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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鸣凰笑道:“你输给我一个铜板。”
墨兰:“……”
翌日,烈星峰以西蔺国师的身份率领十万大军,回击东兰。
经过五日日夜不停地急行军,西蔺大军终于抵达七角城。
或许是宿命,上一次东兰和西蔺决战的地点是七角城,这次也是。不同的是,上次东兰主帅是司徒炎和明磊,这次是伏万千和王零陵。上次西蔺的主帅是谢鸣凰,这次是烈星峰。
烈星峰的到来立刻遏制东兰大军破竹之势,两军进入胶着。
谁都知道,这一场仗比上一场更加危险。因为无论哪一方输了,后果都比上一场要严重得多。甚至可能十年无法恢复元气。
但这样危急的局面显然一点都没有感染到右相府中人,至少没有感染到梧桐阁里的人。
谢鸣凰和萧逆行依然在悠哉悠哉地下棋。
墨兰在一旁剥橘子吃。
若是只看画面不听他们说话,绝猜不到他们说的竟然句句都是关乎天下的机密要事。
“看来烈星峰是铁了心看平城风向再有所行动。”谢鸣凰研究着棋局,心不在焉道。
萧逆行道:“北夷最终目的不过是自保。”
若平城一战东兰胜,那么烈星峰立时就会放弃七角城。若平城一战西蔺胜,那么他会出战,将东兰大军驱逐出西蔺境内。伏万千和王零陵虽然是当时难得战将,但是在烈星峰面前,还是输面。
谢鸣凰道:“不担心?”
“不担心。”
谢鸣凰抬手落子道:“城中势力布置得如何?”从萧逆行出现在平城的那一刻起,她便已经猜到,东兰在平城的势力绝不单薄。但萧逆行之后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却依然令她大吃一惊。
萧逆行从棋碗中拿出白子,道:“还差皇城。”
谢鸣凰沉吟道:“皇城?”
萧逆行道:“隆炎已经将两万精兵调进皇城。”
谢鸣凰道:“没有你的人?”
“有。”
谢鸣凰挑眉。
“两个。”萧逆行落子,“士兵。”
谢鸣凰撇嘴,似乎想笑。
萧逆行道:“不过我得到一个消息。”
谢鸣凰眨了眨眼睛,“他终于决定动手了?”
萧逆行颔首。
这已经很出谢鸣凰的意料。她之前以为东兰大军一旦行动,隆炎就会对他下手,这也正是她所期望的。因为西蔺除那个蒙面人之外,其他人休想抓住她。这样一来,她就有机会揭开那个蒙面人背后的真面目,证实自己的猜测。但奇怪的是隆炎竟然忍住了。
又或许,那个蒙面人还没有做好准备?
谢鸣凰含笑道:“他准备如何动手?”
萧逆行道:“清源公主快醒了。”
“快?”谢鸣凰垂眸道,“看来在权势面前,无论是亲人还是情人都不值一提。”隆炎也好,楚苍之也罢,无论之前多么口口声声说爱说不舍,最后在利益面前却全都屈服、退缩、甚至亲手将她推入火坑。
她从未讨厌过清源公主,只因在她心中,清源公主是个可怜人。
萧逆行缓缓道:“他们是例外。”
谢鸣凰抬头道:“还是王爷是例外?”
“都一样。”萧逆行道,“该你了。”
谢鸣凰把玩着手中棋子道:“我们似乎又要平局了。”
萧逆行道:“没关系,还有下一盘。”
谢鸣凰笑得愉悦。
旨意是入夜后才下的。宫里有宫禁,可隆炎连这点都不计较了,可见他已是等不及地想除去谢鸣凰和楚苍之这两根眼中钉。
墨兰执意要跟去,谢鸣凰想了想,也允了。
宫里原本就打得一网打尽的主意,自然求之不得。
三人上马车后,皆是静默不语。
楚苍之没有开口,谢鸣凰更没有开口,或许这就是一种默契。既然道不同不相为谋,又何须用彼此的观点来折磨彼此。
到皇宫外,谢鸣凰和楚苍之下了马车,便见到前前后后围了密密麻麻的士兵。
弓箭、刀、剑、枪……
全副武装。
萧逆行坐在梧桐阁的院子里。
梧桐树种在院子的两边,风不时从树叶间穿过。
他静静地坐着,眼睛盯着桌上的书。
他已经坐了一个时辰,而书从一个时辰前开始便没有再翻过。
有轻如蜻蜓点水般的脚步声从远处掠来。
萧逆行伸出手,将书缓缓合起。
身影越来越近,直至完全暴露在月光下。
冷峻、刚毅、五官深刻。
若他的五官与萧逆行长得再像些,或许很少有人能从第一眼分辨出两个人来。
因为他们的气势实在很相近。
不过也只是相近。
等别人看了第二眼第三眼时,便可清楚地分出两者的区别。
萧逆行冷漠,霸气,但举手投足间自信流露,仿佛天下之大也不过如此。
而来者虽然一样冷漠霸气,却始终保持着自己的威势,唯恐别人对自己不敬畏。
萧逆行缓缓道:“你终于来了,司徒。”
司徒炎的瞳孔一缩,“你怎知是我?”
萧逆行道:“该知道的,总是会知道的。”
谢鸣凰等人并没有立刻被抓起来,事实上,他们只是被请到清源宫外面。
宫里面隐约有谈话声传出来。
谢鸣凰功力不够,听不清楚,墨兰便在一旁讲解道:“公主,你觉得可有不适?公主?大夫,公主为何不能说话……”
楚苍之的身体微微一震。
墨兰继续道:“她昏迷太久,身体还需要慢慢恢复。”
楚苍之低下头,似乎舒出口气。
过了会儿,门打开了,扁施走出来,对楚苍之道:“你想进去看看她吗?”
楚苍之抬起头,眼睛下意识地朝谢鸣凰看去。
谢鸣凰只是看着台阶上的一只麻雀。
在这样的黑夜,宫殿的灯火又很昏暗,这只麻雀一点都不显眼。但是谢明凰还是一眼就看见了它。师父曾经说过,真正的活阵可以由活物来牵引。可惜她从未学过,因为始终不忍心让一个活物因为自己而变成死物。她不怕杀生,却讨厌无缘由地杀生。
楚苍之收回目光,淡淡道:“公主并不想见我。”
“你不是公主,又怎知公主不想见你?”
一个身材颀长,气度儒雅的黑衣男子缓缓从殿里走出来。他看上去是那样的平和温文,与身上的黑衣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谢鸣凰望着他微微一笑道:“好久不见。”
黑衣人回以微笑道:“别来无恙。”
这是他习惯。无论戴着面具的他是如何的冷漠,一旦摘下面具,他总是忍不住微笑,忍不住装出亲切的样子。
因为微笑和亲切本就是他的标志。
司徒炎的脚步虽然迈得很慢,但再慢也走到了萧逆行面前。
他的表情虽然依然很冷,却没有之前的坚定。
冰很坚硬,雪却很松软。
他正在冰雪之间。
萧逆行道:“本王曾经和他在云海中对过一掌。”虽然是仓促的一掌,却足以让他摸清楚他的内功底细。
司徒炎的惊疑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浓郁地笼罩在眉宇之间,“他说过,他从来没有和你交过手。你怎么知道是他?”
萧逆行道:“我没有,但是谢明凰有。”
司徒炎这才想起伏万千的确说过此事,只是时间久远,他一时没有想起。
他沉默片刻道:“那你又是如何发现我的?”
萧逆行十指互相交叉,“本王只是奇怪,若他在一个月前已经到了西蔺,那么在东兰秦阳的又是谁?”
“我并不懂得易容术。”司徒炎道。
萧逆行道:“他懂。”
司徒炎道:“他懂是他懂,他懂他可以找任何一个人来代替他,为何偏偏是我?”
萧逆行道:“因为当今天下除了我之外,只有你能够在伏万千和王零陵的眼皮子底下假扮他而不露出破绽。”他顿了顿道,“有时候,完美本身就是一个破绽。”
司徒炎怔住。
他在秦阳的时候一直在想如何不让自己被看穿,却从来没有想过原来不被看穿的结果就是被看得更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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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并肩作战(九)
2010…7…21 19:57:28 2955
萧逆行道:“如今边境谁做主?”
若是司徒炎没有去秦阳替代明磊的话,他此刻应该在边境受罚才是。8 9 文 学 网
司徒炎道:“陶庖。”
萧逆行颔首道:“他虽然名叫逃跑,却从来不跑。”
司徒炎道:“我纵然恨你,却也不会拿东兰江山作儿戏。”
“天下间恨本王之人如过江之鲫,东兰西蔺北夷从来不缺。”萧逆行顿了顿,道,“为何是你?”
司徒炎道:“我比那些人都恨得早,早在你被封为乾王之前。”
萧逆行默然,须臾道:“因为师父?”
“我天资不如你,我无话可说。”司徒炎眼中瞬间迸出憎恨和愤怒的火花,这是疯狂压抑多年的火花,“但是他不该因此断绝我学法术的机会!”
萧逆行道:“你的资质更适合学兵法。”并非嘲弄,并非安慰,只是陈述。
司徒炎冷声道,“我若要学兵法,又何必拜入龙霄神士门下?”
萧逆行道:“师父从未局限于你。”
“但他也不再栽培我。”司徒炎慢慢收起诸般外露的情绪,“我是大师兄、大弟子,但他却只传授鸡毛蒜皮的东西给我。”
萧逆行淡然地看着他被嫉妒和愤怒扭曲的面孔,“人和人可以分很多种,我喜欢分两种。”
司徒炎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天赋异禀和天资平平?”
“有自知之明和没有自知之明。”
司徒炎面色一沉。
萧逆行慢慢地屈起手指,在膝盖上轻轻一敲,“你几时与他联手?”
司徒炎道:“你料事如神,又何须我言明?”
萧逆行似乎早已胸有成竹,“羊肠道一役之前。”
司徒炎不置可否道:“何以见得?”
“羊肠道一役东兰之所以惨败,并非因为谢鸣凰的天雷阵,而是因为东兰战术。先是明磊故意让出半个羊肠道,后是你枉顾本王鸣金之令,私自进攻,断送东兰大军。”天雷阵纵然威力无穷,但当初东兰大军若是避其锋芒,不与它正面交锋,那么东兰所受的损失便可减少泰半。
司徒炎沉默半晌道:“我当时的确以为谢鸣凰重伤,有可趁之机。”
萧逆行的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在衡量他的话是否可信。“本王错了。”
司徒炎脸上露出些许惊讶。他认识萧逆行这么久,还是头一次听到他说自己错了。
“你应该学武,不该学兵法。”萧逆行的话犹如一把尖刀,深深地扎入他的心房。
练武纵然先天不足,也可用勤奋后天补足。而学兵法,非天赋过人者不能有大成。
“萧逆行。”司徒炎慢慢地抬起右手。
他的手之前一直藏在袖子里,直到此刻才露出本来面目——
绿莹莹的肤色在月色下散发着惨绿的浅光。一条黑色蜈蚣从手背延伸至袖中,微微凸起,似真似画。
“我也认为人分两种。”或许是因为手上的绿光,连带他的脸看上去都有一种从里透出来的苍青,“胜者,败者。”
“当年羊肠道中,你以真面目设宴邀请,我戴面具赴约。”谢鸣凰淡淡道,“未曾想到,数月之后天宇山上依然是你设宴邀请,却是你戴面具,我以真面目赴约。”
明磊微微一笑道:“人生事,岂非总是在想得到与想不到中徘徊。”他的神色与口吻一如初见时,温文而优雅,如同之后种种皆是过眼云烟。
却也只是如同而已,又怎会真成过眼云烟。
谢鸣凰叹息道:“无论今日你我是敌是友,可否让我问几个问题以解心中困惑?”
明磊颔首道:“纵然你不问,我也是要答的。”
“哦?”
“只因为有些问题,我本就藏得太久,想说得太久了。”明磊说时,脸上露出一抹怅然,仿佛隐含数十年的沧桑。
“你为何如此熟悉云海?”谢鸣凰单刀直入。
这个问题也正是楚苍之急于知道的,因此原本黯淡的眸子瞬间闪过精光。
明磊道:“因为有人对云海研究近三十年。”
“谁?”谢鸣凰与楚苍之惊疑地对视一眼。
竟有人在云海进出三十年而未被发觉?
明磊一字一顿道:“我父亲。”
“可否请教名讳?”谢鸣凰忽而想到一种可能,不禁微微屏息。
“余清风。”
楚苍之怔住。
谢鸣凰脸上也是难掩震惊,许久,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道:“原来如此。”
有些问题在不知道答案前是如此的晦涩,但知道答案之后却又是那样不值一提。
有谁能自如地进出云海不受任何人的怀疑?
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