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洳蟹稀
早被折磨的死去活来,宋文扬弥留之际不断要求我们不能放弃他。我跟杜老也只有拼尽全力,走一步算一步了。否则这么大的伤口裸露在外,也可能随时没命。
我让肃肃找来一坛最烈的烧酒,加热蒸发水气提纯,用作消毒酒精。
接合的过程太过血腥,我让肃肃先回去,但他坚持守在门外不让旁人打扰。我跟杜老强打十二分精神,开始手术接缝。足足四个多时辰过去,我们体力极度透支,眼肌僵硬,全身紧绷僵硬。
其间麻药不足,效力退去后,宋文扬几次痛晕过去,又被疼醒,连我们都止不住的发颤。这还只是开始,术后那生不如死的疼痛,只靠麻沸散的话,根本不知道怎么捱下去!如果不慎引起感染或者高烧不退,依旧性命难保。
当我一头栽在床上时,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了。极度劳累,却又在绝望的迷茫中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不到十日,我便狠狠瘦了一大圈。
援军已至前方扎营安顿,高澄开始每日传召相关人等,聚于堂前,关注战况,商议军事。我也有幸身在其中,柳萱夫妇以及当日聚集在城门口的将军统领几乎都在。一为商讨,二来也方便监控吧。
柳萱以为这是出头威风的机会,时常提出一些军事频道播放过的战术战略,可惜连我都觉得可笑不切实际。这儿连电都没通,怎么实行定位侦察?古代战场,以步、骑兵为主,主要是靠近距离搏杀,我们时代的作战方法根本不适用。她甚至连弓箭的射程都搞不清楚,就提出抛掷炸弹、手榴弹的想法,也不管会不会改变历史。众人一开始的确被她所描述的威力吸引,可再一问,她连制作炸药最基本的硫磺和硝石都不知道,连我都听不下去了。想当超人,至少先充实够了再来忽悠!
她以为古人在物质上落后,精神层面也愚蠢的话,就大错特错了!正是因为物质的贫乏,古人在哲学、谋略和人心谋算上的研究,才是真正的高手。正是他们的积累,才令我们后人受益无穷。
结果不到一个月,众人就受不了她的夸夸其谈,高澄直接勒令骆超让夫人在屋里休息,别出来添乱。我始终靠在角落,不发一言。说到底,这一切不是我能控制的。我答应过韦孝宽,不会为东魏所用,介入战事。如今为了保命,终究还是食言了。
数月后,河南方面传来捷报,灌城计划得以顺利实施,长社城中水流涌溢,不可扼止。东魏军队趁势进攻。西魏宇文泰得悉王思政被困,即派大将罕赵贵率兵救援,兵至穰城为陂泽所阻。王思政虽亲率守军英勇抗击,身挡矢石同士卒并肩作战,但终究因为得不到外援,城池朝不保夕。
高澄大悦,全府欢庆,夜夜升歌。东魏皇帝适时加封其为齐王,兼任相国。渤海王府从此改为齐王府,一时又是风光无比。
我正想着是不是可以功成身退、适时请辞之时,前方突生变故,传来噩耗。
刚过卯时,高澄就挥开肃肃的阻挡,怒气冲冲地一脚踹开房门,将晚睡未起的我一把揪起,拖出房门,一路连拖带拽至大堂众人前,二话不说饱以一顿拳脚相加后,就要当场处决。
我傻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极力撑开青肿双目,看到柳萱满面得意的嘲笑。
高洋极力拉开高澄,劝解道:“大哥,此乃意外纰漏,不能怪责沈医工。”
高澄怒道:“若不是她的计策,怎会白白折损三员大将?如今慕容绍宗一丧,谁来牵制侯景?”说着又要踹我。
什么?慕容绍宗死了?那又关我什么事?
我瞥见一旁的斛律光,硬是爬了几步,拉住他的裤角。斛律光弯腰蹲下来,我问:“到底出什么事了?”
斛律光叹了口气,惋惜道:“眼见灌城之计成功,长社攻破在即,慕容绍宗、刘丰生和慕容永珍三位将军乘楼船观察城中情况,忽然大风骤起,楼船顺风漂泊城下,王思政命人从城上用长钩牵船,弓弩乱发,慕容绍宗赴水溺死,刘丰生中矢而死,募容永珍被生擒斩首。”
啊?要不是有人枉死,自己性命也岌岌可危,我真的会憋不住笑出来。
当朝大帅,居然一点水性不识,那就别拿当自己当周瑜啊!这还没赢呢,乘什么船看什么风景?等破城之日,没时间看个够吗?还是这辈子没坐过船?那也找个内行带路啊!人家被逼至绝境,肯定破釜沉舟,一有机会,哪怕同归于尽也要拼死一战。眼看成功在即,却闹出这种乌龙事件,说给谁听都是笑话,高澄却拿我出气,把责任全部推在我头上,这个人渣!
高澄又要向我走来,我急忙道:“王……王爷,草民知道错了,事先考虑不周,不知道各位将军不懂天文。但王爷也该清楚,此计确实有效,只是执行时有些偏差,所以眼下最重要的是赶紧整顿前方战事,否则您杀了草民也没用啊!”
高澄狠狠道:“如今主帅丧命,全军士气大丧,不敢再进长社。原本胜利在望,一下溃不成军。是不是你暗通……”
“不……不……”我急忙摆手,“草民身在邺城,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左右战区的天时啊?”
“是啊,大哥。”高洋也道:“此事实乃意外,眼下还是先解决长社之乱吧。”
“是啊,王爷,”我拿鼻青肿脸对着他,希望他从此打消娶我的念头。“诸葛亮那样的大智者也要借助东风,才能大败曹操八十万大军,草民也说过善于利用天时的重要。如今只是暂败,对方受困多时,也不是一两天就能恢复战斗力的。所以王爷还是抓紧时间重新布署,莫要被一个错误影响全局。”
“如今朝中还有谁可替代慕容绍宗振奋军心?”高澄为难道,余怒未消。
众人不语。
我立马奉承道:“这还用说?放眼整个朝野,谁的威望能与王爷您匹敌?除了您还有谁可能南梁拜服,令宇文泰心生畏惧,震慑四方?所以只要您能亲临前线,必能在最短时间内重整军容,一举破城。”我心里想的是,赶紧把你这个瘟神送走,离我越远越好。
“真的?”高澄望着我。
“当然!”我坚定道,差点拍胸口,指天咒地的保证了。
所有将士亦纷纷下跪道:“唯有王爷担此重任。末将愿随王爷征战颖川!”
高澄已有决定,我又“好心建议”:“王爷此去必定凯旋。只可恨伪魏擒我大将,即刻斩杀,实乃心胸狭窄,内心惧怕的表现。但王爷胸怀广阔,以德服人,若能生擒敌将,纳为己用,必能彰显帝王仁义,让天下臣服。”我想着如果生擒的话,肯定要比直接斩杀费时,这样又能让我有多些时间筹谋离开。
高澄终于下令:“来人,传我军令。以斛律光为中军先锋,常侍赵彦为左军,随本王亲率11万步骑大军,二日后挥军长社。”
我重重舒了一口气。
一个月后,府内得悉高澄率军抵达长社城,并亲临前沿阵地督造土堰,准备重新聚水攻城。
天气又渐渐热了起来,夏季一来临,跟着就是汛期。水位一涨,高澄这一仗必赢!
我是真怕高澄一时想不开娶我!所以思前想后,来找元仲华。只有正妻有权阻止丈夫纳妾,并逐我出府。
谁知,元仲华一点不恼,甚至还有些心不在焉,“沈医工,你当真与众不同的令人费解。此事若换了别人,哪怕落在柳萱头上,都会欣喜若狂,而你却避之不及。当真不愿嫁入王府,与孝瓘同享荣华?”
你才莫名其妙!又有女人要瓜分你的丈夫,你不是应该想方设法地拆散,就像当初联合柳萱陷害何安妮那样吗?
“娘娘,草民身份卑微,实在不敢高攀王爷。草民只想嫁得平凡男子,隐居山林,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便一生足矣。”
元仲华叹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本宫年少时亦曾对王爷有所憧憬,但可惜……自古以来男尊女卑,本宫身为公主、王妃亦不能改变命运,何况王爷已经指明纳你!即便本宫有心不让你进门也无能为力。所以我劝你还是别做梦了,安心等着做新妇吧。王府的尊荣多少女人期盼不到?”
看来指望不上,正要黯然退下之际,忽又听得元仲华开口,语气颇为尴尬无奈:“沈医工,请留步!本宫尚有一事,不知如何启齿?但众人皆知你冰雪聪明,可否告诉本宫如何……如何才能留住王爷的心?”
什么?我是不是听错了?她跟高澄是结发夫妻。高澄的小老婆再多,也撼动不了她的地位。这点她不清楚还需要问我吗?这个世道太疯狂了。
元仲华见我一脸不解,苦笑道:“沈医工,莫要看我只是表面风光。若不是献武王的安排,王爷根本不会选我为妃。这十多年来,王爷从未将我看在眼里。王妃只是图有虚名罢了。”
我安慰道:“王爷的身份,三妻四妾再所难免。但娘娘终究是正妻,地位超凡。这些年来,娘娘理应见惯王爷纳新,为何如今突发感叹?”
元仲华黯然道:“实不相瞒,王爷曾数度想废弃我,终因我元氏帝王家的身份而作罢。而如今情况却大不相同!……你也该听闻东柏堂内现正有两位美人甚得王爷宠爱。她们正是我族内元玉仪、元静仪姐妹。那元玉仪本是高阳王世子元泰之庶女,堪称大魏第一美人,却因身份卑贱,沦为孙腾家伎。孙腾死后,她被王爷一眼看中,藏于东柏堂内。元玉仪生性狐媚,为留住王爷,又引其妹一同服侍。王爷竟以她与我同为皇族为由,封其为琅琊公主,欲取而代之,废我立她。本宫甚为苦恼,不得以才求教于沈医工。请恕本宫直言,沈医工品貌不出众,又无家世,既不愿嫁与王爷,又如何令得王爷执意要娶呢?”
我傻眼,这让我怎么说?我懂打仗?还是脸皮厚到可以不顾一切”抱住”他?山珍海味吃多了,萝卜咸菜也别有风味?说了她也未必信,其实说到底真正原因就是高澄不正常,脑子坏了。
我只能继续安慰她:“我……也不知道,说不定王爷只是一时戏言,就忘了。其实娘娘不必太过担心心,虽同为皇族,但亲疏有别,这里面差距可大了。您毕竟是天子亲姐,又岂是旁人能比?”
元仲华又苦笑关系密切:“本宫这个嫡公主的名份也因献武王而来,为的只是当日与王爷相配,不辱没他们的身份。其实在高家眼中,本宫与那个琅琊公主并无不同,都是他们一句话便可决定尊卑的事。硬要说区别,唯一便是本宫与王爷少年结发,而那个元玉仪只是个家伎,但偏偏王爷喜爱非常,别说本宫,当今天子亦无可奈何!沈医工可知,我皇弟甚为忌惮王爷?王爷在皇弟面前更像主子,他甚至……对我皇弟挥拳相向,我皇弟亦不敢降罪,反过来还要好生赏赐安抚,你说本宫这个王妃可有半分威严可恃?”
我一惊,连皇帝都敢打?就算现在的魏帝只是高欢所立的傀儡,但高欢一直还算顾及君臣之仪,不敢随便僭越。如今轮到高澄当政,直接动手了!这摆明是要造反,而且不怕路人皆知了!难怪元仲华一直像个小媳妇般的谨小慎微。
两行清泪突然从元仲华眼中滑落,“沈医工,本宫不怕屈辱。这么多年若不是为护我儿孝琬,早就寻了解脱去!”
我急忙道:“娘娘千万不能想不开。人死如灯灭,什么都没有了。但太阳照常升起,一切不会因您的离开而有所改善,反而少了您的护持孝琬公子的世子地位很可能不保!您希望他像孝瓘公子那样受人欺凌吗?既然娘娘可以坦诚道出心里话,那也请听我肺腑一言。事态再怎么发展,不外乎两种可能,一种是保持现状,娘娘仍是王妃、皇帝胞姐,那么哪怕王爷再宠爱别人,也不得不顾忌您元家在朝中的影响。还有一种王爷真有心……取而代之的话,那您更要坚强,因为到那时您便是名正言顺的国母!只要有您在,您的弟弟甚至整个家族,都会在您保护下,只能指着您了,王爷多少会给几分面子。您若不在了,王爷便再无忌惮。所以不管是为孝琬公子、为家族,还是为了您自己,都不能轻易放弃。女人不能只为男人而活!草民不知道大魏第一美人能美成什么样,总不可能超过孝瓘公子的亲娘吧?草民只知道娘娘亦美若天仙,仪态万方,怎么能轻易认输呢?”
元仲华止住眼泪,一眨不眨地望着我,良久才道:“我现在有些明白王爷为什么会看中你了?这番道理见识超凡脱俗,犹如警世之钟,一下让我豁然开朗。为了孩儿,为了皇弟,我亦当全力联络朝中旧部,力谏王爷不可妄动!至于沈医工所求一事,本宫虽无能为力,但你放心,倘若日后本宫地位稳固,必与你友善相处,多加照拂。”
可我不想跟你当姐妹,共事一夫啊!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