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遮掩的事一语道破?
各怀心思的四目相对,有光影在他们的眼前流转,容琳的惊痛在昊琛的无愧中渐渐平复,心念转动着,目中光芒忽现:她想到了!不自主就轻轻吁了口气,娇嗔:“你吓死我了!”庆幸着瞥一眼昊琛,绷得很紧的身体已然放松下来,移步往她惯坐的椅榻上去——他知道了却要瞒着,不外是怕她担心,而照他那般若无其事的,必已有万全之策,她还忧急什么?
看着她恢复了镇定,昊琛的神情高深难辨:她能猜出他的想法,他又何尝看不透她?她是信他才会如此笃定,只是这一次,他怕会让她失望!看容琳在椅上坐定,浅笑盈盈地望过来,昊琛只觉得心头一阵酸涩的悸动,略挣扎,还是一跃起身,也跟着到椅榻上坐下,就手把容琳揽抱到怀里,“不兴师问罪了?!”
容琳听他口气不善,显是在为疑了他不忿,也觉赧然,只不想招认,遂瞪起一双妙目,欲强词夺理,却在抬眼看到昊琛轻锁的眉头和微微的疲惫时心头柔软,轻叹一声偎到他的怀里,“很难是么?”
昊琛嗅着她发间颈间的清香,不置可否,只状若不经意地随口道,“你的消息倒是灵通得很!”他倒要看看是谁这么能耐!
容琳听他探询才想起为何来的,就要坐直身子,却被昊琛的大掌摁住了,似不胜倦怠地笑道,“就这么说吧,本将军许你放肆!”他自认是个能担得起事的,只今日今时,他竟怕面对容琳——他怕、辜负了她的希冀……
容琳无心与他说笑,轻打了他一掌便顺着自家的心事道,“将军,科场走水不是常有的事么?何至于治我爹如此重的罪?”
“落第举子闹事,天家总要有个问责之态,岳丈大人是主考官,自然首当其冲,”昊琛掂量着词句,拿不准容琳到底听说多少——她知道尚书大人身陷囹圄,那她可知尚书府三日前已被查封?“举子们不过是要宣泄郁愤之气,天家如此处置最能息事宁人:寻机滋事的失了凭借,岳丈大人也避了锋头,再过三、五个月,此事渐被人淡忘,岳父大人自可东山再起……”
“可轩哥说举子们似得了人指使,纠缠不休,罗织的罪名多是冲着我爹来的!”容琳忧心忡忡地望着昊琛,等着他加以反驳。官场中的事,她不懂,还好有昊琛,他在,她就有依靠,听他讲得条理分明,显然熟知此事的来龙去脉,心多少安下来些。
“振轩?!”昊琛的脸色变了一变,“他有书信来?”
“是,”容琳未作它想,“轩哥也受了牵连,差不得驿使了,是自个儿雇的人来报的讯!”
难怪!昊琛知百密一疏是疏在何处了:他仅告诉门房小厮若有信函先交于他过目,却未嘱咐若有生人也先带来见他!京中有人求见少夫人,他们自会通报进来、哪会拦着不让?往下倒要想着怎么堵上这个缺漏、还不能让下人们觉出反常,不然可就是欲盖弥彰了……
“将军!”昊琛一味沉吟,未细听容琳又说了什么,还是容琳挣开他坐正了,眼看着他脸才回过神,“你说什么?”
“我们要怎么做?”容琳又问了一遍。只要能救了爹,不管要做什么她都是心甘的!
“眼下还不需要做什么!”昊琛定定地看了她一回才抚慰地握了握她的肩,“此事交由我来,你只做没有这回事就好!”容琳眼中的忧急他不是看不出,也深知这样的劝慰不过是隔靴搔痒,只如今的情势错综复杂,太子又是那么个态度,他最明智的做法是以不变应万变——这样的话却是万万不能告诉容琳的,否则以她的悟性,自此再也不能安眠了!
“那就任由爹……关在牢里?”容琳知昊琛的好意,却,不能认同,一想到丰神倜傥、锦袍玉带的杜尚书如今却要和作奸犯科的人同处一室,她就恨不能以身替代!
“不过是权宜之计……”
“爹知道么?”爹爱惜声誉,这一生最看重的是俯仰无愧于天地人心,如今却要蒙受这奇耻大辱,为人儿女的若不能替父鸣冤,真是情何以堪!
“岳父大人宦海多年,自能理会这里的曲直,你切勿妄加揣测——你我此时举止不当,非但帮不了岳父大人,只怕反授人以柄!到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可就顾不过来了!”解不了容琳的疑窦,昊琛只得用大话压着她,怕她坚执,“不告诉你此事交由我来?你竟信不过我了?”
“不是啊,将军!”容琳抱了他的胳膊,还是轻蹙着眉尖,“只轩哥说的急迫……”
“他那是惊急失措了!”昊琛淡淡,“他也真是有心!这么大老远的也要来告诉你!”
“轩哥是怕一己之力难以周旋,才想着……”
“他找大家姊、二家姊不是更见效些?”昊琛不以为然。
“大姐姐那边儿隔着司徒府、二姐姐在深宫禁苑,轩哥不是至亲,怕见不了大姐姐,现又丢了官职,更无法求见二姐姐……”忽想到未思及的事,“将军,我姐姐们……”
“她们都安好!”这一条昊琛倒能痛快告诉,“这也更说明岳丈大人必会无虞!你想,若真是重罪,那是要株连九族的,她们岂会无事?现下大司徒家未受波及,二家姊伴着寿昌公主在皇家别苑避暑,地位尊贵如昔,你担心什么?”他也因此更看不透朝中的变故究竟意欲何为,一面对杜尚书打压升级,一面并不涉及亲族,实在是前所未有的怪事……
“将军……”容琳欲言又止,料不到昊琛对姐姐们的事知道的如此清楚,不用说他定是派人打探过了的,他对她的心,还用说么?“……多谢!”
“你想挨揍?”昊琛粗声,把略放下心事的人揽在怀中,轻轻喟叹,“你我是夫妻,再别说什么谢不谢的话!”
“……好!”
“你记着,不管用什么法子,我必会保着岳父大人无事!”
(四)生隙(一)
京中的消息照旧是不好,最初不过是要查科场考录是否公允,自杜尚书革职查办后,风云突起,竟演变至朋党、忠奸之争上,朝臣们每日上表递书,不乏为杜尚书之冤慷慨陈词的,终究,这样的声音难达圣听,反是诋毁之声日渐响亮,杜尚书关起来了、门生子弟中不肯倒戈相向的也或贬或黜,原看着坚不可摧的富贵根基转眼就似风中残烛了……又几日,府邸被封、家眷收监,昊瑱拿了信报回来已不肯细说,只催着昊琛道,“你还是自上京中吧,免得木已成舟可就回天乏术了!”他怕的是杜尚书罪名坐实他们可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昊琛这一向殚精竭虑,在容琳面前又要强作无事,人早有些急躁了,闻听昊瑱此言锁眉横了他一眼道,“休说那无用的话!要能去京中,我还用等到如今?!”
昊瑱看出他是真烦了,记起他说的何以不能上京的话,不再强劝,只道:“小声些,三哥,仔细小嫂子回来听见!“——来的时候看见季兰着丫头请容琳过去指点针线,倒省得他再找理由和三哥避出去了。
昊琛扫了门外一眼,语气沉缓了些,“营中将士在照我说的做?”
“是,”昊瑱点头,“贺老六率精骑兵突前至千丈崖驻扎了,今日开始操练,粮草给养的也照你的吩咐在陆续的拨,”看昊琛颔首,提醒道,“兵马异动,京中恐已得了探报,三哥……”
“不怕,”昊琛从容,他原本就是要做给京中看的,“兵部要查问起来,就说是演练阵法所需,并且有我在前军坐镇,必能保万无一失,京中诸位大人尽可高枕无忧!”
昊瑱不听还好,一听他这么说忍不住笑了,“三哥你这不是在吓唬人吗?还你在前军坐镇!”三哥这一招算什么呢?敲山震虎?谈不上,围魏救赵?更不是,只能算是一种警示吧?难怪历朝历代都对手握兵权的人又倚重又忌惮……“太子那儿会怎么想?”
“我禀报过了。”昊琛面无表情。
“他也赞成?!”
“没回讯!”那他就当成是默许。他的缘由也充分得很,这两年朝廷奉行睦边之策,东北、西北的异邦外族得以休养生息,加之这两年风调雨顺,各族的势力都有所增强,纷纷加强武备,不能不让人想到这其中会有蠢蠢欲动的,自该早做防范。只是突然厉兵秣马,一来怕引起不必要的慌张或警戒,二来也怕被异族窥探去天家的用兵之道,是以向腹地延伸,在千丈崖一带集结——由此至京,星夜兼程的话不过一天多些!
“你不怕太子疑你此举是图谋兵变?”昊瑱半玩笑半认真。
“那他就不是你我所认识的太子了!”昊琛淡然。诸多谜团也许只有元成能解开,不过至少到此时,他信元成决不会看着杜尚书有难而不救,尤其他由着他调动兵马而做不知,该已是明瞭他的意图,甚而,是暗中希望他如此的吧?
“三哥,我来时看小嫂子似又清减了些……”
昊琛轻轻叹气,“那是她的爹娘家人……”忽苦笑,“她这还只知杜尚书的事,还不知她的母亲、姨娘们也……”
“你这么老瞒着怕也不是法子吧?”昊瑱迟疑,“小嫂子万一听到风声……”他不知怎的有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三哥这么瞒着不是长久之计。
“不会不让她听到风声?”昊琛不以为然,若要让容琳跟着担惊受怕,他会鄙薄自个儿至死:连心爱的人都护不了,他还当什么将军?!
“难!”昊瑱直言不讳,“昨天大哥可是疑疑惑惑地问过我听没听到什么了,哎,大嫂找小嫂子去,会不会是为这个?!”
昊琛略变色,“你怎么不早说?!”人“腾”就站起来了。
“三哥,”昊瑱也跟着起身,为自个儿随口的话懊恼,“我忘了,大哥昨儿在营中未归!”他也快让三哥折腾出病了,竟自个儿吓自个儿,看昊琛悻悻地瞪他,忙辩白,“我是怕你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别的不说,就振轩三天两头的送信来就够让人招架的了!一个不小心落到小嫂子手里……”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闭嘴!”昊琛没好气,以前怎么从未发现昊瑱说话这么犯忌讳?专拣人不愿听的说!
“闭嘴就闭嘴!”昊瑱耸肩往外走,“小嫂子一旦要知道了,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昊琛二话不说,抓起案上的毛笔对着他的后心直掷而去,犹觉不解气,又补了一句,“快滚!”
很久以后昊琛还在为当时就吼了这么一句而没有追出去悔恨不已:如果他追着昊瑱出去,就该看到门房里的小厮跑进来,如果他看到小厮,就能抢在青杏前头喊住他,如果他喊住了小厮,那封惹祸的书信就该落到他手里,如果书信落到他手里,他自会有法子推搪过去——那就不会让容琳看到,也就不会有此后的是非了……可惜!
刚从大少夫人处转回自家的院子,青杏就看到了那个冒冒失失的小厮,张口喝住了,“你是哪儿的?乱跑什么?内院也是你来得的?!”跟沐云、金桔学的,青杏私下里如何暂不说,只这一开口的架势却是今非昔比了。
那个小厮被她唬了一跳,转眼又看容琳站在一旁,忙低头躬身施礼,惴惴地禀告,“小的、小的是给将军送信的!”
容琳看他抖抖瑟瑟的,又听他是要找昊琛,就预备让他自去,却,也是天意吧,青杏拿出大丫头的派头,先开了口,“什么信?拿过来吧!”
她伸了手,小厮却不肯痛快地交出来,就这一下子让青杏、也让容琳起了疑,等青杏硬要过来、容琳一看到封皮上的字迹,等不及回到房中就当院拆开了,一目十行地看了,只觉是焦雷炸响,再细细地看了,又觉万箭穿心,直到青杏惊惶失措地摇着她喊,“小姐,您怎么了,小姐,您别吓青杏”,她才发觉,她的泪已经湿透了青杏的绣帕……
(四)生隙(二)
听到有人进屋,支额苦思的人抬头,温煦的笑容未及成形便已僵住,“容琳!”她做什么两眼红得象兔儿爷似的?
容琳轻轻闪身,避开了急慌慌地伸过来的双手,氤氲的眸子盯着那张好看的脸,象在盯着不相识的人,“轩哥来了几封信?”
容琳的声音淡极生寒,昊琛听得浑身一震,倚在案边站住了,锐利的眼光看向容琳,立时看出她是在刻意收敛情绪,不再试图遮掩,“三封。”
容琳轻笑了一下,垂了眼睫,再抬起,眼中无波,莹白的手掌伸向昊琛,一言不发。
昊琛看着固执地伸在自己面前的手,又看看变得陌生的容琳,淡淡地吐出两个字,“烧了。”
“烧了?!”容琳平静的脸有了变化,红潮迅速涌上来,直逼出了眼中的泪光,“你凭什么?!”
昊琛深深地看着她,缓慢出声,“你说凭什么?”
容琳的唇开始哆嗦,“我不知!”
昊琛看了她一阵,低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