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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叶如花,密密簇簇的绿夺人眼目,虽也有疏枝落叶,却非但不让人觉出萧瑟,反添了静谧悠远的古意,远远的崖壁上有山瀑奔流而下,银色的水屑溅开来,如珠碎玉乱,容琳看得屏息静气,昊琛看着她眼中的神采,也觉欣慰,挥手示意车驾停了下来,让子安传令众人原地稍事休息,容琳不安,“将军……”
昊琛似无所觉,“由平卢至京城,这一段的景致是最好的了!当初我们入京的时候尚是夏季,虽不如此时的霜染色重,然从山中穿行,山幽林密、鸟鸣花香,已让人觉不出暑热、乐不思行呢!你好好看看吧,再往下可就没什么能入眼的了!”过了千丈崖,就到了通常所说的边塞地界,地野人荒,容琳,这位都城里的尚书小姐就算彻底辞别了旧日风光,也不知她能不能承受得了那时的孤寂……
昊琛的解说让容琳微笑,“这座山叫什么呢?”
“望夫山。”
“啊?”容琳微微蹙眉,疑是昊琛杜撰,这样的山,却是如此直露的名,似乎,不大相称呢!昊琛笑道,“你别那么看我!像是疑到我头上!不信你问老四,或者问子安,来时我们专门打听过了,这山确是叫这个名!”容琳微微摇头,“谁的主意?实是……”昊琛淡道,“这儿既非繁华之地又非什么古迹名胜,当地人口口相传就是这么叫的,无缘无故的当然不会象文人墨客似的有闲心和雅趣去取个什么响亮的名了!”容琳听了也笑,“既这么叫,必是有缘由的……”“那倒是!”昊琛接口,“说是一个年轻妇人,新婚不久丈夫就被征了兵役,一去多年,音讯皆无,妇人就天天登到高山上眺望丈夫走时的那条路,盼着他能早日回来,直等到化成了石像,被后人叫做‘望夫石’,这山也就叫做‘望夫山’了!”
“哦。”容琳应了一声,不再言语,山野故事虽多是捕风捉影,然在此时听了,还是觉得微有寒意,“过了这座山就是边塞了么?”昊琛看看她,“就算是吧。过了这一段,人烟就很稀少了,再走个一两天,就到平卢,那才是边塞,放心,真的边塞倒比旅途看到的很多地方热闹呢!”容琳笑了笑,转头在四散着休息的人中看了一圈儿,“金桔没下来?”
昊琛道,“在车里。苏大夫先去看过了,挺好,就没惊动你。对了,我怎么看到她和青杏对着哭、她还直赔不是?”容琳一怔,随即恍然,轻声道,“就我学的那事。金桔当时说了几句重话,估摸是怕青杏记在心里……”“你不用去解劝解劝?”昊琛想起容琳早晨提过几句。
容琳摇头,“不用。姊妹一样的人,不过说几句气话谁还会去计较?说开了也就好了。”昊琛盯着她,“是么?”容琳浅笑:情分到了的人自不会为这等事心生芥蒂、这还有什么好质疑的?
昊琛看着她,轻声道,“那么夫妻呢?夫妻间说了过头话,现在来赔不是能不能好?”
卷三:浊酒一杯家万里(五)秋山(三)
被他大有深意的眼光灼灼地盯着,又听他说出那样的话,容琳吃了一惊,不及细思,扭头就走,昊琛早有防备,哪会让她就这么走了?伸臂挡在她身前。容琳一见更急了,无暇想要怎么应对,只顾着要闪躲,冷不妨被披风绊了脚,身形一歪,正倒在昊琛怀里,忙不迭地往起站,整个脸已如火烧云般了,“你、你……”地说不出个完整的句子,昊琛见了她的无措直是要开怀了,却怕臊了她只得面上硬绷着不敢露出来,扶她站直了,就双臂环了胸,淡然道,“不过是说句话,你怎么又急了?”容琳见他如此,人倒镇定下来,脸上红晕一时难褪,就那么俏脸飞霞地肃然道:“将军要说什么呢?”昊琛见她那么快就又端起小姐的架子,啼笑皆非,“你不知我说什么又干什么急着走?”容琳见他的态度是要打开天窗说亮话了,也就不回避,似笑非笑地睨了昊琛道,“你不是说……要相敬如宾的么?”他不是说他和她不该是夫妻的么,怎么又自己改了腔调?昊琛转了脸,“我那么说还不是因为你!”
“我?”容琳奇了,难不成他那些乖戾言辞都是她自己招来的?懒得辩白,只斜着眼儿板脸看着昊琛,等着看他怎么自圆其说。昊琛看着似奇似嗔的人,也侧目睨着,“你跟我说话总没个好声气,谁知道你是怎么以为我的?”说时瞅着容琳,看她会如何,容琳知他这是在要自己的话,一时心乱如麻,罕见地支吾起来,“我……怎么以为?我能怎么……以为?”一抬眼,见昊琛面上似有得色,霎时说不出是羞是恼,一甩手撒赖道,“将军是想说什么呢?容琳不懂!”昊琛见她如此,只觉心头大畅,顿时笑道,“你若总能如此,不懂就不懂罢,只我不用费心去猜你又为什么气我就成!”一句话勾得容琳记起所有的事,苦涩酸甜齐上心头,偏头看了他轻哼道,“将军说哪里话?您能和颜悦色不生气就是容琳的万幸了,容琳哪还敢跟您怄气?”昊琛听她不复惯常的冷淡疏离,只在轻言软语中带出丝丝嗔怨,当不至于象前两回好好儿的说着话就恼了,因而放心地道,““你还说我,你不知你说出的话,总跟铁蒺藜似的,挨着哪都扎人!我都不知该拿你怎么样才好!”
容琳倒想不出自家哪一句话象铁蒺藜了,只听昊琛的口气也象是不尽烦恼的,倒觉得心里的气苦平了些,只口里象负气地道,“将军先已认定了我的欺瞒之罪,步步紧逼,我能如何?”昊琛一听就知她还是在为他当日的讥讽耿耿于怀,想是那一腔邪火伤她甚深,更觉汗颜,不由就软了声音,“那日是我在东宫惹了闲气,回来迁怒于你……”看容琳听若未闻,只看着对面的山林,暗暗自嘲,真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一咬牙,温声道,“容琳,那时的事,确是我对你不住,我该负荆请罪的……”稍稍后退半步,二话不说就要抱拳为礼!
他都要躬身了,容琳才从震惊中回神,伸手就攀了他的臂肘,“将军,你做什么?!”不用回头,一定有人在看着他们的,一个将军却给她施礼,让人怎么想?他以后还有何颜面在部众前发号施令?昊琛不动,看着容琳的脸,“你会饶恕么?!”真挚期盼的语气令容琳动容,可是说到饶恕,能……么?容琳迟疑,昊琛看了她的无语,苦笑,“容琳,你不必勉强!只我做的错事,我会承当!”说罢也没见他怎么动,已脱了容琳的手,照旧要行下礼去!容琳抢上前握了他,“将军,别逼我了……”看昊琛固执地看着她,似是她不答应便必要行这个礼的,不由长叹一声,“将军……”她竟狠不下心对他!“京城里的事,我都忘了,将军也请不必再提!”
李昊琛静静地看了她好一瞬,伸手替她把披风紧了紧,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容琳,谢谢!”
容琳不理他,自向前缓步走着,眯眼去看两旁的秋色,忽被山坡上的人影引去视线,那不是……苏大夫和昊瑱!“他们在做什么?”昊琛跟上来,扫了一眼道,“当是在采药!”容琳奇道,“你不是采办了许多的么?”昊琛看着她澄澈的双眸,微笑,“大夫哪有嫌药多的?况且要遇到什么山参鹿茸之类的岂不是意外所得了?”容琳知他又在拿苏大夫的轶事打趣,嗔了他一眼笑道,“我听苏先生跟你说话也是不客气得很,你怎么对他就礼让多多呢?”本来想说苏先生说话也像铁蒺藜,你怎么不在意,却觉得这话太露骨,出口才改了。
李昊琛早听出她的话外之意,轻笑道,“你在吃他的醋?”一看容琳变色,赶紧缓口,“我说笑的!”他的夫人脸皮儿委实太薄,要适应这样的调笑只怕还得他多花些心思,“他对我有些成见……再说既是‘狂医’,必有些清高之处,我又何必硬和他一争高下?只用他所长也就罢了!”见容琳颔首,才又不经意地加了一句,“况且他又不是我亲近的人,自不会时时放在心里了!”说罢也不看容琳的反应,自对山坡上的人喊道,“苏先生、老四,有什么所得么?”
容琳看着他的背影,羞恼不得,心里倒有一丝丝的甜,还未及说话,已听昊瑱喊回来了,“就是些草根子!我们这就下来!”苏春生不知说了句什么,风把声音吹散了,听不真切,只看到也直起身,随着昊瑱往下下了。昊琛也就回了身,“还要转一转么?”容琳摇头,他们只是旅人,再好的风景,看过后也是要赶路的,“听昊瑱说咱们今天要露营野外?”
“嗯。”昊琛点头,“怕么?”看容琳浅笑,也释然一笑,随口道,“你说我对苏大夫礼让多多,我看你对老四也是另眼相看!你们两个倒是相谈甚欢呢,什么事,你们两个之间说的比对我说的都多!”
容琳瞪了他,不敢置信,他这算不算他自己说的“吃醋”?“你和老四能一样么?再说他什么时候象有的人那么诡谲难辨了?他有什么说什么……”
“那你也跟我有什么说什么好了!”昊琛接的顺当,很满意听到容琳说他和老四不一样,他是她的夫,当然不一样,“你对我生气,也告诉我,别等外人都知道了,还只我蒙在鼓里!”
“将军!”容琳无奈,那个曾经让她心灰意冷的人是在对她撒娇么?
卷三:浊酒一杯家万里(五)秋山(四)
“三哥!小嫂子!你们在说什么?”鹰飞兔蹿的几个起落,昊瑱已从山上下来,边把掖在腰上的袍襟拽出来边站到两人面前,笑着打量他们,似要探知什么。容琳看了半坡上还在扶着树干一步步往下挪的苏春生,替他捏了把汗,“不用人去帮帮苏先生么?”
她这话转得实在生硬,昊琛兄弟相视而笑,昊琛道,“由他去吧,贸然相帮只怕他还要嫌轻看了他!”容琳抿唇一笑,不说什么,略提了披风角往车驾处去,昊瑱却出声叫住了,“小嫂子,你站一站!”容琳不明所以,回了头看他,昊瑱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阵,笑道,“是了!我说小嫂子这身打扮看着象一个人……三哥,你看小嫂子着了这玄色披风和沐云像不像?”昊琛看了看,沉吟着,“身量和轮廓倒有些仿佛,若说象……”“象!我猛回头还以为是沐云!小嫂子平时娇怯怯的不觉得,现下的装扮看着却是飒爽利落得很呢,那回着男装的时候也是,小嫂子……”“老四,”昊琛打断,含着笑,“你把你嫂子叫住了就为了对她品头论足?”
“那倒不是,”昊瑱也不知是真没听出昊琛的责备还是装糊涂,“我只是觉得她们象!小嫂子,你知道沐云是谁么?”他兴致勃勃地拉开架势,似乎是要讲一个千古传奇,容琳看看他,淡淡地笑,“程教头的女儿,和你们一起长大的!”她不过一时兴起要捉弄昊瑱,是以点破了让他卖不了关子,可话一出口她心念忽转:沐云……她该不会还是谁的青梅竹马吧?昊瑱说到她时,那眼光可是比素日都要亮呢!
听容琳随口道来,昊瑱恍遭雷击,“你、你、你怎么知道?!”容琳但笑不语,昊瑱也不愚笨,当下就猜出原委,瞪眼看了昊琛,“三哥,你……”三哥和小嫂子的相处怕不是他想的那么糟吧?三哥连旧事都说给她听了?昊琛懒懒地扫他一眼,像是睥睨也像是得意,“还有事没有?没有就准备招呼人上马!”“苏大夫还没下来!”昊瑱闷闷地应了一句,纳罕三哥和嫂子怎么突然又好了,却见容琳对着他身后微笑:“苏大夫!”
苏春生把药篓从身上卸下来拎在手里,“这就走还是能等一阵子?”一听那气哼哼的口气,就知是在问李昊琛。昊琛笑,“先生有何打算?”苏春生翻眼,“要不走我就在这把泥土杂叶捡一捡,晾晒干了好入药!”容琳看他药篓里支愣着的被昊瑱称为草根子的东西,大感好奇,“先生,这都是什么?”
苏春生看看她,倒有耐心解释,一一指给她看,“这是防风,这是柴胡……”容琳惊叹,“这么多!”苏春生冷笑,“要不多也不够用的!夫人仅看到自己的侍女有恙,却不知还有多少人这一路上七病八痛的呢!”容琳听他好好的突然就变了口气,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微微一笑,不愿与他计较,昊瑱早皱了眉,叫道,“老夫子,你怎么又来了?!这一早晨到现在,三哥跟你说了多少遍那是不得已而为之、不得已而为之,你怎么就听不进去呢?”
苏春生把药草往篓里一扔,毫不相让,“有什么不得已,你们倒是说出来听听,说服了我苏春生,我肉袒面缚向你们请罪!要总是这么吱吱唔唔说不出个所以然,就别拿着不得已当幌子!你们也不用在面上仁义体恤的做作!总之你们是刀俎,我为鱼肉,我奈何不了你们的威风!”“苏……老夫子!你怎么就一条道儿跑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