给你们!”
哪知其中一人道:“钱是不多,但我现在不想转卖,我只要人。他必须跟我回去。”说着露出一抹暧昧的笑容,令我作呕。
“我们本是平民,他是被人陷害才被卖身。如今我们肯花钱替他赎身,你不收。我去请王爷王妃作主,到时你一铢钱都拿不到,何必呢?”
那人一愣,道:“我这有凭有据的,又没犯法,王爷为什么不让我带走我买下的人?”
他说的没错,在这个时代他对自己的所有物有卖与不卖的自主权。但我们不是货物,我们是有人身自由权的现代人。他们那套不适应于我们。
我只想尽快解决,“你拿着这些钱,把卖身契给我!”
那人挥开我的钱袋,仍然去砸门,叫嚷着里面的人出来,就是要人不要钱。
“什么人胆敢在渤海王府肆意枉为?”身后传来一声喝斥。
段韶、斛律金和斛律光三人一行走了过来,侍从喝道:“尔等何人?”
我急忙拱身行礼:“草民见过段将军、两位斛律将军!”
段韶道:“原来是沈医工,何事喧哗?”
“草民有一同乡,也是学医的。下山时走散,他不幸为奸人为害,卖身为奴。昨日与府内重逢,草民正与这位医馆主商量赎身之事,惊扰了几位大人,还望见谅!”
那医馆主也急忙说道:“几位大人,小人也是照足法例,买来的奴人,哪能任人说带走就带走!”
段韶对我说:“各朝百姓皆有户籍,沈医工可否提供你那位同乡的户籍,以证明他是良民?”
从一开始我就担心这个,我们凭空而来,哪有什么证明身份的文件?我只得道:“草民世代隐居深山,不知时事更替,哪有什么户籍。若真有此物,早就报官理论了。哪用在此与馆主商讨赎买之事?”
我继续道:“草民攒了些钱,还望几位大人能从中调停,劝服这位医馆馆主,高抬贵手!”
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