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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老妹的办公室里……卸下了行李……
然后坐上277号公车……在荣总下了车……
我进了病房……她正在熟睡着……我静静地看着她……
她长长的头发斜斜地散在棉被外面……我并没有看到可以称为咖啡色的头发……
她的脸型变得稍圆……不再具有以前那种美丽的弧线……
而她的脸颊及鼻梁已经有像蝴蝶状分布的红斑……
但不管她变成如何……她仍然是我心目中那只最美丽的蝴蝶……
她长长的睫毛轻轻地跳动着……应该正在作梦吧!?……
她梦到什么呢?……
工学院路上的轻舞?……麦当劳里的初会?……南台戏院内的铁达尼号?……
还是胜利路巷口的香水雨?……
病房内愈来愈暗……
我想去开灯……因为我不想让她孤单地躺在阴暗的病房里……
但我又怕突如其来的光亮……会吵醒她的美梦……
正在为难之际……她的眼睛慢慢地睁了开来……
她张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我……
然后突然转过身去……我只看到她背部偶而抽搐着……
她变得更瘦了……而我也终于可以用“弱不禁风”这种形容词来形容她……
过了很久……大概是武侠小说里所说的一柱香时间吧!……
她才转过身来……用手揉了揉眼睛……浅浅地笑着……
“痞子……你来啦!……”
“是ㄚ!……今天天气真好……对吧!?……”
“对ㄚ!……今天太阳也很圆……不是吗?……呵呵……”
这是我们去看铁达尼号那天……她坐在我机车后的对白……
只是她不知道……台北今天下雨……根本没出太阳……
“痞子……你坐ㄚ!……干嘛一直站着?……”
经她提醒……我才找张椅子坐下……
在举步之间……我才发觉双脚的麻……因为我已经站了几个钟头了……
“痞子……你瘦了ㄛ!……”
她真厉害……竟然“先下手为强”……我才有资格说这句话吧!?……
“痞子……肚子饿了吗?……中午有吃吗?……”
“医院的伙食不太好……所以病人通常会比较瘦……”
“其它的都还好……不过不能在线上跟你聊天实在是件很无聊的事……”
“痞子……论文写完了吗?……今年可以毕业吗?……”
等等……躺在病床上的人是你不是我ㄋㄟ……怎么都是你在问问题呢?……
不过……我也没什么好问的……因为我只是来看她……不是来满足好奇心的……
也许我该学着电影说出一些深情的对白。
但我终究不是浪漫的人……
而且毕竟那是电影,而这是人生……
我只希望她能早点离开这间令人窒息的医院……回到纯的台南……
这次我绝对不会让她一个人漫步在成功校区的工学院路上……
我会一直陪着她……只要不叫我跳舞的话……
过没多久……她妈妈便来看她了……
50岁左右的年纪……略胖的身材……除了明朗的笑容外……跟她并不怎么相像……
“嗯……我该走了……伯母再见……”
“你……你……”
她突然坐起身子……像是受到一阵惊吓……
“我明天还会再来……明天的明天也是……直到你离开这里……”
在回到老妹的住处前……我先去买瓶Christian Dior的Dolce Vita……
我买最大瓶的……这次要让她到手酸也不完……
老妹笑嘻嘻的说……自家兄妹,何需如此多礼……
我告诉她……“你说得对……所以这不是买给你的……”
我想要不是因为我们拥有同样一个娘亲……
她恐怕会骂出台湾人耳熟能详的三字真言了……
当天晚上……我一直无法入眠……
台北的公鸡是不敢乱叫的……所以我只能偶而睁开眼睛瞥一下窗外的天色……
在第一道阳光射进窗内后……我离开了温暖的被窝……
我坐上taxi……因为我不想多浪费时间在等277号公车上……
进了病房……她正在看一本小说……
封面上有个清秀的女子画像……但比她略逊一筹……
“痞子……你终于来了……等你好久……”
“你昨晚睡得好吗?……”
“我不敢睡得太沉……因为你来了也不会叫醒我……”
“那你再睡一会?……”
“呵呵……你既然来了……我就更加睡不着了……”
我送给她那瓶Dolce Vita……约好她出院那天在荣总大门它个痛快……
她问我小雯美吗?……我说她太辣了……对眼睛不好……
不过阿泰喜欢吃辣……可以让他们去自相残杀……
然后她又问我台南的天气好吗?……我并没有告诉她……
她离开后的台南……天气一直不曾好过……
说着说着……她就睡着了……
我不敢凝视着她……因为她的脸上有一只蝴蝶……
昨晚离开前……我才知道她得的是红斑性狼疮……俗称叫蝴蝶病……
但我喜欢的是一只能自在飞舞的咖啡色蝴蝶……
而不是停在她脸上伴着苍白肤色的这只红色蝴蝶……
况且不能飞舞的蝴蝶还能算是蝴蝶吗?……
“痞子……你干嘛一直看着我……而且又不说话?……”
我也说不上来……
因为我发觉她愈来愈虚弱……这让我有股不详的预感……
“痞子……我很渴ㄋㄟ……想喝点东西……”
我绝不会在此时离开你半步的。
电影“新不了情”里,刘青云到太平山去帮袁咏仪买红豆糕回来后……
就没来得及看到袁咏仪的最后一面。
我不笨,所以我不会下这种赌注的。
“你在学电影情节把我支开吗?……”
“痞子……电影是电影……人生是人生……”
电影如何?……人生又如何?……
在电影“铁达尼号”里……Jack要沉入冰冷的海底前……
用最后一口气告诉Rose:“You must do me this honor……
promise me you will survive……that you will never give up……
no matter what happens……no matter how hopeless……promise me now……
and never let go of that promise……”。
结果呢?……Rose老时还不是照样松手……而把“海洋之心”丢入海里……
而在真实人生中,为了拍“铁达尼号”,Rose刻意增胖……
戏拍完后,还不是因为无法恢复成以前的身材,而放弃减肥……
所以电影和人生其实是有相当大的关连性……
“你不是刚喝过水了?……又想喝什么?……”
“痞子……我又渴了嘛!……我现在要喝曼巴咖啡……”
这里是医院ㄋㄟ……到那里去煮曼巴咖啡?……
而且咖啡这种刺激性饮料……毕竟对身体不好……
“咖啡不好吧……喝点别的……好吗?……”
“痞子……你也知道咖啡不好……所以请你以后少喝点……好吗?……”
我看着她嘴角泛起的笑意,以及眼神中的狡黠……
我才知道她拐这么多弯就是希望我以后少喝点咖啡。
我心里彷佛受到一股重击……
不行了……鼻子突然感受到一股PH值小于7的气息……
再不平静下来,也许泪水会决堤。
我是学水利工程的,防洪是我吃饭的家伙……
绝不能让水流越过堤防而漫淹……即使只是泪水。
“好……我答应你……我尽量不喝咖啡……”
“那顺便答应我以后不要熬夜……”
“还有以后别日夜颠倒了……”
“还有早餐一定要吃……”
“还有别太刻意偏爱蓝色……那会使你看起来很忧郁……”
“还有……”
气氛突然变得很奇怪……好像有点在交待后事的感觉……
我不想让她继续,只好说:
“我去帮你倒杯水吧!……免得你口渴……”
“痞子……饮水机远吗?……如果远我就不喝水了……”
从这里到置放饮水机的转角,男人平均要走67步,女人则要85步……
加上装水的时间,平均只要花1。8至2。1分钟……不算远。
“不会的……很近……”
“痞子……赶快回来……我不想一个人……好吗?……我很怕孤单……”
我这次没有回答。
低着头,加快了脚步……
※ ※ ※
《痞子……吃宵夜去吧!……学弟请吃鹅肉……》
是阿泰在叫我。
三更半夜里,很多研究生都会相约一起出去吃点东西。
有时会喝点酒,因为大家都有一肚子的悲愤。
以前我常喝酒,但这两个月来倒是都不喝了。
“等我10分钟……我喝杯咖啡……”
到今天为止,轻舞飞扬已经离开我快两个月了。
我总是在每天深夜的三点一刻……上了线,关掉所有的Page……
让jht静静地陪着FlyinDance 10分钟。
虽然现实生活中的她,已不再能轻舞飞扬……
但我仍然希望网路世界里的她,能继续Flying in Dancing……
阿泰常骂我傻……人都走了,还干这种无聊事做啥?……
可是即使她已不在人世,我仍然不忍心让她的灵魂觉得孤单……
因为她说过的……她怕孤单……
《痞子……你不是戒掉咖啡了吗?……》
阿泰好奇地问着。
其实我一直记得那晚她的嘱付……所以从那时起,我也就不再喝咖啡了。
但今夜的我,却有一股想喝咖啡的冲动……而且我要多煮一杯给她。
因为今天是3月15……她满22岁的日子……
我记得1月17那天……台北的雨下得好大……
当我赶到荣总时……他们告诉我说……
凌晨三点一刻……从医院里飞走了一只咖啡色的蝴蝶……
然后我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我只知道我在277号公车的站牌下……站了一整天……
小雯说得没错……台北实在好冷……
老妹就比较笨了……竟然问我为何脸上会这么湿?……
难道她不知道那天台北的雨实在很大?……
这两个月以来,我很努力地不去想起她。
毕竟饭还是得吃,觉还是得睡,课还是得上,论文还是得赶。
我希望自己不会无时无刻地想起她,而这种希望……
就好像我希望天空不是蓝色的;
就好像我希望树木不是绿色的;
就好像我希望星星不在黑夜里闪耀;
就好像我希望太阳不在白天时高照。
基本上,我是在希望一种不会发生的情况。
没想到在现实生活中,我还是扮演着第二种人的角色。
而我哭过吗?……
No way!……我说过了,我是防洪工程的高手……
将来长江三峡下游的防洪措施,搞不好我还会参与。
如果心里一有pH值小于7的感觉,我就会赶紧上线去看joke板……
让一些无聊低级黄色的笑话,转移我的注意力。
所以一切都跟去年9月多以前还没遇见她时一样……
阿泰仍然风流多情,而我依旧乏味无趣。
只是研究室窗外的那只野猫,似乎都不叫了……
上了线,关掉Page,准备去饮水机装水煮咖啡……
三楼的饮水机坏了,只好到二楼去装水。
在等待盛水的时间里,我看到了一封放在研究生信箱的信件。
我是博士班的学生,信箱在三楼……二楼是硕士班研究生的信箱。
信封外面的收件地址只写:成大水利工程研究所……
而收件人更怪,写的是:“痞子蔡”。
我想不出系上还有那一个人有这种天怒人怨的绰号……
所以应该是寄给我的信。
我拆开一看,里面有张信纸……还有另外一个咖啡色的信封。
信上写的是:
“蔡同学你好:
我是轻舞飞扬的室友。很抱歉,我并不知道你的大名。
我也不方便称呼你为痞子,因为这是她的专利。
前几天她家人整理她的遗物时,发现了这封咖啡色的信,托我转交。
我只知道你的系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