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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不管他送的是名贵牡丹也好,常见野花也好,他都会细心保护的。
满园娇花虽美,他却无心驻留细赏,只是奇怪何时这花园里多了座爬满蔷薇的花棚。他走在花径间的步伐不自觉地慢了下来,花棚里的人影原本被挡住了,可当他跨过花棚,一只绣鞋却横空飞来,砸在根本没想过会有“埋伏”的他胸前。
辛守辰飞快地伸手接住,看着那只困脂色、以精细绣功绣着牡丹并缀上珠玉的绣鞋,纳闷怎么有这东西?他抬头看向绣鞋砸来的方向,也一并看清棚内凉亭里的人影,怔住。
恍然如梦,心脏的悸动却告诉他,这一切再真实不过。
她真是法力耗尽了,要休养可要熬上不少时日,但是知道辛守辰已经平安度过难关,她心安了些,这几日也就尽可能乖乖听话。
“一个姑娘家,偶尔也该学学怎么打扮吧?”云雀笑嘻嘻地替她抹上胭脂,单凤楼原本觉得不习惯想退开,却因眼前似曾相识的一幕而愣了愣,于是就让云雀得逞了。
她像木头娃娃似地,大眼瞪着眼前仔细在抛脸上涂涂抹抹的云雀。
她几乎没机会学作女孩子家的打扮,孩提时像男孩子般野惯了,自在让她穿裙子时她老是嫌烦。
但是她还记得第一次来了癸水,她吓得六神无主,自在却笑着替她的长发编了个秀气美丽的发髻,簪上她原本种在后园子用来做药材的蔷薇花,还替她抹困脂。
她也记得自在当年好不容易驯服她这只野猴子,让她把她一头野人般的长发梳洗得又直又亮,让她把她打理得人模人样,教她拿筷子,教她识字,那时的她,觉得自在好像有魔法,自在身上药草的味道,就是她记忆里最让人心安的气味。
那是她最美的回忆之一,即便那天自在笑得好温柔地宣布,以后不准她再打扮得像男孩子,她的抗议完全无效。
单凤楼难得的乖顺,让云雀有些讶异,不过想想单凤楼才刚成为少女,就不得不施展恒梦咒以保住性命,其后都是以凝神咒行走天下,为了方便而以男装的样貌现身,能好好打扮对她来说很难得吧?
“你皮肤又白又细,连粉都省了,真好。”云雀忍不住在她太过苍白的颊上掐了一下,总算有一点血色。
单凤楼终于回神,瞪了她一眼。
“哪天你也来试试阁里花魁的全套装扮好了。”那真是累死人也,虽然华丽美艳。卸下花魁身分后,云雀最开心的就是不用再穿戴那些行头,尤其吟雪阁的排场和派头可是帝都之最,每次亮相前可都是耗上好几个时辰在打扮,简直是恶梦。
“不用了。”想也知道云雀没安好心眼,存心折腾她。
云雀笑得贼兮兮地,“你不想让辛大人看看……”
“你……什么……”单凤楼原本几乎没有血色的脸蛋,瞬间爆红,“我才没……没有……”
“没有什么?”她结巴了她结巴了!云雀眼都笑眯了。
单凤楼一阵羞恼,猛地起身就走。
“嗅唷!”砰地一声,天下第一咒术师,很拙地跌趴在地上了。
懊死的罗裙!以后谁再要她穿这种鬼东西,她就杀了谁!
云雀想笑又不敢笑,急忙扶她起身,“怎么这么不小心啊?是说你迟早也是要习惯的……瞧,”她弯身抚平她的裙摆,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这颜色真配你。”
☆、第十二章
她本来就适合大气的颜色,可大红和大紫在平日穿太盛大,所以今天她挑了件蔷薇红的祂服,虽然梧桐居内不像外头那么寒冷,但还是给她披上了雪色狐毛披风。
“我不想穿这种衣服,我要换下来!”
“不行。”云雀挑眉,一脸没得商量,“这是为了让你好好待在花园里给我晒晒太阳,不准乱跑。”
“……”她又不是老人!
可单凤楼也知道,多在日头下活动对她是好的,而且体内的寒气总是让她难受,比起躲在屋子里,她也宁可坐在太阳底下。
于是她还真的听话地待在花园晒太阳,舒服是舒服,就是一个人无聊得紧,因为除了她,每个人都有事要忙,偏偏她正在调养生息,不得使用咒法,否则真想召唤花灵出来跳个舞给她解解闷。
新搭起的蔷薇花棚无顶盖,只有四面花墙挡风,中间架了藤椅和石桌,藤椅上铺了厚厚的毛皮和绒被,石桌上则摆满了并不美味的补品,全都用小小的白瓷炉煨着,某个女暴君规定她今日的工作就是在日落前把它们全吃完。
养猪大概就像这样吧。
坐得屁股都疼了,她想出个无聊至极的游戏。把鞋子踢逮远的,再一跳一跳地把它捡回来。
没法子,她闷啊!闷到屁股都疼了啊!而且云雀也说过,要她多起来走动走动,走累了就坐下来休息。她这也算走动啊,就是用跳的很累,有时好不容易捡回鞋子,头都晕了。
怎知这回,鞋子飞了出去——她对自己终于踢出一个完美的弧度感到很满意,偏偏一只大掌抓住了那飞得高高的绣鞋。
她微怒地看向来人,却在看清那张让她日思夜念的脸孔后,情不自禁地笑灿如夏花。
“辛……”不对!她猛地回神,捣住嘴,想起自己现在可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单凤楼”啊!继而想起,为何没人来告诉她,辛守辰回京了?
辛守辰好半晌才自剧烈的震荡中回种。
这是神的恩赐,或是另一个讽刺的梦境?他小心翼冀,却不肯将视线自她身上移开。
似乎,比起他的梦境,少女的模样有些不同。梦里的她圆润些,而眼前的她,像生过一场大病,羸弱得令人心疼。
她的反应让他有些不解,但话说回来,年轻女子发现家里有陌生男人,是会感到惊讶没错,是他冒冒失失地打扰了人家的休息。同时,他也疑惑,少女和他的梦境有何关联?或者该说,她和单凤楼是什么关系?
“姑娘请勿惊慌,在下没有恶意。”生平头一遭,他极力放缓语调,就怕眼前的人躲着他。
单凤楼几乎要笑出来。原来这家伙也有这一面啊?
于是明知不妥,明明有太多疑问,她仍是玩心大起,“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家?”
那样骄纵的语调,又让辛守辰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戚。
“我……在下……”可他来不及细思那股熟悉戚,只是有些紧张地连忙想安抚她,“在下是单兄的朋友,前阵子前往枭城查案,这次回京面圣,特地过来看看他。”
案子了结了吗?她最近积极养病,什么事都不过问——话说回来,那日辛守辰遇害,不就是一场混乱引起的?司徒烁都被惊动了,辛守辰想必是回京向司徒烁交代。这么一想也就明白了,她决定继续玩他。
“你是我哥哥的朋友?怎么样的朋友?”她突然想听听他怎么看“她”。
提起单凤楼,让辛守辰紊乱的情绪渐渐沉淀了下来,就像想起什么令人愉悦和踏实的记忆那般,半晌,他从容地微笑道:“对我而言,单兄是知己,更是生死至交。”原来是单凤楼的妹妹?虽然从未听他提起,但辛守辰隐约也感觉到,单凤楼的家人是他心中的秘密与痛楚,所以一直未主动开口询问。
无论如何,既然是单凤楼的妹妹,他心里多了分怜惜与温柔。
他的回答让单凤楼心里很是欢喜,决定放他一马,“原来如此,你就是辛大哥吧?”她说谎不打草稿,而且还脸不红气不喘,看来她与单鹰帆不愧是同门师姐弟啊。
“正是。”他也不意外单凤楼会向妹妹提起他,反而有些高兴,“单兄人呢?”
“真可惜,我哥哥才刚出门呢。”短时间内,她也没办法再以凝神咒现身见他,虽然耗不了多少法力,但要是让连日来的休养功亏一篑,别说云雀会怎么念她,她光想到这一桌子药补与食补,还有这种只能坐着发呆的日子要再延长,她就痛苫啊!
所以,撒谎是必要的。
“他出门了?”辛守辰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如果单凤楼出门,怎么他的门役会不知道呢?
“嗯……”说谎的己銮弭就是支支吾吾。单凤楼定定地看着他半晌,冷静地思考着,才道:“告诉你应该没关系,我哥去龙骨岛看纳穆了。”说到单鹰帆,单凤楼才想到自己遗忘这师弟已久,看来她得记得让云雀派船只送点补给品表达一下身为师姐的关怀,免得又说她死要钱又没人性。
“原来如此。”当初单鹰帆与影武卫部众一样,都是诈死,门役确实不好说他出门前往龙骨岛。
辛守辰却没细想,单凤楼既然能使凝神咒大老远到枭城去看他,又怎么需要亲自跑一趟龙骨岛呢?
“那么……”既然单凤楼不在,他一个初次见面的外人似乎也不好赖着不走,再说对方还是个黄花闺女。
只是,辛守辰私心中很想留下来,继续和这位“梦中佳人”说说话,就像在梦里那般,他不愿太快清醒,又明白那太过可耻。可是如今,梦里的少女不再是他的妄想,而是活生生的人,他阻止不了自己心里那份渐渐热切的骚动。
单凤楼当然也不愿让他就这么离开。他这一走,她又无法使用凝神咒,岂不又要白白犯相思?她眨着大眼,看见他手里握着的,又忍不住要失笑。
木头就是木头,还好老天厚爱,否则他这么呆,追得到女孩子吗?单凤楼又想起兰太芳,忍不住问:“辛大哥一个人回京吗?”
“我和护卫回京面圣。”
“那案子呢?”
终究不是面对单凤楼,辛守辰迟疑着不知该说多少,半晌才道:“皇上派了兰廷尉作为名义上的巡案使,所以兰廷尉与他妹妹仍留在枭城。”
所以,他把不眠不休守着他、照顾他的好姑娘留在枭城,自个儿回来了?
单凤楼真不知该骂他木头,或是松了口气。
“辛大哥一路奔波,一定辛苦了,不如就先住下来,哥哥吩咐过,辛大哥不是外人。”
丙然是他的好兄弟。如果这话是单凤楼说的,他绝不会推辞,但眼前却是个未出阁的姑娘……
不对,他又怎么确定这位姑娘尚未有婚配?虽然她是作未婚少女打扮,但这样的年纪已有婚约,也没什么好意外。
但,人家姑娘有没有婚约,关他什么事?辛守辰为自己的想法一阵难堪,更何况这少女不过十五六岁吧?他这“糟老头”在想些什么呢?
单凤楼见他许久不语,默默沉思,忍不住又想叹气。
“辛太哥,我的鞋。”她故意在这时提醒道。
辛守辰回神,才发现自己还抓着人家姑娘的鞋不放呢!这下他连耳根子都红透了,“对不住,我……我一时忘了。”他想上前还鞋,却又怕冒犯,一时间竟然手足无措。
小老头,你看什么?
没什么。当年那少年笨拙地别开眼,脸颊却和他背后的夕阳一样地红。
单凤楼突然发现,他年少时那份青涩纯良,其实从未褪去。那让她在胸臆间柔情荡漾之余,又忍不住觉得好笑,觉得不可思议极了。
他的条件不差,这么多年来总有姑娘暗暗倾心便可见一般。但是到现在还这么纯情,总不会跟她有关吧?她可从未阻扰别人对他示好,除非觊觎这傻瓜大木头的是千年老妖、居心不良的坏女人——这貌似就是她自己。不过前几年帝都还真有不少不安于室的贵族寡妇,听说辛守辰洁身自爱又出身凛霜城——人人都知道皇帝身边最强的杀手就来自凛霜城,想必那儿的男人个个出色又精悍无匹——当下都春潮暗涌起来。她一怒之下,把单鹰帆当肥饵丢进帝都最有名的淫婆倪夫人的淫窟里,单鹰帆“一战成名”,那群女人这才转移目标。
只能说这家伙彻头彻尾是个只知道泡在公事堆里的大木头,他不懂风花雪月,甚至不明白那有何乐趣。只是这么多年来,怎么就没人能让他开开窍啊?
辛守辰看着手中的绣鞋,不知为何一个念头兴起,当下明明拘谨又自制的他,像鬼迷心窍般默默趋前,单凤楼不知他要做什么,只是看着,看着他在她身前单膝跪地,她想把自己的脚藏起来时已经太晚了。
可恶!因为她玩着那无聊的游戏时,袜子不小心踩在草地上踩湿了,她只好脱下来,这下一只脚丫子赤裸裸地悬在半空中呢。
一个懂得礼义廉耻的君子,绝不该这么做。尽避狼族没有这么严苛的规范,过去的他也不可能对一个才刚见面的女子做出这种事。
但现在,他就是做了。他的手握住少女娇小白嫩的脚踝,却在瞬间讶异她的脚如此冰冷,他很快替她套好鞋,然后立刻脱下自己的披风围在她腿上。
“你很冷吗?我去让人升火盆,送你回房歇着。”
单凤楼猛然一震,她的神智有一部分还停留在他炽热的大掌触碰她脚踝的那一刹那,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