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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喜极口误,欲要开言,却看将军让她们先出去的意思,不敢违拗,心不甘情不愿地捧着流墨退出去了,沐云看看专心看信的少夫人、专心看少夫人的将军,浅浅微笑,轻轻悄悄地也退出去了。
“奇怪!”容琳把写在竹纸上的信反复看了两遍,终于忍不住喃喃出声,昊琛一直在旁看着她的脸色,见此就问,“何事奇怪?”
容琳把信笺摊在桌面上,“这前面的笔迹是二姐姐的,后面的小字……”二姐姐只写了寥寥数语,不过是说一切安好,惟愿三妹顺心遂意则无牵挂什么的,初读时容琳觉过于疏淡,再读时看德琳写的“妹心慧质,当知愚姊笔端未尽之言”,便猜二姐姐定是怕这信会为旁人所见,是以含糊其辞,只是她信末的那几行小字委实蹊跷,为何会出现在二姐姐的手书上是其一,再说那内容……
“太子的字!”昊琛一扫,便认出了元成的墨宝,只是他为何会在德琳小姐……不会是太子想看人家写了什么,找了托词在人家的信上……
“太子说这‘宫中主簿喜得麟儿,代告崔程氏家人’是何意?”容琳不知昊琛眸中光芒连闪是为何故,只急着知道太子这话是何意,与二姐姐又有何干系!
昊琛这才仔细看了元成所写的内容,不由喜色上眉,“快告诉沐云去!她做阿姨了!”
“当真?!”容琳也又惊又喜!沐云念叨过好几回了,她姐夫崔浩文采出众,太子巡边时将他带往京中发展,她姐姐涣云不顾有孕在身,也随他们同行……一走已是大半年,两地迢迢,音讯稀少,沐云几次说当初该拦下她姐姐……现涣云平安生产,总算让人安心!“沐云——”容琳头一次亮开嗓子,在屋里就开始喊人,她的喜气远远地传出去,感染了听到的每一个人……
飞云和流墨在鸽笼中悠闲地吃着谷子,精亮的眼中有鸽子才懂的骄傲,它们清楚主人很快还会让它们出发的,当然还会很快地再回来,它们的来来回回中,那个被叫做“小姐”或者“少夫人”的女子会有越来越多的笑容,而那个被叫做“将军”的男子会因为她的笑容而给它们更好的关照,绝对不会再射鸽给人看了!幸福,幸福就是鸽影翩跹中,寒冬悄然过去,春天已然来临……
卷六:溪云初起日沉阁(一)春归(一)
关外的春天,不来则已,一来也是势不可挡,不过是一夜春风、几场春雨,推开密封了一冬的窗门,眼中所见便是草长莺飞、红肥绿瘦的热闹景象了!许是受了这生机的浸染,节度使家中的人都如蛰伏地底的虫儿突见天日,多少都变了些模样,尽管他们本身并不自知。
最让季兰吃惊的是婆婆常氏,忽一日让秀儿到她那儿要几枝新鲜的玫瑰插瓶,她亲执花剪到园中挑了最好的,诚惶诚恐地随秀儿送过去,常氏竟对她笑了笑,说“看不出你能把个花儿摆弄的这么好!”又问了她几句家常话,从未有过的和颜悦色,走时还告诉丫头们“给大少夫人打着点儿帘子,别刮了她簪子!”
这番礼遇是季兰想都不敢想的,送花儿给容琳的时候,忍不住就说了出来,脸上神情又要哭又要笑的,“三弟妹,我不怕你笑,婆婆多少年都没个好脸色了,我一见她,就觉得气儿都喘不匀……我真不知你怎么能天天到她跟前儿……不过婆婆对你再怎么也不会象对我那样就是了……只是婆婆要总能象今儿个这样,我也就知足了!”
容琳给季兰端了茶,亲厚地笑着,“大嫂,我也怕婆婆的!后来看她对谁都是那样,只是脸冷些、话冷些,倒并不会把人怎么样,这才自在了些!说句不知对不对的话,容琳觉着咱们越是怕、不敢靠前儿,婆婆越是火大,觉得咱们心里没有她、对咱们就越没有好气,”看季兰若有所思,停了停又道,“后来容琳想,不管怎么说,咱们是做小辈儿的,也别管什么有脸没脸的了,总不能等着老的来迁就咱们不是?不管婆婆什么样,容琳该做的都做,这么一来二去的,婆婆也就懒得再摆脸色了!”知道别个不在意、谁还会煞费苦心?“对了,大嫂,婆婆当你面是怎么样的容琳不知,背地里,她可是夸你的!”季兰似有所悟了,容琳及时换了话题。
“是……吗?”季兰有些怀疑,神情却是愉悦了些。
“容琳何时打过诳语?”容琳笑,“婆婆说你是个贤妻良母!”这话确是常氏所说,至于别的,听了对季兰无益,她也就无需告诉她。要想人好其实也没什么难处,无非是好话两头传、坏话两头瞒,能让季兰不那么“怵”常氏,一点点儿多亲近亲近,应是对她们两个都有好处的,她又何乐而不为?
季兰走的时候,和来时的样子有些不同了,沐云进来把茶碗撤下去,笑,“少夫人说什么了?大少夫人象服了回春丹似的?”
容琳笑道,“我能说什么?”就算说了也得人能听进去才是,“许是大少夫人自己想通了什么事也不好说!”一念顿开、天地不同,大嫂不是愚钝人,自会去想以后如何行事,“我正要找你!听将军说你要给外甥置备礼物,可想好了要用什么没有?”
沐云一听这个,就又笑又皱眉,叹气道,“少夫人,我想了好几天了,可到现在也没得主意!金桔说要穿的、青杏说要玩的、香儿说还是送长命锁什么的,可我总觉着这都薄了些!”不足以体现她这个做阿姨的一片心。
容琳看她绞尽脑汁的样子,也羡她对姐姐、外甥的情意,思忖着道,“金桔说的也使得,你亲手做的衣服、兜兜……”
“少夫人,您可饶了我吧!”沐云摇手不迭,“我的针线哪能见人?那回四爷让我帮着做个……什么的我忘了,过后说我的手艺也就凑合着纳个鞋底才没人笑话!”因为踩在脚底下没人看得着,自然无从笑话!气得她好几天没搭理他。
容琳被她的模样和说辞逗笑了,“老四那是取笑你!”不过确实很难拿出手!“你若是不嫌弃……”
“不用,少夫人!”沐云摇头,“我必得要自个儿动手才成!”少夫人的针线自是没得说,那已绣出大丛牡丹、半只孔雀的炕屏就是明证,只是少夫人做得再好,那是少夫人的,可不是她的,给自己头一个外甥的头一份儿礼物,她绝对、绝对不假手他人!
看她那么坚持,容琳也不强求,代她想了一想道,“沐云,我看你前些日子给田大娘的孙子雕了个木偶……”
沐云瞪眼愣了一愣,“嗐”了一声,“我怎么没想起这个?!”她真是昏头了,竟忘了自家擅长的,反去琢磨那些有的、没的!“少夫人,幸亏您提醒!我这就去找木头去!”
沐云说走就走了,容琳看着珠帘在她身后晃动,微笑,喜事真的能改变一个人,从流墨带回涣云的消息,沐云的笑意就没下过眉梢,惯常那么稳重的人,现在也偶尔会没头没脑的,连青杏都笑她是让当阿姨给亏的,容琳倒由此觉得沐云也是个把家人放在心里的,因此把她看得更亲近了,对她就有了些打算,只是还未得着机会跟昊琛说,不知他意下如何。
昊琛开了春就开始忙了,只是不论多晚都会回来,容琳劝了几回,他都不听,还振振有词,“汝非我,焉知我辛苦?”再往下说的就让人耳热心跳了,容琳也只得由他去了。
纵然如此,昊琛还是抽空做了几样事:先带着人把后院平整改造成了个花圃,把从京中带来的花种子都撒下去了,现已郁郁葱葱的一片;又说正房里只有火炕没有榻,天气热起来以后就住不得了,把小楼拾掇出来,底层是厅堂,上层是他们夫妇的起居之处,又专辟出一个小书房,如此他就不必总到前面的书房来了,还有一件就是他竟依着在尚书家中所见,原样做了两架秋千!——本是要架在银杏树间的,既能借着树荫,又是沙土地,干净,结果昊瑱边忙活边转文,“……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他那边儿声还没“悄”,昊琛在这边儿改了主意,愣是下令把刚挖好的秋千基座又填平了,改安在了小楼前的花圃间!
“我的佳人,只许我听到她的笑!”是夜,某人在缱绻中说出他朝令夕改的原因。
“妒夫!”某个女子隐隐含笑的声音不知被什么吞没,花影隔帘,帘底香细,如此良宵,直教星月也不得不借浮云遮去羞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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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春归(二)
“三少夫人!”刚从常氏的院里出来,就听身后有人喊,容琳和青杏停下脚,秀儿急匆匆地赶上来,“三少夫人,您觉没觉得夫人今儿个象不大痛快的?”知道青杏是容琳的心腹,秀儿也不避讳。
容琳未置可否,“有什么事么?”秀儿神神道道地叫住她,必是有话要说,她暂且听着也就是了。
秀儿打了个嗨声,“昨儿个二少夫人来,问夫人今年的寿诞怎么过,夫人说依往年的规矩就行了,二少夫人就那么答应了,也没说点儿别的,过后夫人越寻思越生气,发了好大一通脾气,头前儿您没来的时候,又为了个小小不然的错,骂我们是白眼狼、连茶都泼了……”秀儿委委屈屈的。夫人好长时间不给她们难看了,冷丁这么又要打又要骂的,真让人的心象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满家里掂量掂量,也就三少夫人能指望上了,“三少夫人,您人好,说话又能站在理上,求您去跟二少夫人说说,让她怎么想个法子来把夫人这口气顺下去,也让我们底下人的日子好过些……”
“秀儿,你想让我跟二少夫人说什么?”容琳轻轻蹙眉,温言慢语,婆婆要过生日了?她竟不知!只是妙莹所为并无不妥,婆婆缘何不满?
“三少夫人!”秀儿以为容琳是不想插手妙莹和常氏之间的事,急得想要拉她,手都伸到一半了,想起彼此的身份,又缩回去了,双手合十拜着,“三少夫人,您就行行好,权当是可怜我们了,您……”
“秀儿姐姐,你话说得不清不楚的,我们小姐要如何帮你?你刚刚儿说夫人发脾气、二少夫人又没说什么犯上的话,夫人做什么要生气?”青杏在一旁听得稀里糊涂的,忍不住插嘴,容琳看着秀儿,等着她说明。
秀儿愣在那儿,眨巴了半天眼,自己打了个嘴巴,“三少夫人,我是急糊涂了!这么回事:今年是夫人的五十大寿,正经的大生日!不管夫人嘴里怎么说,咱们是不是都该格外操办、操办?谁知二少夫人也不知是忘了还是怎么着,就那么……”
“二少夫人许是早有安排,怕先被人知道了,到时候就没那么热闹,才故意不露出口风儿的!”容琳明白常氏为什么窝火了,自然而然就如此猜测妙莹的打算。
“哪是啊?三少夫人!”秀儿摇头,“我打听过锦绣了,她们家少夫人确就是预备照往年的样子来的!您想啊,二少夫人要真有什么准备,她能不告诉锦绣吗?我都说了夫人不乐意了,锦绣也没说出个囫囵话,这不什么事儿都明摆着了?”
秀儿言之有据,容琳不得不信,只是怎么也想不透长袖善舞的妙莹为何会在这么重大的事上露出破绽,想了想对秀儿道,“你既对锦绣说了,她必会告诉二少夫人的,婆婆的生辰是哪一日?”听秀儿说了,点点头道,“还有旬日,虽急促些,也是够了……”
“三少夫人——”秀儿急不得恼不得,这三少夫人竟是什么都没听说的?“锦绣是指不上的!她昨儿就说她们少夫人怎么说她就怎么做,不敢去聒噪她们少夫人!”
“这是替她们主子长精神的时候,怎么能说到‘不敢’的话?!”容琳不悦,贴身丫头有话不赶紧跟主子说,那还要她做甚?
“她确是不敢!”秀儿难得替人说回公道话,“就算她敢、去说了,二少夫人也不见得能听进去!她现在请神捉鬼地忙着跟二爷闹还闹不过来,哪还有心思把别人的事放在心上?”
听秀儿的口气有些幸灾乐祸的,容琳略略不喜,只不带到面上来,淡淡一笑,想着要不要问缘由,却听秀儿已竹筒倒豆子般地自己说了,“听说二爷在外头有了人,二少夫人不知怎么知道了,吵嚷起来,逼着二爷和人断了来往,二爷却说外头的人有了他的骨血,反要把人迎进来做如夫人,二少夫人哪能依?别的不说,大爷当初娶如夫人的时候,她可没少排揎大少夫人,现在轮到她自己了,她哪丢得起这份儿脸?二少夫人刀架脖子不让下人们出来说这个事儿,关起院门就差没吵翻天了!二少夫人不松口、二爷也不让戗,两个人针尖对麦芒的……”
秀儿还在如数家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