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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
“这个我晓得,”严嵩点头道:“陛下先入为主的毛病很重,心中既然存了对张经的偏见,两种说法摆在案头,还是会信我们的。”
见老父拍了板,严世蕃兴奋的搓搓手道:“张经的奏折明天一早就该到了,我们今天晚上就得把文华的这份写好了,明天瞅准时间一起送上去。”说着对卿道:“景卿兄,该你大显身手了。”
鄢懋卿笑道:“早就技痒了。”便从那千里送来的绣筒中,取出三样东西:一份空白奏章,一个官印和一个关防。空白奏章的外面已经写好了题款曰:“臣工部左侍郎、通政使、钦命东南监军赵文华谨奏。”
鄢懋卿麻利的研磨提笔,蘸一蘸笔尖道:“东楼兄请讲。”
严世蕃垂下双目道:“废话自己写。”
鄢懋卿点点头,便写道:“臣赵文华启奏陛下……”然后是问好请安,万岁万岁,一共三十多个字,写完后轻声道:“可以开始了。”
严世蕃点点头,清清嗓子道:“东南总督张经,上任伊始畏敌怯战,退守城池。
臣亲眼所见,江南水乡,赤地千里,沿海百姓,如坠地狱。微臣奉钦命视师,心存千万百姓,自是五内俱焚,羞愤欲死。数次与巡按御史胡宗宪,求见彼总督张经,求其为大明谋、为陛下计,出兵救民于水火之中。张经便曰:“东南兵不可用,待吾调土狼兵前来”,臣等思量,彼维时接任未久,尚可推诿,便暂且忍之让之。”
“至腊月进,倭寇之焰愈炽,仅盘踞于沙川洼、拓林一带,竟有数万之众,东南倭患之盛可见一斑,然彼总督张经,竟视而不见,整日与巡抚李天宠酒池肉林、醉生梦死,任东南已成鬼哭狼嚎之地狱,不能稍减督抚二人之欢愉。左右或谏之,必遭其羞辱杖责,乃至贬斥阴害,东南文武惧其淫威,皆敢怒不敢言,更助其气焰之嚣张。彼张经曾对臣叫嚣曰:“浙江乃老夫之浙江,汝黄口小儿安敢多言?”当时众多文武在列,陛下可查实一二。”
“后广西兵到、湘西兵至,臣满以为其再无托词,彼张经却曰:“客兵新到,修养数月再说。”此时苏松一带倭患最重,然官军土军近十万人屯驻嘉杭却不救,是以百姓深恨之。”
第三卷 谁人试手补天裂 第一九四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
书房内,严嵩在闭目倾听,鄢懋卿在奋笔疾书,严世番在负手沉吟:“然十步之内、必有芳草,泱泱中华、岂无勇夫?有汤、卢、俞三总戎,率众兵宪暨田州土司瓦氏等将兵嘉杭,一时间“屯兵号十万,请战书如雪。””
“其中有瓦氏土司,以妇人将兵,颇有纪律,自负粮草千里而来,沿途秋毫无犯,人皆称颂。及至嘉杭,彼瓦氏麾下锐欲建功,数请出战,然彼总督张经辄以固守为上策,坚决不允。腊月贼来,瓦氏愤而出战,众将皆被张经约束不前,以致瓦氏兵势单力孤,死伤惨重……更有其侄岑匡杀六贼而人马俱毙,瓦氏遂郁郁不得志,而思归焉。”
“臣试问彼总督张经,一夷族女子尚知倭寇不共戴天,张总督以堂堂华夏男儿,为何畏敌怯战若斯焉?彼张经哑口无言,羞愧难当,兼此时风闻缇骑南来,欲擒之北归,其惊惧之下,为求自保,终允一战。”
“彼总督张经尽调嘉、杭官兵两万并瓦氏土兵一万,号称直捣敌巢,与敌决战,然大军囤于松江,除瓦氏首战之外,与川沙洼之敌遥遥相望半月,和平共处,分明是无胆鼠类、惺惺作态,以求蒙混过关!”
“然匪酋徐海、陈东侦知嘉兴、杭州城防空虚,即分兵四路,齐头并进,突入嘉善,拟先取嘉兴,后攻杭州。当是时,彼总督张经率大军居松江,微臣留守杭州,深知杭州城岌岌可危,嘉兴亦“无兵可待”,然微臣抱定决心“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便欲亲率城中老弱前往嘉兴应战。此时浙江巡按胡宗宪曰:“下官愿代监军出战。”臣素知其有管仲乐毅之才,且南征北战,久经沙场,于战阵之道远胜微臣甚矣,终欣然允之,为其召集城中精壮数千,并给予监军令牌派其出战嘉兴……时卢总戎镗以保靖兵四百守嘉兴城东双溪桥,首战石塘湾遇伏而败。”
“待宗宪驰援而至,倭寇前锋已逼嘉兴城下。宗宪秘密嘱人取酒百余瓮,投以毒剂,诱敌饮之,半夜敌腹泻不止,我军趁机杀出,斩首一千余级,大败倭寇前锋!后又设伏诱敌,与倭寇再战石塘湾,迫敌逃走平望。”
“宗宪遣信使飞马北上,先倭寇抵达吴江,以计授之。有司闻报,先期决去堰埂,至是两旁水涌,不能渡。倭寇只得自故道回。当是时,宗宪率卢之保靖兵追敌于后;苏松副总兵俞大猷,因防区有警,督永顺兵从嘉善抵平望,恰与宗宪部合围倭寇于运河小镇王江泾。”
“次日宗宪率会剿,命丁仅父子为先锋。令牌至,率军启行,遇贼,丁仅及其子时,奋勇执牌而前,兵众从之,冒刃力战。前兵方锐,后阵乘之,须臾贼戈甲弃地,四溃而逃,多伏地受刃,或跪而乞哀者,于是大溃败。我军斩获二千余级。后宗宪率军乘胜追杀,又擒斩倭寇近两千人并匪首陈东,其溺水、走死者更是无数,是为王江泾大捷云,乃巡按御史胡宗宪筹略之也。”
“虽此役乃抗以来之最大胜,然则尽皆宗宪与诸位将帅之功,微臣与彼总督张经有罪无功,乞圣君明辨!臣之罪在擅权越权,先有鼓动瓦氏出兵在先,后有授权宗宪在后,此皆为监军分外事也。是以罪臣甘受陛下斧铖,但宗宪挺身而出,有功无过,伏请陛亲之信之,臣死而无憾。 ”
“然臣之罪虽重。却不总督张经之万一。其身为封疆大吏。东南牧臣。当为国家守此疆域。保此黎庶。若其不堪重任。则当早自引去。以免误国误民。然其为一己私利。约束众将。只守不攻。所为何倭去。彼张经之总督亦去矣。其拥兵自重、结党营私、怠战养寇。以挟朝廷之心昭然若揭也!”
“后闻缇骑南来。惶恐间方作势出。其为求自保。尽调嘉杭之兵。却使嘉杭防御空虚。若非宗宪力挽狂澜。官兵临危舍死而战。嘉兴城破矣、杭州城破矣!然事定之后。彼总督张经。全无引咎之词!反倒处处以统帅自居。俨然此役首功。班师途中令百姓黄土垫道。杀鸡宰羊;更令官绅跪迎跪送、奉献程仪。所收金银堆积如山。盈屋充栋。至少百万两以上!百姓官绅俱皆苦不堪言。
臣上书时。彼总督张经必亦上书。陛下观其自吹自擂。与前度之畏敌怯战。不特大相矛盾。亦且判若天渊。其真乃颠倒是非。荧惑圣听。廉耻丧尽。恬不为怪!败坏纲纪!莫此为甚!
“军兴以来。督抚抗命不战者皆获重谴。彼总督张经置圣旨连连于不顾。畏缩经年。怠战养寇。方酿成东南之祸。岂宜逍遥法外?应请旨即将张经革职拿问。敕下九卿会同刑部议罪。以肃国法军纪而昭炯戒。或有以大捷之功为其辩护。臣却以为。更显张某人欺诞不忠……明明我强敌弱。战必胜之。为何闻缇骑方有仓皇一战?陛下英明果决。定然可明察于秋毫之末。辨此獠之鬼蜮用心!”
“臣职分所在。例应纠参。不敢因事涉己身而芶且迁就。是否有当,伏乞皇上圣鉴训示。谨附片具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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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不到两千字,却字字如刀,将张经污蔑的面目全非!在他严东楼的文章中,张总督已经成为了“荧惑圣听,败坏纲纪”还“莫此为甚”的大逆不道之人!言外之意,谁要是再敢回护此人,谁就是存心要跟皇帝,跟纲常过不去!
并指出对其革职、拿问、议罪,是“肃军纪国法而昭炯戒”之举。话说得大义凛然,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我这篇参奏可完全是出于公心,谁要是反对我,谁就是不想肃军纪,不想昭炯戒,不想让东南安生下来!
但这还不是最,最能体现严世蕃大师级构陷水平的,乃是他在文中所说的每一件事,都是从那份捷报和赵文华原先的书信中看来的,件件属实,不怕查证……张经严禁部队出城是真!赵文华和胡宗宪反复催促出兵是真!张经和李天宠时常宴饮、责打部下也是真!甚至连赵文华遗重金请瓦氏夫人出兵迎战还是真地!至于对战局的描述,也基本上属实……只是隐去了张经的筹划之功,事情的结果,便完全的颠倒了黑白。
鄢懋卿咬牙写完最后一字,将笔一搁,才发现自己已是浑身冷汗,双手也忍不住微微发抖,心中忍不住的狂喊道:“他不是人,他是魔鬼,他是魔鬼啊!”
直到严世蕃不耐烦的咳嗽一声,他才满是畏惧的看他一眼,小声嗫喏道:“写完了……”
严世蕃哼一声,转身对父亲道:“爹,您看这样行吗?”
严嵩嘴角扯出一丝淡的笑,轻声道:“很好……只是你能保证无懈可击吗?”
“咱们说地都是实情啊,没有一点孩儿凭空杜撰出来~”严世蕃自信道:“不信就派钦差去察呀,看看那件事跟我说的不一样。”
鄢懋卿心说:“是啊,可这删节版的战报,比凭空污蔑要可怕一万倍。”
严嵩缓缓点头道:“就算先前得知战报,可听了你这到奏折后,爹爹都要深信不疑是文华的功劳了。”闭目寻思一会儿,又问道:“万一张经也把奏折写出花,感动了陛下怎么办?”
“不可能!”严世蕃略略提高声调,赶紧轻抽自己一个嘴巴道:“真没记性。”见老爹没有怪罪,这才继续道:“张经这家伙半年来饱受责难,竟然不上一道奏章自辩,而是闷头憋出一场大胜,显然是想狠狠扇他的政敌一个耳光,可见此人是多么的傲慢自矜!殊不知这一巴掌连咱们那位极好面子的陛下也一起打了,您说他不是找死还是怎地?”说着冷笑连连道:“这个笨蛋以为打赢了这一仗,终于到了大吐苦水,道尽委屈的时候了,殊不知只要梅村兄这道苦情的奏章一上,他就是越描越黑,让陛下更加厌恶、憎恨、杀之而后快了……”
鄢懋卿赶紧拍马屁道:“万无一失,万无一失啊,这下从张经到徐阶,是一个也跑不了了!”
却听严世蕃又冒出一句道:“现在唯一所虑,是陆炳!这事儿瞒得了谁,也瞒不了他,如果这家伙脑子一热,把事情给捅上去,我们就得丢卒保车、鸡蛋打了。”鄢懋卿只好硬生生打住,闷头对文书进行造旧。
严嵩却不以为意的笑笑道:“这个不难,老夫去点一下他的哑穴便可。”
第三卷 谁人试手补天裂 第一九五章 都督和经历官
严阁老是当朝侍奉皇帝最久的大臣,久沐圣恩、便殿召对、西苑常侍,夜分始退。起先寓居城西四里,每遇皇上宣召,来不及乘轿,便“单骑疾驰”以赴。为了能够最及时地应召入见,后来他特在靠近西苑的西长安街营建宅第,以便趋入。
从他家到西苑门,不过半刻钟的时间,严阁老都是在卯时前一刻出门,到了宫门前等上半刻正好开门,既不耽误时间,也显得诚心可嘉。
今日虽然有点事情要操作,严阁老却不肯破例,这就是所谓的宰相风度。大门在卯时前一刻准时打开,八抬暖轿便不疾不徐的向北行去,半刻钟后轿子落下,轿夫与护卫们便肃立在周围,一点声响不发出。
跟着老爷进宫的老人严年,轻轻敲一下轿子的窗户,示意老爷已经到了。
严嵩并不应声,老人就是耐性好,不急不躁的等了不知多久,就听外面严年低低唤一声道:“老爷,门开了。”
坐在轿子里的阁老打开一条缝隙,见外面点着灯笼仍然伸手不见五指,低声吩咐一句道:“等陆都督出来了,叫他一声。”严年应下后,严嵩便合上轿帘,不再说话。
这回没等多久,便听严年略提高嗓门道:“太保大人,我家老夫人今晨做了栗子桂花粥,惦记着您最好这口,特意让我家老爷给您捎一罐。”说着陪笑道:“老奴这就给您拿。”
“还是老夫人最好啊,”便听一个爽朗的笑声道:“还是我自己跟阁老讨要吧。”
听到这个声音,严嵩命人将轿门开,一个身材魁梧,相貌堂堂的大汉便出现他的面前,滴水成冰的季节里,这只穿一件红色的武士服……竟然跟皇帝一样不畏寒暑,当然嘉靖那是嗑药所致,这位却靠得是精纯的内力。
这位正是有着一串炫目头衔的皇帝头号亲信,锦衣卫大都督,陆炳陆文明……但在严嵩严阁老地面前,陆都督还是要低头拱手,满面笑容的问好。
严嵩深深看他一眼,低声道:“拜托了。”便将一个陶罐子递给他。
陆炳道谢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