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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鸣凰只觉得胸腔空气越来越稀薄,脑海闪过无数诡异的线条,右手忍不住想要画出来。
就在这一霎,萧逆行放手了。
老管家早在吓得呆住了,这时才过来小声道:“王爷,有话好说。”
谢鸣凰捂着脖子,戒备地抬头瞪着他,双脚却是寸步未退。
萧逆行道:“酉时来书房。”
若说刚醒时,谢鸣凰由于萧逆行那双熟悉的眼睛而对他抱有好感的话,那么经历刚才的生死玄关,她对此人的印象已经跌入谷底。
她刚想拒绝,便被老管家拦阻道:“好在虚惊一场。姑娘不如先回房压压惊?”
谢鸣凰转头看他,见他那双微微凸起的眼眸中满是关怀,心不由一软,脾气被缓缓压了回去,转头再看萧逆行,却已经走了。
“姑娘,这风火林乃是王府禁地,里面凶险万分。你擅自闯入,王爷难免气急,你莫要放在心上。”老管家言辞恳切。
谢鸣凰想起那诡异的熊熊烈火,不觉凶险,反觉亲切。但她也知自己身上定然隐藏着什么秘密,不然萧逆行不会问“你是谁”。想起酉时之约,不禁有几分担忧。
似是看出她的顾虑,老管家宽慰她道:“王爷面冷心善,姑娘不必害怕。”
面冷的确,心善未必。
谢鸣凰心中暗暗下了评语。
倒了酉时,老管家早早来细风苑领她去书房。
书房就在破浪居中,左右只隔着几十步的路,但两处风景却大是不同。细风苑苑如其名,布置雅致细巧,犹如细风时节的江南园林。而破浪居则粗犷大气,连山石都比细风苑的大足一倍有余。
谢鸣凰在假山外等了一会儿,老管家便叫她进去。
萧逆行的书房四方,纵横相若,四个角落各放了一盆吊兰。
书桌放在东面。背靠东兰江山画,面朝西蔺疆土图。
看着那张西蔺疆土图,谢鸣凰脑海不禁也浮现一幅相似的图,只是工笔更为细腻。
萧逆行默然坐在书桌后,等她打量够了,才指着桌上的一叠书道:“拿去看。”
谢鸣凰目光一扫。
放在最上的一本赫然叫《奇门另解》。
今日在风火林,她虽然没有记起什么,但是心中笃定,自己过往必然和林中诡异的情景有关。如今看到奇门二字,心中更是一动。
当下也不客气,拿起书便坐在一旁看起来。
才翻看两页,她便想拍案而起,大叫狗屁不通。但是手刚一离书,这个冲动便压制住了。
看萧逆行在风火林外的态度,似是对她能从林中安然走出的原因十分忌惮。此刻给她看这本书便是一种试探,要的就是探她的底。而这个底,是绝不能让她知道的。
谢鸣凰不动声色,一板一眼地一页一页将书翻看下去。
大约看了足足一个时辰,她终于看完,将书交回。
“懂了?”萧逆行头也不抬。
谢鸣凰点点头,顿了顿,又摇摇头。
萧逆行这才抬起头。他容貌俊美英挺,偏偏脸上那层霜雪千年不化,即使在灯光下依然显出凌厉来。
“下一本。”
谢鸣凰眼眸一沉,胸口隐隐含着一股气。但是失忆归失忆,形势比人强的道理她还是懂的。她垂眸,泰然自若地拿起第二本《经络穴经》。
这本比刚才一本更加无趣,许多都是经络穴位的解析。但是谢鸣凰却看得极为认真,而且边看,脑海中边不断有各种穴位图经络图闪过。体内内力蠢蠢欲动,几乎要不引而走。
她一惊回神,极轻地舒出口气,继续看书,却是只记字而不理其意了。
这本又看了一个时辰。
听她将书放回桌上,萧逆行落笔不停,“你可以走了。”
谢鸣凰双唇一紧,默然转身出门。
萧逆行听到离去的脚步声,不由抬头看她。
他的眼神是极冷的,这点不止因为他内外皆冷的性格,也因为他瞳孔极黑,同样瞪人,他瞪的时候便格外让人发寒。平日里那些文官被他看上一眼也少有面不改色的,但是下午在风火林外,这个女子不但面不改色,而且连目光都没有移开……
兼之,她还精通奇门遁甲,身负武功……
一个名字在他脑海呼之欲出。
扑朔迷离(五)
2010…6…1 0:45:16 7924
在萧逆行揣测谢鸣凰的同时,谢鸣凰也在揣度他。
经过王零陵和伏万千的一番解说,她对当今局势并非一片空白。萧逆行这个摄政王对东兰、乃至于对天下的威势在他们的对话中一览无遗。
这样的人应该日理万机,现在却偏偏浪费时间于她身上……
谢鸣凰顿下脚步,手轻轻地摸上额头。
这里头,究竟应该藏着什么?她又是遭遇了什么?
走回细风苑,脑中依旧空白。
那些图、那些线、还有那些熟悉而朦胧的片段都支离破碎不能连成一片。
她坐回床上,脚下意识地盘起来。想起那本《经络穴经》里的每字每句,体内的真气不由熟练地游走起来,心思渐渐收起,灵台一片清明。正要走完一周天,真气到哑门穴处忽然滞住。
谢鸣凰只觉后脑针刺般的痛,脑袋几乎要劈裂开来。
理智告诉她此时最好收手,但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直觉却催动真气,更加疯狂地朝哑门穴冲去。
不知僵持了多久,就在她痛到无法承受,准备放弃的时候,哑门穴突然一轻,真气如潮水般涌过去。谢鸣凰眼前一黑,当即晕厥过去。
等再度醒来,天色还未亮。
窗里窗外都灰蒙蒙的。
谢鸣凰检视自身,双腿还盘着,只是身体后仰。
她慢慢坐起来,缓缓地将已经僵硬的双腿伸直,然后抬手摸了摸后脑勺。那股钻脑之痛的阴影还残留在记忆力,一想起,牙根就渗得慌。
只是这么会儿工夫,天色又亮了点。
两扇窗户,两缕曙光,照出两片白光。
谢鸣凰站起身,动了动腰肢,转身收拾床铺。
昨夜昏得快,也没来得及拉开被子,所以收拾的时候只要将床铺抹平就好。
她收拾完,正要转身洗漱,眼角余光去却瞄到一根金针正孤零零地插床柱上。
难道说昨晚有谁来过?
这是谢鸣凰的第一反应。
若是有人来过,他的目的是什么?为何要留下一枚金针?
她伸手将金针拔下,放在手里细细打量。
这是一枚极普通的针,细如牛毛,不到一指长。说不出的熟悉。
脑海里隐约闪过一景象。
她凝神想了想,竟是自己将这根针插入哑门穴。
……
“为什么?”
她听到一个人这么问。
满室俱寂。
她苦笑着拍了拍脸。因为刚才这句话是她说的。
尽管还有很多事不明白,但是有两件事是毫无疑问的。第一,她本来会说话。第二,是因为这枚针她才暂时不能说话。至于这枚针是否是她自己刺进去的,她还不敢肯定。毕竟脑海中闪过的情景有可能是记忆,也有可能是想象。
门外传来脚步声。
听了几天,她已经能够分辨出来者是老管家。
“姑娘起了么?”
谢鸣凰嘴角动了动,最终按捺下去,只是站起来走了几步。
老管家听到脚步声,便知她起了,言语中难掩兴奋道:“王爷说要带姑娘出门,让姑娘准备一身利落的衣裳。”
……
利落的衣裳?
因为出门让她穿得花枝招展些她还能理解,但是利落?
谢鸣凰打开门。
老管家笑得眼睛只剩下一条缝了,“姑娘有什么吩咐,尽管写下来,我立刻去办。”
谢鸣凰微笑着摇头。
老管家不放心道:“不知道姑娘有没有利落的衣裳?”其实他也不懂为什么要利落的衣裳,不过既然是萧逆行吩咐的,他就照着传达。
谢鸣凰眼眸微闪,含笑点头。
五月下旬,天气转暖。
明媚的阳光将乾王府里里外外都照得暖洋洋。
老管家心里头也很暖洋洋。
谢鸣凰身份来历不明,又是个哑巴,做王妃显然是不够格的。但是她能讨王爷的欢心,收做夫人就很不错。若是生个一子半女,王府就后继有人,到时候找王妃的事情也就可以缓一缓,不必那么急。
无论如何,至少谢鸣凰的存在证明王爷还是近女色的。
这点很重要。
他看向高踞马上的萧逆行。
一身黑袍的他如同一条凛然不可侵犯的黑龙,威风赫赫,气势夺人。这样的男子本该让无数女子倾心倾情,不能自已。可惜……
老管家叹了口气。
萧逆行太冷,冷到王府方圆几里都很难见到女子经过。
有轻盈的脚步声踏来。
他转身,只见谢鸣凰穿着一身淡绿,广袖如云,长裙如霞,看上去飘飘如仙,却绝对谈不上利落二字。
老管家偷瞄萧逆行一眼,见他眼睛微微眯起,心里顿时打了个突,小跑到谢鸣凰面前道:“姑娘怎的挑了这一件?”从她到王府的那天起,他就另外着人置办了里里外外的行头。所以她有多少件衣服,他很清楚。这件衣服纵然称不上是最累赘的,也绝对称得上最累赘之一。
谢鸣凰含笑不语。
老管家无奈,这个时候再让她回去换,显然已是不能,只怨自己当时没有盯着点。
萧逆行旁边有一匹空马。
谢鸣凰腾空掠起,轻巧地斜坐在马上。
萧逆行冷声道:“这是利落?”
谢鸣凰从手中抽出一张纸递给他。
萧逆行未接,只是就着她的手淡然一扫。
上面写的是:与君同行,不敢简陋。
好一个与君同行,不敢简陋。
萧逆行道:“你到时别后悔。”说着,双脚一夹马腹,马缓缓朝前行去。
谢鸣凰收纸入袖,悠然地跟在他身后。
老管家目送他们相携远去的背影,大感欣慰。
马一路走,直到城门口,便看到王零陵和伏万千等候的身影,与他们一起的还有八个侍卫。
他们见到萧逆行,立刻下马,与城门官一同行礼。
萧逆行点了点头,“东西带好了么?”
王零陵一拍负在马上的箭袋道:“准备好了。”
谢鸣凰见他们一个个全副武装,心中好奇,却涓滴不露。
伏万千朝她看了一眼道:“姑娘也去?”
萧逆行别有深意道:“正因为她在,所以去。”
伏万千和王零陵对视一眼,都有些摸不到头脑。
上路之后,两人故意拖在队伍最后,窃窃私语。
伏万千担忧道:“别是王爷也看上这个姑娘了吧?”
王零陵一脸饱受惊吓的表情,“王爷?”
伏万千平日里与明磊关系最好,此时心中隐隐不安,“好不容易二哥才有了这么个心上人,可不能半路被拐跑了。”
王零陵想了想道:“让王爷看上一个人也不容易。”
两人看着谢鸣凰的背影,不禁发起愁来。
“要是这个姑娘能一分为二就好了。”王零陵叹道。
伏万千没好气道:“那二哥是头还是要脚?”
王零陵居然认认真真地回答道:“要是我,就要头,至少认得出来。”
伏万千笑骂道:“去。”
“不过说起来这个姑娘倒是挺神秘的。说是失忆吧,她未免太镇定了一点。”王零陵感慨道。
伏万千道:“这倒是,这种气度倒叫我想起一个人来。”
“谁?”
伏万千想了想,叹气道:“罢了,不提她。”
他这么一说,王零陵便领悟了,“谢鸣凰?”
“说了不提她的。”伏万千到现在一想到天雷阵,还头皮发麻。
王零陵道:“不提她也不会不存在啊。”
伏万千道:“不过这个姑娘的气势比起谢鸣凰还差了点,可能是不说话的缘故,还是有点软。”
“这样还叫软?”王零陵咋舌,“她见着王爷可是连眼睛都不眨的。”
伏万千皱眉道:“看着王爷眼睛都不眨?该不会看上王爷了吧?”
王零陵想起远在兴槐的明磊,低着脑袋不说话了。
渐近正午,日头有些毒辣。
伏万千强振起精神道:“说起来,我们一直姑娘姑娘这样的叫,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呢?”
王零陵道:“她记忆都没了,还能记得自己叫啥?”
“总不能一直姑娘姑娘吧?”
王零陵看了看他,拍马到谢鸣凰旁边道:“姑娘可还记得你叫什么?”
谢鸣凰淡然地扫了他一眼,摇头。
伏万千在后边嗤笑了一声。
王零陵耳根有些红,其实他也知道自己问的是废话,不过这句废话却是为下文做铺垫的,“那姑娘可想过,想个名字方便我们称呼?”
此言一出,连萧逆行都回过头来。
王零陵自以为提议非常好,不由底气十足道:“要是姑娘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