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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琴见玉蟾打量她身边的小丫鬟喜云，连忙解释道：“妹妹别恼，是我让喜云注意着等妹妹一回来就叫我的。”
见她说开了，玉蟾反而放下了心，便问道：“姑娘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是有一件事想请你帮个忙。”瑞琴神色有些尴尬，似乎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一般，嚅嗫了几下，然后侧身说道，“不如进来再说吧，我这里有原先老太太赏的茶，妹妹你也进来尝尝，喜云去茶房要壶开水来，就说玉蟾在这里呢！”喜云答应着去了。
原先老太太赏的，那至少也应该是去年的了，自从进了永辉堂之后，瑞琴就再也没见过老太太，老太太便是偶尔想起来也不过问一声她过得如何罢了，瑞琴的日子也不好过吧？玉蟾一面想着，一面走了进去。这座厢房有三间，中间是个厅堂，左右两间都是寝房，银环原来住的右侧间空了，只有瑞琴还住在左侧间，整个屋子便显得很空，而瑞琴的东西也不多，除了一个绣架，挂了满墙的绣线，剩下的便是堆成一小堆的绣品。玉蟾不由得拿起一件绣着喜鹊登梅的大红丝帕，摸了摸光滑的布料和细密的花纹，说道：“你天天关在屋子里就是在绣这些东西吗？”
瑞琴苦涩地笑了笑，说道：“以前银环在的时候我们两个还可以说说话，现在她到老爷身边去了，我身边就只剩下个喜云，也没什么话好说，不绣东西还能做什么？你手上这个是一条喜帕，这里还有一套四季如意的帐子，一件百蝶穿花的霞帔……”瑞琴一件一件地摸过去，然后说道，“你经常去外面，能不能帮我把这些东西拿去卖了？绣的也不好，你看着随便能换几个钱回来就行。”
“你缺钱用？”玉蟾讶异地看着她，难不成绿萍克扣她的月钱了？她又问，“这个月的月钱还没拿到吗？”
瑞琴连忙摆手，说道：“不不不，月钱已经拿到了，每季的穿的、用的也没有少过，只是……这此东西我也用不了，原来攒下的一些上好的布料、绣线都要用完了，我想换些新的来，不然想再绣也没有了。”
“东西我可以帮你卖，但你也不能老关在屋子里绣花呀！看看你这双眼睛，你是怕你眼睛瞎不了呀？”玉蟾说道，她虽然不精于绣艺。但也可以说略懂皮毛，单看那套四季如意的帐子没个半年时间就绣不成，她不但绣成了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趴在绣架上就不想下来。”瑞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玉蟾便说道：“绣归绣，平时也要出去走走才行，我听说老太太也常问起你来，若是没事也可以去迎福居给老太太请个安，或者找那边的瑞丝、秋萍几个说说话也好呀！”
单单是侍候过老太太的丫鬟，去向老太太请安自然没什么问题，可她现在不过是一个通房。哪有资格去见老太太？见了昔了日姐妹又该说什么？瑞琴满口答应，心里却始终找不到出去的理由。玉蟾又劝了几句，见她实在孤单便坐着陪她说了一会儿话。之后瑞琴便拿一张包袱皮将那些绣品叠起来包好了交给玉蟾。
玉蟾抱着那一包东西出了北侧厢房，想了一回却又回主屋找到了月华。
过了没几天，玉蟾把瑞琴请到宴息室里，月华独自一个人坐在榻上，正翻看着瑞琴所绣的那些绣品。瑞琴腿一软差点没跪下去。玉蟾连忙扶住她，说道：“姑娘别怪我，我是想着你老这样闷在屋子里也不是办法，所以就把这件事告诉了大少爷，我这也是想让大少爷帮你想想办法。”
月华“嗯”了一声，然后问道：“这些都是你绣的？”
瑞琴见月华并无怒色。这才放下心屈膝行礼，说道：“是奴婢绣的。”
“前几日我保和坊那边看到一家绣坊，里面挂着一副绣出来的凤穿牡丹图。有三尺多高，两尺来宽，那样的东西你能绣吗？”月华问道。
“能。”瑞琴说道，随即又暗悔自己答得太快，忙补道。“有图样就能。”
月华又问：“那若是再大些呢？”
“时间足够就成。”瑞琴点了点头，对她这样的绣艺高手来说。其实大小无所谓。
“好！”月华挑起了唇角，将早准备在一旁的一幅画卷拿了起来，向瑞琴说道：“你看看这样的能不能绣。”
瑞琴就接过画打开看了一眼，玉蟾站在旁边也瞧见了，那分明是唐代的古画《簪花仕女图》，要用针线把这样的画绣出来，玉蟾觉得有些难以想象，谁知瑞琴却点了点头，说道：“奴婢能绣，只是，绣人像比绣花鸟要多费些功夫，可能得三个月时间。”
“那如果我要你把这幅画放大呢？”月华像是十分感兴趣地说道，“至少也得要一丈长才行。”
瑞琴的脸上终于出现了几分难色，她说道：“奴婢的画工不行，如果要放大，得先找工匠描出图样来。”
“这没问题。”月华说道，“若还需要什么东西，不管是针、线还是绣架什么的，你列个单子交给玉蟾，让她去替你准备就是了。对了，你绣的这些东西我也帮你打听过了，那喜帕和霞帔能卖八两银子一件，那一套帐子一幅可以卖二十两银子，一套共八十两。玉蟾，你拿一百两银子给她，这几件东西就算是我买下来的吧。”
“不，奴婢不敢要！”瑞琴立即慌了神，奴婢做私活本来就是不对的，何况她用的那些布料、针线算起来都是府里的东西，她又怎么敢收月华的钱。
玉蟾拿了一百两银子出来，对瑞琴说道：“姑娘就收下吧，就算是大少爷赏给你的体己银子好了。”
瑞琴这才收下来。
待她出去以后，玉蟾看向月华，说道：“大少爷，你不是说要想个理由把瑞琴放出去吗？怎么还使唤上了？我瞧着这回她不绣完您交待的活肯定都不敢出来！”
“这么好的手艺放出去太可惜了，就我说的那家挂了凤穿牡丹绣样的还不如这个呢，就敢称京城第一绣坊！”月华笑道，拉了玉蟾坐到自己身边，说道，“就瑞琴这种绣艺，挂出去还怕没生意么？”
玉蟾只觉得，他是做生意做得魔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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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花褪残红青杏小 第一百一十六章喜事
大约是自己绣出来的东西被看重的原因，瑞琴显得十分高兴，应了月华的吩咐以后就积极地准备，很快就把自己所需要的东西都列了出来。因月华吩咐玉蟾去采买那些东西，两人无形中亲近了许多，有时候，她说的一些东西玉蟾听都没听过，她还会主动拉了玉蟾去买。玉蟾也算是见识了一翻，有一些颜色的绣线找不到竟然还需要自己调了染料去染，但是，见瑞琴的样似乎整个人都活泛了不少，便知道她是乐在其中，玉蟾便也不再多事地去担心她了。只是，等她弄齐了各种东西开始闭门刺绣之后，玉蟾得了闲便会去陪她说说话。
月华也抽空去瞧了几次，每一次都对瑞琴的绣艺赞不绝口，看样子是真想开家绣坊。但是，他却从来没对瑞琴说过这个打算，当然了，如果他开口的话，瑞琴作为一个奴婢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但是，难道就为了开一家绣坊，就要让瑞琴继续这样名不正言不顺地做个通房？这样岂要把她一生都耽误了吗？或者……
最近月华看到瑞琴就眉开眼笑的，说不定是打算真收了瑞琴呢？瑞琴长得又美，还有这样好的绣艺，能做月华的妾侍也算是他捡到宝了。
玉蟾心里时不时地便冒出这样的想法来，然后却又总是想起月华对她说的那些话，还有他口口声声地问她要不要一直跟她在一起的话，这些事堆在脑海中让她心里像堵着一颗大石一般，闷得有些难受。她不是不明白自己的感情，可她心里清楚得很，月华将来会有正妻、妾室、通房，至少也得五六个吧？如果她掺和进去的话又算是什么呢？想不通的时候，她就宁愿一直像现在这样陪在月华身边。每天帮他处理些杂务，别的什么也不用去想。
但是，时间永远不会为谁而停留，转眼，又到了八月金秋。
玉蟾在南北楼的帐房里清帐，玉蟾娘却从外头推门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份金黄色的蛋奶羹，看玉蟾拨着算盘的样子她不禁有些与有荣焉的感觉。玉蟾听到声音抬起了头，说道：“娘，您怎么来了？”
“肖师傅做了新口味的蛋奶羹。让我拿来给你尝尝。”玉蟾娘说道，她原来是在大厨房帮忙，几个大厨去了东大街那边以后她就改在肖师傅身边打打下手。
“太好了。又有吃的了！”自从头以后回玉蟾以后，肖师傅每次新做了点心总是让玉蟾第一个先尝，他做的东西总是让人百吃不厌，玉蟾自然乐得做第一个尝试的人。说着，玉蟾将算盘、账本堆到一边。拿起勺子挖了一勺塞进嘴里细细地品了一回，说道，“嗯，酸酸的，加了……菠萝吧？”
玉蟾娘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就是菠萝做成酱加进去一起蒸的。”
玉蟾又挖了两勺。点了点头，说道：“比加苹果酱要好吃些，不过两种各有各的好处。也许有的客人更喜欢苹果酱做的呢？”
“肖师傅也是这么说的。”玉蟾娘点头记下了，却并不像往常那样收了碗就出去，她欲言又止地看了玉蟾一眼，犹豫着说道，“玉蟾。再过几天就是中秋节了，又是你的生辰……这么多年都没有好好地和你一起庆贺过。所以，我和你爹商量了，想问问你能不能向大少爷告一天假，中秋节你就留在这边和我们一起过？”
“娘！”玉蟾放下了笔，正色地看着玉蟾娘，说道，“大少爷待我们这么好，我已经觉得很难回报了，我们怎么能再得寸进尺呢？”
玉蟾娘的神色便黯了一下，说道：“娘也知道这样有些过分了，可是……”
“娘，我知道您的意思，但是……”玉蟾没再说话，只伸手过去握了玉蟾娘的手，然后看着她。自从玉蟾爹娘到了南北楼之后，他们三不五时就能见上面，有时候月华见了也对他们十分客气，如果这样他们还有所要求的话，那真的就有些过了。
“娘明白了，以后不会再提了。”玉蟾娘点了点头，替她理了理头上的发髻，然后说道，“那么，赎身的事情你问过了没有？大少爷如今也已经十六岁了，正是该说亲的年龄，别看着现在没什么动静，可只要一说定了，从下定到过门也不过就是半年左右的时候，我算着，也就明年、后年的事吧？”
玉蟾心里好像被人揪了一下般，莫明其妙地慌了起来，好一会儿她才定下神，勉强地笑了一下，说道：“一会儿回去我就问问。”
“一定要问，知道吗？”玉蟾娘再三叮嘱，见玉蟾点头却犹不放心地说道：“我知道你在顾忌什么，不就是怕你出去以后遭大太太报复吗？我跟你爹都商量好了，大不了我们一家子走远一点，不在这里碍着别人的眼就是了。正好，到了别的地方也没人知道你做过丫鬟，说亲事也容易些。”
“好。”玉蟾点头。
玉蟾娘又说了许多赎身后的好处，直到玉蟾假说自己的帐快算不清了，她这才收了碗筷走了出去。
她一出门，玉蟾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直到月华不知道在哪里逛了一圈来接她一起回府的时候，她的眉头也没有舒展开来。月华见左右没人，便点着她的眉心，说道：“你这样看起来真像个小老太太！怎么，这个月又亏钱了吗？”
“怎么会？”玉蟾摇了摇头，南北楼上个月刚刚把原先的亏损填满，这个月帐上的盈利已经变成了纯利。
月华问道：“那为什么不高兴？”
玉蟾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却只是摇了摇头，弯起唇角说道：“我哪有不高兴？”她只是忽然间意识到，原来两人能在一起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所以莫明地就是想看着他，把他深深地记在自己心里而已。
好一会儿，月华才淡淡地笑了笑，说道：“没有就好。”她不知道，她这会儿虽然弯起了两边唇角，眼睛里却是一片掩也掩不住的忧伤，这让月华心里狐疑，却也没有立即拆穿她。
回去以后，玉蟾把自己屋里唯一个上了锁的箱笼打开了，里面除了几件好衣服之外，角落里的一个瓦罐里藏着她这些年所有的积蓄。除了每个月拿回家的钱之外，她自己存了大部分，零零散散的，总有五十几两吧？赎身的事情并没有玉蟾娘想的那么复杂，现在她的卖身契又在月华手上，只要月华点头，她就可以拿了卖身契到衙门去销奴藉了。以她和月华的情份来说，赎身银子什么的只是一个笑话而已，这五十多两银子是她下半辈子过活的本钱，不然，她还能做什么呢？
但是，月华会同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