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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烟未散的甲板上是无数的刀光剑影,敌方激烈的攻势,让杨修应接不暇,但让他真正震惊的,不是如潮水般涌来的士兵,而是敌舰船舷边,那个持剑而立,冰冷,容颜绝美的男人。
「他、他不是……」在庆州有过一面之缘,杨修一眼就认出了谢凌毅,是他带着欧阳子鑫云游四海,两人该是挚友,可他为何穿着夏国元帅的战袍?!
杨修瞪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急急避开侧面砍过来的大刀,为了送信,也为了查清他们的底细,他一直派人跟踪他们,可是,除了知道大浮号曾陉是艘海盗船外,他什么都调查不到,而大浮号一到夏国海域,更是连踪迹都断了,无处可寻。
「原来如此。」杨修这才恍然大悟欧阳子鑫那句「不要救他」是什么意思。
在战场上走神是危险的,特别是有一定指挥权的杨修,而欧阳子鑫正奋力与敌人搏斗,所以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火凰』号已经深深陷入夏军的火力圈里。
其它的靖国舰队远远地看到了他们的险况,但也无法赶过来解围,因为他们本身就陷入苦战中,『火凰』号的混战,让靖军陷入「进退两难」的劣势中。
「应该……差不多了。」谢凌毅一直凝望着在混乱的甲板上,奋力抗敌的欧阳子鑫。
他很厉害,也很顽强,面对那些杀红了眼的夏国士兵,他仿佛随手一挥青铜剑,就能让他们吃痛地倒卧在地,但是越来越多的士兵像飞蛾一样冲向他,而他周围的靖军则越来越少。
根据情报,靖军旗舰「火凰」号上大概有将士四百人,目前剩下的,零零落落的士兵圈来看,他们已经没有多少抵抗力了。
就算明白是敌人,谢凌毅仍然无法对欧阳子鑫拔剑,只好等他耗尽力气,再出手俘虏他。
「无垠。」谢凌毅转过脸,对站在后方舰桥上,观测战局的雪无垠打了手势后,便纵身一跃,飞上了『火凰』号残破的甲板。
铛!!欧阳子鑫一剑格开敌人横劈过来的长斧,又飞快地回旋一踢,把这高壮的士兵踹下船舷,那人哀叫着摔进了血海里!
砰!又有入朝他的背后砍来,已经是精疲力竭的欧阳子鑫,根本来不及躲闪,这时,谢凌毅仿佛从天而降,一掌就击断了那柄大铜刀。
「滚。」
谢凌毅怒极的黑眸扫视而过,那个士兵即刻吓得退至一边。
转身注视着不停喘息的欧阳子鑫,四目交投,一切刻骨的恩怨情仇,如千丝万缕地纠缠着。
「就算现在混乱不堪,但是接下去谁胜谁负?子鑫,你身为军师,应该很清楚吧?」谢凌毅道。
「不到……最后一刻,我是不会放弃的。」欧阳子鑫抓紧手里的剑,努力地调息运气。
「那样的话……」谢凌毅蹙眉,脸色冷然,他抬起右掌就是一劈,刹那间,一股几乎可以把任何物体碾碎的强劲真气,直冲而出,就仿佛飓风横扫而过,劈劈啪啪地响起一连串木板爆裂声。
甲板被炸开了,「呜!」那迎面袭来的杀气简直侵肌裂骨,欧阳子鑫使出浑身解数,双手握剑,以剑气抵御其犀利的攻击。
谢凌毅眼神一沉,又加重了两分力道。
「啊——」嗖嗖飞舞的木层如刀片一样的锋利,穿透盔甲,划破欧阳子鑫的手臂,已是极限了,他连人带剑,被劲风高高抛了出去,又砰地撞上坚硬的船楼墙壁!
谢凌毅收手了,依旧面不改色,他跟前是一个深可见船龙骨的大洞,一旁的桅杆也被连根拔起,砸中几个原本纠打在一起的士兵,痛苦地呻吟着。
但是,被攻击的欧阳子鑫却没事,除了上臂的两道划伤外,那些锐利的木片深深地插在他四周的栏板上,可见谢凌毅不单是手下留情,而且无意伤害他。
「下一次就不是警告了,过来。」谢凌毅伸出手道,语气冰冷而强硬,不容他半点违抗。
「呼……呼!」好可怕!也好陌生!这个谢凌毅才是真正的谢凌毅吗?欧阳子鑫就像掉入冰窖一样,冷得浑身哆嗦。
「……站不起来吗?」谢凌毅看着他坐倒在地,脸色煞白,索性迈开步子,朝他走去。
喀嚓!剑刃直插进破烂的甲板,欧阳子鑫深呼吸着,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愤慨地瞪视谢凌毅。
「子鑫。」谢凌毅放缓了语气,伸手去抓他的肩膀。
说时迟,那时快!一条粗绳带着锚钩甩了过来,正好套住欧阳子鑫的腰,两人都一楞,还没反应过来,欧阳子鑫就感觉一股强劲的拉力,身子朝后飞起,一下子就越离了甲板!
手中的青铜剑掉进海里,天旋地转间,欧阳子鑫以为自己会撞上什么,可是眨眼工夫,一双有力的手臂抱住了他。
「嘿!他是我的了!」一个雄浑的男人的声音,从头顶响起。
欧阳子鑫克制着翻江倒海的呕吐欲,抬头一看,顿时惊愕不已:「藜、藜锐?!」
「你还记得我,我真是太高兴了。」藜锐俊气的脸孔似乎因日晒黝黑了几分,他抱着欧阳子鑫,咧嘴大笑道。
「你怎么在这畏?」还是无法相信,欧阳子鑫瞪大眼睛问道。
「当然是来救你呗,别小看了海盗的情报网啊,啊,还有驾船的本领。」藜锐说着,看了看欧阳子鑫的胳膊,惊叹:「哎呀,你在流血,那家伙还真的翻脸不认人啊!」
「啊。」欧阳子鑫慌忙朝前看去,他们正在渐渐远离『火凰』号:「快放开我!放我回去!」
「不行!折回去的话,这条船会被夏军当成靶子打的。」藜锐按住他的手臂,把他紧紧拥住,劝道:「冷静些,子鑫,你现在被捉住的话,你的舰队才要没命了呢。」
「老大,已经放出消息给靖国舰队了。」一个身材肥大的男人,戴着奇异的黄铜耳环,对藜锐翘起大拇指。
「很好,现在右转舵,全速撤退!」藜锐下令道,接着他自言自语地道:「肴山的靖军知道你脱险,会大举进攻的。」
「藜锐!」欧阳子鑫摇了摇头,道:「你既然知道一切,为何还要插手进来!」
「因为我是海盗,一旦看中什么东西,就不会轻易放弃。」藜锐笑道:「你放心,我不是不让你回去,只是你现在已经很累了,需要治疗和休息。」
「不、不行!我……嗯……」欧阳子鑫反抗着,可突然眼前一黑、原来藜锐点了他的昏睡||||穴。
「来人,准备绷带和金创药。」耳边响彻着隆隆炮击声,藜锐很小心地抱着欧阳子鑫,带他下去船舱。
而远处,纠缠在一起的『火凰』和『震天』号上,谢凌毅的脸色难看极了,拳头握得咯咯直响,因为混战,他只能眼睁睁地看这条小型帆船极端灵活地穿过战场,扬长而去。
而这时,雪无垠又来一份急报,原来他们在肴山下驻扎的营地,受到敌军的偷袭,因为只有五千人防守,陷入苦战中。
「你说什么?!」意识到欧阳子鑫拿自己作诱饵,目的在于两头痛击,将他们困在海上时,谢凌毅真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他闭目沉吟了片刻,才下令道:「全舰撤离!」
「子鑫……」皱眉凝视着夜幕降临的远方,谢凌毅喃喃道:「我会夺回你的。」
◇◆◇
「嗯……?」海浪的声音,拍打着岩石,轰然鸣响,头有些疼,欧阳子鑫皱了皱眉,睁开眼睛,便看到床对面,月光下的舱窗。
「这里是?」他支起沉重的身子,才发现右臂上扎着绷带。
「你醒了?」有人从黑暗的角落里走了出来,欧阳子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那里原来摆着一张木椅。
「我一直在看你,你睡了五个时辰,」藜锐说道,松了口气:「我煮了饭,你应该很饿了。」
「嗯……谢谢,」欧阳子鑫坐了起来,问道:「我的护卫杨修有没有联络你?」
「嗯,有飞鸽传书给我,说辰时会来接你。」藜锐看着欧阳子鑫渗着冷汗的脸,就知道他一定是做了噩梦,于是递给他手巾擦汗。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这次战斗虽然不分胜负,但是夏军的损失更严重一些,你的策略很成功啊。」
「是吗……」欧阳子鑫没有很高兴,眼神透着迷惘。
藜锐见他没动,坐在他身边,替他擦去额上的汗水。「你很难过吧?战斗也好,对着他也好,子鑫……」
「我没事。」欧阳子鑫轻声打断道。
「怎么会没事,想当初他是那样紧张你!」藜锐仍然清楚记得谢凌毅从他这里夺走欧阳子鑫的样子。
「啊!瞧我说的……」看到欧阳子鑫黯然神伤,藜锐才意识到自己太多话,这时,窗外远远地传来鸣锣的声音。
「是靖军来了,动作很快啊。」两声长,两声短,那是接应的信号,藜锐道:「我去迎接他们,这里暗礁多,你再休息一下。」
「嗯。」欧阳子鑫点点头,待藜锐离开后,他却走下床,去穿外衣。
啪嗒。好像舱窗被风吹动的声音,欧阳子鑫抬头看了看,忽然一股气息吹上他的耳垂。
「好久不见了。」
「啊?!」欧阳子鑫惊跳转身,什么时候?门还是关着的,这位不速之客却堂而皇之地站在他身后。
「雪舟师?」逆光之下,欧阳子鑫一时看不清雪无垠地脸,但是从声音听出来了。
「我现在是军师了,和你一样。」雪无垠从黑暗里走了出来,眼眸一片银灰色,他脸上带着微笑,是欧阳子鑫所熟悉的温柔儒雅的神情。
可是立场不同,欧阳子鑫对他已有一份警戒。
「呵呵,子鑫,你的眼睛里果然只有毅,我就在他身后,你一直都没发觉吧?」雪无垠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这……」无法否认,欧阳子鑫尴尬地顿了顿:「你找到这里来,是谢凌毅……」
雪无垠轻轻地摇头:「不是他,是我找你有事,子鑫……」他靠近,伸出手冷不防地扣住欧阳子鑫的脸。
「雪……?」想要躲开他如此怪异的举止,可是在对视上雪无垠的眼眸后,欧阳子鑫的手脚像被石化了一样,沉重得无法抬起。
「放心,我不会要你的命,只是借用几天,你可是很重要的……」雪无垠抬起食指,一枚细小地,似乎是隐藏在长指甲盖里的银针,嗖地一下飞出,刺入欧阳子鑫的太阳||||穴,并没有留下血迹和伤口。
头仿佛被利箭穿过那样地剧痛,欧阳子鑫瞬间就昏了过去……。
待藜锐领着杨修一行人,来到这间舱室时候,赫然发现欧阳子鑫竟不见了?!四处寻找,整艘船都没有,而且守在门口的年轻海盗,坚持说他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你小子一定是睡着了!否则这么大个人出去你会没看见吗?!」藜锐恼火不已。
「老、老大,您再三叮嘱的事,小的怎么敢偷懒。」年轻海盗很无辜地道,但是他也说不清欧阳子鑫到底去哪里了?
「他是被人掳走的。」杨修仔细巡视了一圈,在床脚那儿掉着一圈绷带和一块黄金令牌。
这令牌是仁帝钦赐的,军师身份的象征,欧阳子鑫是从不离身的。
「被掳走?!」藜锐听了,气得直跳脚:「定是那个混蛋,他的轻功出神入化,呸!卑鄙家伙!竟敢来阴的,老子跟他没完!」
「欧阳大人……」杨修神情凝重地看着手中的令牌,觉得要救回欧阳子鑫,恐怕并不容易……。
◇◆◇
庆州天麒山夜雾缭绕,冰雪初融后那美丽的湖光山色全被遮蔽起来,微弱的玄月之下,只留下山脉黑魃魃的无边无际似的浓黑影子。
嗒嗒嗒!在半山腰的古朴民宅的门口,一架马车风尘仆仆地停了下来,黑马的嘴里吐着白沫星子,精悍的马蹄也不安分地来回动,可见这一路上是毫不停歇地疾驰而至。
「首领,到了。」车夫一身黑衣打扮,脸上围着挡风的黑布巾,看不清楚脸面,但声音很年轻。
「嗯。」车内的人应道,那不急不躁的低沉声音,可以想象其主人一定是个涵养深厚的男人。
脚踏被车夫放了下来,并撩起那蒙着一层灰的布帘子,同时一个眼色如水般,透着薄银色的美貌男子弯低腰走下马车,和他的声音截然相反的是,他的表情很冰冷,就像四周黑暗寂寥,野兽潜伏的山林一样,令人心生怯意。
男人下来后,车夫又登上马车,一件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像是行李的大件东西被扛了下来。
男人只是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便转身去宅门那里,院落的宅门是敞开着的,一栋青瓦白墙的大屋内点着明晃的烛光。
沿途的走廊里也点着灯笼,庭院里积雪被扫拢,花草都被修剪过,但是不见任何伺候的仆人,或是农夫。
这栋半山腰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民屋大概是男人买下不久的,因为到处可见一些堆栈起来的农作物,像晒干的红辣椒、玉米棒等一串串地悬挂在厨房窗口。
吱嘎地径直推开门,宽敞的石板屋内看得出重新布置过,一套红木桌椅都是崭新的,上面还细心的用滚水热着一壶酒。
桌子的左手边有一个大炕铺,紧靠着半支起的窗,猩红色绒毯和引枕使得这个炕床看上去格外醒目。
车夫按照主人的示意,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