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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等珍宝,令人不忍心暴殄了。”万历脸上露出了迷醉的神情,然后接过宫女捧上的淡人参汤,很快地就着参汤把药服下了。
当晚睡前,他又加了一丸,然后搂着郑贵妃上床睡觉,虽不敢真个**,但一番缠绵亲热,是免不了的。但后来摸着亲着,天雷勾动地火,直接擦枪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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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是一年里最重要的佳节。原本万历病重,宫里是准备从简的,但内廷诸司见皇帝病势恢复得很快,决定加紧挂灯悬彩,祝贺圣体安康。
因为决定仓促,因此宫人们一直忙活到年三十的凌晨,仍然没有干完。
乾清宫东二条街的长廊下,太监们踩着梯子,将原先的普通宫灯,换成带着长长穗子的大红灯笼。因为天太冷手冻得麻木了,那个挂灯笼的太监,试了几下都没把灯笼吊在挂钩上,不由小声咒骂道:“贼老天,一冬天不下雪,还能把人冻成冰棍。”
“加把劲儿吧,还有不多了。”下面给他扶梯子的道:“回去请你喝酒……”
“是得喝点酒了,干了一夜,人都僵了。”
两人正在说话,突然走廊尽头,乾清宫方向一片骚动,几名传令太监飞跑着吆喝道:“立刻换回原先的宫灯!”
“为什么?!”尽管‘不问为什么’,是太监们的规矩。然而忙活了整整一夜,临了了。又让换回来,实在让人无法接受。
“放肆,有意见去司礼监说理去!”幸好今天传令太监没工夫,只是训斥了一句,便匆匆往下一站跑去。
“哥,怎么办?”梯子上的太监有些发木。
“什么怎么办,换回来呗。”下面的太监没好气道。
但很快他们就悚然了,因为地处必经之路。便见宫里的大太监全都往乾清宫涌去,过一会儿,太医院院使率诸太医也进了宫……这可是半夜啊。
两人跪在地上,面面相觑,就连他们这种低等级的火者,都能感到天要塌了。
天果然塌了,不久之后。乾清宫里传来一阵女眷的哭声。紧接着景阳钟响,皇上龙驭宾天了。
“皇上……”太监们哭成一片。
本来已经大好的万历皇帝,因为服了两粒金丹,在夜里猝然死去……当然其中还另有隐情,但能对外公布的消息,就只能到此等程度了。
二位太后和王皇后,三个女人围着遗体尚温的大行皇帝,哭得昏天黑地。其余的嫔妃、内宦,跪在帷幕外放声大哭。
但皇帝突然驾崩。有太多的大事需要处理,光哭是不行的,还得强忍悲痛拿出主意。
在司礼太监张宏,慈宁宫管事牌子邱得勇等人的安抚下,终于权且敛住戚容,到隔壁静室议事。
头一个议题,就是接下来怎办么。
“怎么办?”哭肿了眼的李太后问接替张宏的大内总管田义道。
“按照先例。应该是请内阁大臣,几位国公爷入宫,襄赞太后处理大行皇上的后事。”田义轻声答道。
“哪里还有内阁大臣?”李太后茫然道:“听说不是都卷铺盖了么?”
“一来,他们的辞呈皇上还没批,二来。可以让他们感恩,尽心竭力的辅佐新君。”应该说。田义还是太监里比较靠谱的人物。
“新君……”李太后低头看看自己怀里的孩子,那是万历皇帝唯一的子嗣——年仅两岁的皇长子朱常洛。这孩子长得和万历真像,她恍然回到了十二年前,自己看着大臣,抱着自己八岁的儿子登极,然后就是不堪回首的八年。直到万历成年,母子俩才重新找回了安全感和尊严。
难道又要重演这段历史?而且这孩子才两岁啊,还要比前次最少多六年。
李太后想想就不寒而栗,许久才垂泪道:“高宗皇帝临终时,曾有遗训:‘国有长君,乃社稷之福,争奈东宫小哩……难道又要让这可怜的娃娃,像他父皇那样么?’”
“太后可以监国的……”田义轻声安慰一句,又觉着不妥,再加一句道:“太皇太后更好。”
大家一看,心说,这有三位够资格的,可不怕人手不够了。
“……”李太后沉默许久,就当大家以为是默许了时,她却语出惊人道:“那何不直接立个长君呢?”
“可皇上就这一个子嗣……”田义心说,那能凭空变么?
“但高宗皇帝还有儿子,大行皇帝还有个同母弟弟。”李太后沉声道。
原来她是想让潞王当皇帝,不过手心手背都是肉,这也并不意外。
“兄终弟及,也不是没有先例,就让潞王先当一任,但立常洛为皇太子,将来再接他的大位。”李太后缓缓解释道:“哀家记得,本朝就好像有这样的安排。”
李太后好读书,自然不会连这点知识都要求助,她不过是想让别人道出来,更有说服力罢了。
“当年英宗北狩,太子……也就是宪宗皇帝才两岁,国无长君。在孙太后的受意下,景皇帝继承了皇位,遥尊英宗为太上皇,立英宗长子为太子。”这可是在新君面前邀功的大好机会,田义还在沉吟,张诚抢着回禀道:“说来也巧,宪宗皇帝当时也是两岁。”
“但那是国家危难之际。”田义出声道:“鞑子眼看就要兵临北京城了!”
“难道现在不危急?”田义毕竟才刚上位,有的是想挑战他的,另一个大太监抗声道:“鞑子休养了十多年,早就兵强马壮了。若让他们知道了,我大明换了两岁的天子,哪里还有敬畏,肯定会提兵入寇,再临京城的!”
“还有南方的叛乱,”又一个太监帮腔道:“要是知道下任皇帝才两岁,肯定野心更大了!”
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把田义说的招架不住,只好告饶道:“老奴说什么不重要,还是请大臣们来拟遗诏吧。”他准备让大臣们来解决这个棘手的难题。
“遗诏……”一听这两个字,李太后又想了让她倍感屈辱,也是导致皇室被权臣欺凌的‘隆庆遗诏’。不由怒火熊熊道:“田义,哀家问你,决定新君的权力在哪里?是哀家,还是那些臣子?!”
“当然是太后娘娘了。”田义脸色煞白道。
“那你为何要让大臣来拟遗诏?”李太后阴森森道:“莫非是在为你的主子把持朝政做准备?!”
田义这才想起高拱、沈默,给李太后带来的惨痛记忆,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了。
第二天,身穿青衣角带,在宫门外守了一夜的大臣们,才被允许进宫吊唁。
臣子们对万历这样的皇帝,自然谈不上什么真感情,但一想到国家多事之秋,又没了皇帝,还是忧虑难耐,悲从中来,放声大哭起来。
在大行皇帝的灵柩前哭过后,等待他们的,是二位太后娘娘,拟定的潞王继位,朱常洛为太子的懿旨。
大臣们一片茫然,虽然对万历皇帝暴毙毫无准备,但大家心里并非没谱,因为六十年前正德皇帝暴亡,前辈大臣们的应对措施,已经载入史册,堪称经典。大家只要照方抓药即可。
他们甚至已经在宫外想好了遗诏,要好生利用这个机会拨乱反正,挽回天下人心。
怎么突然就没有‘遗诏’这个环节了,大家都望向跪在最后面的申时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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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卷 【海雨天风独往来】 第九二二章 归来(上)
…
“太后节哀,”申时行缓缓上前,在臣子中,他与万历的感情最深,悲伤也就最深。就算为了万历,也应该争一争:“微臣以为,千急万切,都应先查明先帝崩殂的原因再说。”
“你就这么想知道真相?!”李太后此刻完全是个沉浸在丧子之痛中的母亲,她嘶声低吼道:“你想让我儿死了还出丑么?!”她咬着牙,斩钉截铁道:“大行皇帝在睡梦中暴病而亡,这就是交代!”虽然她当年被沈默打击的没了信心,但对付个后辈,还是绰绰有余的。
太后这么说,申时行自然没法问了,只好退一步道:“那大行皇帝的遗诏,不知太后有何旨意?”按旧例,皇帝驾崩,遗诏需由内阁首辅代拟,这是尽人皆知的。
“大行皇帝没有遗诏……”李太后像头负伤的雌狮一般,通红着双目道:“没听懂我方才的话么?”
“可以是事先拟好的……”申时行发现,这老女人比万历还难对付,因为万历起码讲道理,她却蛮不讲理。
“你见谁二十出头就立遗嘱了?”李太后的目光冰冷道。
“皇上病之久矣……”
“没有的东西,为什么要凭空捏造?”李太后阴测测道:“元辅大人有什么图谋?”
“帝王始有登极诏,终有遗诏,所谓有始有终……”申时行硬着头皮道。此刻他真怀念二王,可是两人俱已离京,剩下自己独木难支。
“哀家虽是妇道。却也看过出自两代首辅之手的正德遗诏和嘉靖遗诏,以二帝末命的名义,污蔑二帝于极不堪!寻常百姓还讲个入土为大,既往不咎。”李太后终于把她压在心头十几年的怒火倾泻出来:“哀家不知道你们这些文臣。心底怎如此狠毒,竟让自己的君主,死后骂名如潮,永世不得翻身!”
“太后误会了。遗诏是用来为先圣收拾人心,为新君继往开来的。”申时行叹口气道:“并非臣下有意贬损先帝,也没有什么不良企图,只有一片赤诚。”
“哀家的懿旨也一样继往开来!”李太后冷笑道:“怎么,你对哀家的安排有异议?”
“微臣不敢,只是此事必须慎重,”申时行再叹口气道:“一切当以社稷稳定为重。”
“这还像是人话。但先让潞王当皇帝。等常洛长大了,再接他叔叔的班,这样有什么不对?”李太后放缓语气道:“高宗皇帝曾说过,国有长君、社稷之福。相信他也会同意老婆子这种安排的。”
“太后这种安排,自然是好。”申时行沉吟道:“只是,微臣担心……”
李太后看看缄默不语的陈太后道:“宫里有我们两个老婆子,还有皇后在,三座大山还镇不住?你怕什么?!”
“微臣不是担心这个……”申时行心一横,抬头缓缓道:“兄终弟及,我朝也有先例。值此风雨飘摇之际,潞王接位确实要比皇长子更好。但是……必须要先向天下证明,他与先帝暴薨没有干系。”
“终于把狐狸尾巴露出来了!”李太后紧紧攥着罗汉念珠。愤怒道:“你竟然敢污蔑老身的儿子兄弟相残?为了阻止国有长君,我看你是丧心病狂了!是不是看你那老师当立皇帝威风了。自己也想过把瘾?!”
“太后千万不要误会,微臣没有丝毫污蔑潞王的意思,”申时行像没听到李太后的詈骂似的,依旧冷静道:“但是据说先帝所进金丹,乃是潞王所献,这难免会让天下人产生一些联想。证明潞王的清白,是他登位的前提,这也是为了潞王着想!”
“放屁!”李太后却怒不可遏道:“我而本身就是清白的,清者自清,何须证明?”说着转过头望向邱得用,低吼道:“潞王呢……为什么还没进宫?!”
“潞王殿下悲伤过度,本来第一时间就要赶来……”刚从外面进来的张诚,一脸郁闷道:“但也不知哪个奴才多嘴,竟然向他道喜,结果把自己反锁起来,不肯出来了……”
“荒谬,”李贵妃一阵头晕目眩,强自支撑住道:“他怎么这么不识大体?!”说着重重一拍桌子道:“把他给我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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潞王府中,已经乱成一团。
府上没有一个顾得上为大行皇帝掉泪的。从王妃到长史、从宾客到太监,都陷入了极度的亢奋。他们兴奋、他们焦躁、他们激动、他们着急……这都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通常来讲,一旦入了藩王府,无论是太监还是后妃,抑或文武属官,基本上就走进死胡同,剩下的年月,只能是混吃等死。
现在天上掉下个金疙瘩,本来已经绝望的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