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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他已经闻到了腐朽的味道。他把皇位看得比什么都重,他费尽心机为这个国家培养出明君,但是,只差最后一步,就只差最后一步了,所有的一切却毁于一旦。
他以为自己心已绝,情已灭,没有灵魂,没有感情,所以他默许他们争强斗胜,但是当接连两个儿子在自己身边倒下,而明知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自己时,他后悔了……他怎能不后悔?!
景厉帝张贴皇榜,广招天下名医为宁王祛毒。宁王的毒性被慕容神医克制住了,所以性命无忧,但是如慕容神医所言,宁王双眼已盲。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过去了……
揭皇榜的人千千万,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能够解开他的毒。
虽然眼睛盲了,但是宁王的行动并未受制,行走如常人。
这一日,宁王亲自到御书房求见景厉帝。如果他双目可视,他必定看得出自那日事情之后,景厉帝的脸色就一天比一天难看。
“咳咳——”
宁王进去的时候,就听到他捂着唇角闷声咳嗽。
“儿臣给父皇请安。”
“嗯。”景厉帝停住咳嗽,自满案的奏章中抬起头来,看着眼前这个俊朗如斯的老二,“有什么事情派个人进宫就好,你好生养着身子,亲自过来做什么?”
“本来影儿想亲自来的,不过自她怀了孩子后,吐得厉害,凌儿不忍她受马车颠簸之苦,所以便亲自过来了。”宁王想起早上她吐了自己一身,不由地苦笑起来。
是啊,影儿已经怀了孩子了。景厉帝一想起这件事,脸上的病态也消散了不少,眼中神采奕奕,嘴角也挂着一丝浅笑。
“你倒是会疼媳妇。你说说,这次进宫又是所为何时?”
“儿臣想携影儿去无白居居住。”
景厉帝脸一沉,“怎么?京城不好吗?非要跑到山里住?”
“父皇多虑了。无白居环境清幽,适宜居住。而且慕容神医也说,无白居的风水奇佳,极具灵气,生出来的婴儿多半也会灵气十足。”
最后一句话彻底打动了景厉帝。他一直期待着宁王与宋骅影的孩子,他们两个孕育的孩子定然是极其聪明的,而且慕容神医说无白居灵气十足,这句话也多半是真的。他一直为宁王瞎了眼睛不能继承皇位而心痛,如果影儿能够生个更加聪明的男孩子,直接封为小皇孙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景厉帝知道自己的病拖不了几年了,如果能够在他走之前,能为这个国家寻觅到良君,那他也算是对列祖列宗有了交代了。
“既然如此你便去吧,不过千万要小心影儿肚子里的胎儿。”
“儿臣明白。”
宁王辞了景厉帝,转身离去。
走出御书房,踏上长长的甬道,宁王径自往前走去,但是没走几步便停住了身子,淡笑着对一旁的人影说道:“三皇弟可是想和为兄一起去无白居?”
那个环手支额斜靠墙垣的,不是三皇子杨宇辰又是谁?可怜他被景厉帝派了个任务,不得不去江南走一趟,而等他回来的时候,太子已经倒台圈禁,二皇兄却出乎意料地瞎了。
“二皇兄倒是逍遥快活去了,留下病弱的小弟为这片江山做牛做马,一日也不得安生。”杨宇辰埋怨地看着宁王。
“可惜为兄现在双目不便,不然也可以帮衬着你。”宁王淡淡一笑,晨光在他俊逸的面容上流光,光彩动人。
“二皇兄,真的值得吗?”没有等来杨宇辰嬉笑的话语,却发现他丢下这么一句深沉的话。
“三皇弟这是什么意思?”
“二皇兄到现在还把小弟当傻瓜吗?父皇他没有猜到,是因为他决计想不到你会为了放弃那个位置,而……”
“三皇弟想的多了。”宁王淡淡一笑,衣袍轻扬,更显雍容华贵。
“小弟还可以想的更多一些,二皇兄要不要听?”杨宇辰邪邪一笑,围着他挺拔的身子转了一圈,凑近他的耳边道,“二皇兄计划那件事,其一可以陷害太子一伙,公报私仇;其二,可以打击一直设计你的父皇,其三嘛,自然是可以跟二皇嫂一生一世一双人地潇洒人间了,真可谓是一箭三雕了。二皇兄您说是不是?”
“能将一件这么简单的事情想得如此深入浅出,三皇弟,你果然有坐那个位置的潜力。”宁王拍拍他的肩膀,笑着摇摇头,径直走出宫外。
其实杨宇辰说的没错,一切都是他设计的。那些人胆敢害得影儿如此伤心,他自然要为她讨回公道。而且弄瞎眼睛的计划,在影儿第一次跟他说她不希望自己做皇帝后,他便有此打算。
有一次酒后,慕容神医便跟自己吹嘘说他已经找到法子能解开黑稚之毒。
他知道此毒霸道的很,中者毙命。
于是他便问了药性药理。
结果慕容神医说,“黑稚之毒虽然烈性非常,不过在老夫眼皮底下,它还能霸道到哪里去?人的眼睛是身体最柔弱的地方,如果眼睛中了黑稚,双目立时便会失明,但是有老夫在,必定让你重见天光。”
“难道除了神医你,这天下便无人能解此毒了吗?”
“那是自然。”
“那解开此毒需要多久时间?”
“少则三年,多则五年。”
“好。”
好什么好,慕容神医倒是没问。
番外之——杨宇辰
看着二皇兄渐行渐远的背影,杨宇辰转过身,温暖的阳光洒了他一身,但是却冷得他全身颤抖,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就这样了吗?从此以后,他和她,便打算在无白居过下去了吗?而自己却要坐上那个冰冷的位置?这便是结局吗?
但是,为什么这么不甘心?为什么心会冷得哆嗦?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不知不觉走到那棵大树下,提起飞了上去,一眼便找到了当初的位置。第三根枝桠,从这个角度看下去,正好可以看到她俗艳装扮下的笑得一脸温暖的面容。
每当想她想到难以抑制的时候,不是去宁王府找她,而是坐在这棵上发呆。就在第三根枝桠上,为了不让滋生的树叶挡住当初的视线,自己曾一叶一叶得将其摘掉。所以,现在坐在这个位置,目之所及,与一年前所看到的是一样的。但是物是人非事事休,就算自己再怎么认真地看,她也不会再出现在这里了……
如果当初不是偷懒躲在这棵树上,是不是所有的一切都会不一样?不会为她心疼,不会为她痴狂,不会痛到连心都麻木掉?
想到这里,不由地苦笑。当初,父皇将她指给二皇兄的时候,二皇兄一脸的冷漠,自己还在一旁帮着二皇兄拒绝,还在冷笑父皇的无情。当时甚至想大度地告诉父皇,不要逼二皇兄了,将她指给我吧。如果当时真这么做了,是不是她便是自己的了?握紧身侧的手,指甲掐进肉里,却感觉不到一点疼痛。
曾经有这么多机会摆在眼前,但是却又在自己犹豫不决中流去,叫自己如何不后悔?是自己先发现她的美好,比二皇兄要早的多,但是她选的还是二皇兄。不,其实她并没有选,甚至,她连自己喜欢她都不知道,又如何选?
从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就是在这棵树下,当时便被她明晃晃的温暖笑容煞到了。一个俗艳至极的人,怎么可以笑得如此灿烂?怎么可以对一个陌生的丫头如此怜惜?但是,就是因为这中矛盾,让自己的目光再也移不开她的视线。
琢儿走后,一个使着轻功的丫头飞奔而来。一个普通的闺中小姐怎么会有一个使着轻功的丫鬟?
听到她们的对话,自己才知道,眼前的她竟然就是那个传说中丑陋不堪,泼辣凶悍的女人,就是那个让二皇兄成为满朝文武耻笑的女人。
知道她并不是传言中的那个样子,但是,听她亲口承认心中没有二皇兄,还是让自己惊讶了。二皇兄完美如天神,就连身为兄弟的自己都被他的光彩收服了,更何况是女人?
但是没等自己惊讶多久,便听到一个好玩的消息,原来大皇嫂和她妹妹竟然暗中设计她。偷眼看去,却见她的嘴角弯起,眼底漆黑湛亮,一脸的自信地说,你家小姐我是这么好欺负的吗?
大皇嫂那一手想必是设计了许久,还算得上高明,但是她却说得这么漫不经心,就好像一切都掌握在手中般自信,那一刻,对她好奇到了极点。看着她们离去,便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她不动声色地进了崇华殿,而那个会轻功的丫环清灵的小脸左看右看后发现没有人,便小老鼠般窜向月华殿,自然,她没有发现藏在梁顶的自己。
月华殿是放置宫中乐器的地方,她去那里做什么?待自己悄然跟在身后,却发现那机灵的丫头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避开宫中的守卫太监和里面的乐官,掠到嘶鸣琴面前,自怀中掏出一只玉瓶和一根棉棒,将棉棒沾了玉瓶里的水液,然后轻轻地涂抹在嘶鸣琴的琴弦上。
完了,她小鹿般的眼睛扫了四周一眼,见没人,她便得意的用手指刮了下鼻尖,撇嘴哼了一声,施展轻功便飞身而去,自然没有发现幔布后面的自己。
看她似乎没有什么内功,但是轻功却精妙的很,似乎是高人所授。待她走后,自己便飞身至嘶鸣琴前,细细观察起来,但是看不出一点一样,也闻不出一样,触手抚摸,亦是摸不出所以然来。不过她既然派那丫头大费周章地过来做这件事,想来定有深意的。
倚在悬梁上,见她拒绝了和二皇兄合奏,却将原纪香推到了众人面前。从表面上看,她是输定了,但是自己却相信,她定有妙招,果不其然,一脸得意的原纪香在在抚弄嘶鸣琴的时候,却将颜面丢尽。大皇嫂和原纪香绞尽脑汁想了这么个办法来设计她,却被她轻轻一招给化解了,还赢得如此漂亮。那一刻,自己对这个奇异的女主便彻底上了心。
为了让她彻底记住自己的存在,便高调地现身;为了让她高兴,故意嘲讽原纪香;为了让她没有后顾之忧,便借二皇兄之手将嘶鸣琴毁掉;为了测试二皇兄对她的心思,故意斗她……看似不经意,但是一切都是因为她啊,但是她却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但是,当时的自己只知道她很特别,很想亲近她,却不知道……或许,心的沦陷,真的便只在那弹指之间吧。树上的惊鸿一瞥,便注定一辈子的抵死苦思。
琢儿很喜欢她,不断地在母后面前提起她的姑姑。姑姑?这个称呼很奇怪,按辈分,琢儿应该叫她二舅母,但是她却执意要琢儿叫她姑姑……或者是她一开始便没有将二皇兄看做夫君吧。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心情忽然便畅快了许多。
自己故意便抱着琢儿那丫头,问她要不要去见姑姑,琢儿自然满口答应。于是,在往后的日子里,因着琢儿这丫头,便可以名正言顺地见她。至于为什么想见她,谁知道呢?或许是因为宫里的日子太过无聊,而她却一再地带给自己惊喜吧。
一直知道她的奇特,却没有竟是如此的与众不同。外界都传她凶悍泼辣,但是她真正凶撒起泼来竟是如此可爱。看到她一脚将那个讨厌的李嬷嬷踢入湖中的时候,便觉大快人心。就连自称放浪形骸、不惧世俗的自己也未必敢这么做,但是她却毫无顾忌地做得这么彻底。想不佩服她,那是不可能。
但是她和二皇兄之间,却互相伪装着,而自己,却做了一件让自己懊悔终身的事情。因为通过自己这张口,将真实的二皇兄呈现在她面前。她听到二皇兄过往的那些事情时,脸上会有一丝动容……但是父皇交代过,只要撮合她与二皇兄,便不会逼自己做任何事。当时,自己以为对她只是惊奇,佩服,所以便很慷慨地撮合她与二皇兄。如果当时知道自己早已对她情根深种,绝对绝对不会就这样将她拱手送给二皇兄。
看着她优哉游哉地过日子,看着她将原纪香玩在鼓掌之中,看着她将王府的人收拾地服服帖帖……日复一日地被她吸引着,心里眼里便只有她一个了。但是当自己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迟了……那再也无法漠视的心动,在她不知觉的瞬间……
但是那时候,她与二皇兄开始重归于好,而自己的心疾却发作得越来越频繁。
更何况,彼此的身份那么敏感。
如果执意将她自二皇兄身边掳走,她一辈子都会受天下人指指点点……如果她喜欢自己,那么就算将道德踩在脚底下,也会带她离开。但是她对自己热络,但是眼底却一片澄澈,不含丝毫情丝,只有朋友般关怀。那么,自己又有什么资格打搅她的平静生活?又有什么资格让她一辈子都活在难堪中?
如果,如果她知道自己竟然暗中爱她爱到发狂,会不会从此以后再也不理自己了?小叔喜欢上嫂子……如果她知道,大概会觉得自己肮脏不堪,会感到满心满眼都是耻辱吧。只要自己不说,偶尔也可以得到她一记温柔的关怀,偶尔可以让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
所以,绝对不能让她知道……即使沧海变了桑田,桑田化成了丘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