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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呢?”昊琛闭了一下眼,数月前的事搁到今日才沉渣泛起,任谁也不能不去想其中的机关。
“皇上传下口谕,劝勉诸位举子勿听信谗言,暂回家乡,安心用功,待秋闱时再各施长才……”
“无人听从?”昊琛已猜到了结果。
“不止,”昊瑱摇头,“头一天举子们确是散去了些,只次日又于宫门外聚集请命,更有人自绝水米,称即便粉身碎骨也要把奸贼拉下马,绝不容奸贼……”
“谁是奸贼?!”昊琛蹙眉断喝,士子迂腐他早有所闻,迂腐至此却是闻所未闻,科场舞弊古来有之,只从不知能像他们说的这么易如反掌、形同儿戏!明明是被人利用,偏偏还义愤填膺,就这般见识也敢妄言为国请命,真是可笑可叹!
“三哥!”眼见昊琛冷笑连连,昊瑱出言警醒,纵是不怕隔墙有耳,他也很怕三哥急怒之下失了方寸。昊琛瞥他一眼,松开了刚刚握成的拳,“宫中如何举动?”为君者,不能完全不顾民意,只是杜尚书是皇上的近臣,两人自青春年少时便相知相惜,转眼也有三、四十年的君臣之谊,皇上当不至于为宵小之辈左右了判断!
“圣谕敕令主、副考官闭门思过!”昊瑱目注昊琛,说出他得到的全部消息。
“仅如此?”昊琛挑眉。
“你还要如何?!”昊瑱瞠目。说句私心里的话,他实在很替小嫂子的爹抱屈,科场失火不过是天灾而已,怎至于就被抓着不放、落这么一个下场?一想到当初见到的那位器宇轩昂、潇洒飘逸的礼部尚书被当朝斥诫,他都觉得颜面无光。
“人你撤回来了?”昊琛不答反问。要堵众人的口,总要有些姿态,这闭门思过可称最合适的惩处了,既无实际的责罚,又避了所有的矛头,只是,元成所说的“惊雷”会这么轻易的就化解了过去?还是,他所说的原本不是这一桩事?
“没,”昊瑱见他三哥一味沉吟,赶紧先把安排都说出来,“我怕再有事端,已令他留在京里听讯,若有变故,随时传报!”
“好!”昊琛点头,“这些日子,你专盯着这一件,一有消息,赶紧报于我知道!”说罢伸指入口,打了一个唿哨,奔雷就像从天边冒出来的,一路嗒嗒着飞驰而来,昊琛刚要上马,昊瑱却拦在前头,“你就这么走?”
昊琛不解,昊瑱叹气,“小嫂子都听到我找你比武,你这么衣鲜鞋亮地回去不怕她起疑?”
“我是常胜将军!”迟疑了一下,昊琛还是上马,今日今时,他实在没心思和昊瑱切磋武艺,他总觉得哪里不对,该回去好好推敲推敲给太子修书一封才行——现今可知太子所说的洛阳亲友是指容琳,只是区区一个“闭门思过”就值得他费这番心思、连当初的盟誓都搬出来?!还是,这“敕令”不过预示着山雨欲来?!
顾不得昊琛的思绪已转得远了,昊瑱犹在想着眼前的事,“那我呢?”他堵在奔雷的前面不让路,“我这吃了败仗的不能也这么齐整吧?!”三哥的神情太过凝重,就这么回去别吓着小嫂子才好,三哥既不想小嫂子忧心,就该一瞒到底,何况现下这事又关系到她,更该谨慎些才行!
多年手足,昊琛自知昊瑱此时不会无缘无故纠缠,细打量了他一回,在马上笑了,“你自个儿在地上滚两圈儿不就有了?”话虽如此,可还是勒住了马,从马上一探身,直接攻向昊瑱前心!
昊瑱仓促应战,倒还不乱,口中吱吱哇哇,“差不多就得了!差不多就得了!你当小嫂子是沐云啊,还能看出来真打假打!”
昊琛觑着空儿飞腿在他屁股上蹬出个鞋底印,这才收腿收脚道,“成,听你的!”
昊瑱又吃了个哑巴亏,却计较不了那么多,打唿哨把疾风也招过来了,边和昊琛并驾齐驱边道,“小嫂子过后要知道了不能怨你?”
“怨就怨吧,我还怕她怨我怎么?”昊琛在夜风中淡笑,只要能不叫她跟着担惊受怕、寝食难安,别说怨两句,就是打他几下他也心甘!
“怕不怕你自己知道!”昊瑱促狭地笑,女人要闹起小脾气,那真是费九牛二虎之力都难哄,不过要是哄好了,那九牛二虎的力也不白出,“要照我看,你根本是轻看了小嫂子,她的担当连许多大男人都比不上,你看看从嫁给你,她经了多少事、哪一件还用你帮忙了?她哪一件不处置的妥妥帖帖的?这么点儿小事儿倒用你……”
“多谢谬赞!”昊瑱话未落音,昊琛的鞭子就抡过来了,一脸的郁闷,昊瑱大笑着打马狂奔……
那时候,昊瑱是真心以为那么点儿小事就那么着了,再也料不到接踵而来的消息一件坏过一件,坏得他只能一刻也不敢耽误地报于昊琛,“三哥,三甲之人悉数被收去印绶,听候发落!”“三哥,举子们呈出一份儿门生谱,把当朝要员的出身明列详细,杜尚书门下的占了三成还多……”“朝堂上有人弹劾杜尚书结党营私……”“户部徐侍郎联合了兵部刘尚书、刑部贾侍中上表,弹劾礼部多有失察逾规之举,依律当问责主官……”终至某一日,昊瑱站在昊琛面前,语声僵直,“礼部尚书杜子衡营私犯上,革职查办!”
(三)惊变(三)
昊琛深倚在座中未动,浑身上下却已紧绷,“属实?”
昊瑱迎着他灼然的双眸,不说话——还有什么好说的?圣旨已下,只怕不日之内就到平卢……
昊琛的眼倏然冷肃,静默了片刻,猛然倾身向前去抓纸笔,昊瑱的眉头未等蹙起已悟出他的用意,不由伸手按住未及铺开的纸,“三哥,有什么用?!”他若没猜错,三哥又是要修书给太子,二十余日来,三哥接二连三向太子问询,飞鸽、奔马都用上了,却如泥牛入海,京中的情势反是每况愈下,杜尚书既都落到待罪的地步了,再去责问太子又于事何补?
昊琛饱蘸了浓墨,点点淋漓都如他一触即发的狂怒,听了昊瑱的话,只如未听,也不避开昊瑱的手,就那么挟着火气直落而下,力透纸背,昊瑱凝目一看,噤声:拳头般大的字,一个叠着一个,竟然是一层又一层的“杀”,叠现着剑拔弩张的气势!
“三哥……”昊琛怒气迸发,昊瑱反而不敢意气用事,静下来思谋着着可有良策,试探着道:“若不然,你亲往京中一趟?”
昊琛不语,又连续地奋笔疾书,直到墨干笔秃才随手一掷,沉默着坐回椅中。
“三哥?”昊瑱惴惴,此时是拿主意的时候,三哥可别乱了阵脚!
昊琛吁了口气,“还有什么?”
“官面上能听到的就这么些了!”
昊琛的眼中因了这一句而精光乍现,“那不是官面上的都怎么说?”
“传说皇上托病,委任太子监国,有人上表奏施新政,杜尚书大加驳斥……”
“那些新政的动议本是出自太子?”昊琛心下明瞭了。
“是,”昊瑱不去问他三哥怎么知道的,“据传太子因此对杜尚书生了厌心……”就算是要给杜尚书一个教训,太子看到他有难也不会轻易施以援手!至于有传杜尚书此劫是太子指使人出面所为,昊瑱却不屑于信!
“知道了。”昊瑱的意思很明确,昊琛说了这一句就还是沉默,也不知想什么。
昊瑱却不肯让他这么含糊下去,“你几时启程?”
“起什么程?!”昊琛抬眼,莫名所以。
“去京中啊!”昊瑱眼瞪得比昊琛还大,“那被查办的可是你岳丈!你不出头……”
“你是怕我岳丈的虚罪未变成实罪?!”昊琛冷嗤,看出昊瑱未解,苦笑,“现下他的罪名不过是营私犯上,”顿了顿,犯上?果真与太子脱不了干系?!罢了,他过后会查个水落石出!“我若去了京中,只怕他就罪加一等,会变成图谋叛乱!”
“不懂!”昊瑱翻了阵眼,还是照实说了。
昊琛轻叹了一声,“他是朝廷肱骨,我是手握重兵的将军,现今这种情势若有人就是要说我们内外勾结,图谋不轨,你以为我们说得清说不清?”太子是早料到了这个,才暗阻他有所作为、只让他信他的吧?只是元成到底算计到了多少、演变到如今这种地步他还掌控得了局势么?
“你单人匹马进京会有什么……”昊瑱话说一半就不再往下,若就是想要加罪,自然是恨不能无中生有的,哪还会去管什么常理不常理?“那就这么坐以待毙?”
昊琛哼了一声,“还没到那般紧迫!”
“这还不叫紧迫?”昊瑱发急,人都关起来了还不叫紧迫、难不成人头落地才叫要命?
昊琛瞅他一眼,淡淡,“看太子如何举动吧!”
“还看……”猛见昊琛的眼色有斥责之意,昊瑱收敛起不敬,“太子要有心相帮的话,早就可以出面,何至于由得那些酸文人闹到此般田地?现在大臣们也跟着墙倒众人推,你说……”
“信太子一回吧!”昊琛打断,形势未明之前,他所能做的似乎只有一个“等”字……
昊瑱却不满他的淡然,“三哥,我不是不信太子,只是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什么话不说,让人心里怎么有底?怎么……”
“太子回过书信!”昊琛一句话就让昊瑱闭了嘴,待明白这话是何意,竖眉,“三哥!”那你不告诉我?!也怪他,那天明明看见流墨回来的,怎么就没想着过去问问有什么讯息?!
昊琛对着他要冒火的眼,苦笑,“你都会背的诗!”随口吟道,“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时。假使当年身便死,一生真伪有谁知?”
昊瑱抓抓头,有些苦恼,“又明白又不明白!太子的意思是说他也有不得已、让你别误会了他?”
昊琛点头,“我也这么想!”不管这次的“雷”因何而起,太子都在极力避免“惊”着他和容琳,对于这一点,他深信不疑,正因为此,他更要谨慎行事,免生不必要的麻烦……
“那……就这么听着、看着?”昊瑱不掩悻然。
昊琛扯扯嘴角,算是回答。昊瑱扭头要往帐外走了,忽又站下,看着昊琛,面现疑虑,“小嫂子那儿……”
“瞒着。”昊琛不假思索。
“能瞒住吗?!”昊瑱不以为然,“圣旨一下,爹那儿可就知道了,爹要知道了,大哥、二哥还能蒙在鼓里?他们哥俩一听消息,那大嫂、二嫂也就知道了,她们要知道了,三姑六婆也就知道了,三姑六婆要知道了,你以为小嫂子还能……”
“我去见爹!”昊瑱还在鸡生蛋、蛋生鸡地往下推演,昊琛已想到如何掐断消息来源,边喊帐外的亲兵备马边对昊瑱道,“你去找你嫂子,就说要为军中培育信鸽,去把飞云和流墨都带到营中来,”容琳纵算舍不得,也会识大体,只要鸽子不在身边,她无法与姊妹联络,自然觉察不出异常,要通过驿路官差……他自有法子截留下书函!
昊瑱在这样的事上倒是一点即透,闻言拔腿就走,还嘱咐昊琛道,“三哥,这一阵你就多在家中陪着小嫂子些吧,免得有咱们防不到的,万一让小嫂子听到点儿风声,可就了不得了!”
昊琛正有此意,于是先不急着走了,把贺达、子安和一众副将召集来一一安排妥当,只说自身另有要务,偶尔才会回营——他一向律己甚严,众人皆不疑有他,喏声连连,各司其职去了,昊琛和昊瑱这才分头行动……
李节度使乍听此讯极为震惊,待昊琛从头分析了利害,也就默许了昊琛的举措,三日后,果将朝廷发函阅后即焚,连六娘处都未露出一点儿声色……
昊琛自此大多时候在家中陪伴容琳弈棋、读书,在她面前只说是昔日驰骋疆场时所受的旧伤发作,要好好调养,容琳信以为真,悉心陪伴、照料,倒无暇再顾及其他,眼见着大风波就这么被挡在平卢之外了,却忽有一日,容琳立于书房外,白着一张脸,“昊琛!”
(三)惊变(四)
猛听她那异样的声音,昊琛心中蓦然一紧,偏做若无其事地抬头,笑道,“何事?”
“我爹他……”容琳提了一口气,似在强抑着不让声音颤抖,“身陷囹圄!”
昊琛握着书卷的手刹那迸出青筋,他坐在案后未动,只轻轻挑眉,淡淡吐语,“谁说的?”
象有利器瞬间扎入心房,容琳握不住那尖锐的疼,“你知道?!”就这么一句竟已嘶哑了喉咙,惊愣、错愕与受伤瞬间在脸上、心间几番轮回,直直地瞪着那放下书册,双臂撑往扶手的人,满眼的难以置信,他知道,却没告诉她,为什么?为什么?!那是她的爹啊!这么大的事,他怎么能不跟她说?!
感受得出容琳心中的波澜,昊琛靠坐在椅中,深邃的眼眸透过交搭于面前的十指对着容琳,默不出声,借此压着隐隐的怒气,是谁?谁竟把他苦心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