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待酒足饭饱之后,众人移座偏厅吃茶,这时候辛五郎已经渐渐恢复了神智……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活命的机会来了,不由心情激荡,手微微颤抖着搁下茶盏,跪在沈默面前道:“我愿意放下屠刀、归顺朝廷,请大人收留。”
他低着头,没有看到沈默面上划过的一丝厌恶,只听其和颜悦色道:“辛将军想要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实在是我江南百姓之福啊。”说着呵呵一笑道:“只是不知你是否心悦诚服?”
辛五郎道:“我们日本国人,最崇拜强者!这段时间与大人交手,深感你智勇双全,实力强大,早就对大人有臣服之心了。”说着还拍一记马屁道:“而且大人对我这个阶下囚,竟还如此以礼相待!您的风度让我心折,我愿永远追随大人。”沈默笑眯了眼,好似很受用这份谀辞。
~~~~~~~~~~~~~~~~~~~~~~~~~
辛五郎拍完了此生最高水平的马屁,便等着沈默将自己扶起,说些“让我们共创大业吧……”之类的感动之语,孰料沈默只是笑而不言。
他料想对方不会轻易便赦免自己,只好闷声问道:“大人准备如何处置在下?”
沈默暧昧不明的呵呵笑道:“辛将军此话怎讲?”
辛五郎道:“我自知罪孽深重,就是死上十次百次,也难抵偿罪恶,如果大人将我斩首示众,甚至千刀万剐,我也不会有半句怨言。”
小日本这招以退为进,还真是厉害呢。不过遇到沈默,他只有被玩弄的份儿,只听沈默淡淡道:“我要是不杀呢?”
辛五郎道:“如果大人开恩不杀,把我关起来,那我这辈子都蹲在大狱中也认了!”
沈默眯起眼睛,呵呵笑道:“我要是既不杀,也不囚呢?”
辛五郎马上激动了,把胸脯拍得山响,脸红脖子粗道:“那我这辈子给大人当牛做马,也要报答您老的恩情!”说着哐哐的磕起头来。
沈默笑着起身,回到大案后面道:“我既不要你当牛、也不要你做马,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辛五郎恨不得指天发誓道:“大人请将,便是赴汤蹈火,我也在所不辞!”
沈默坐在案后,一边磨墨,一边摇头笑道:“哪用得着赴汤蹈火?只是要辛将军致书叶麻,让他识得徐海的丑恶面目,孤立那个背信弃义的小人,把徐海变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再请叶将军也来加入“连和”,然后我们三方共击徐海,一起立这场功劳,辛将军以为如何?”
辛五郎寻思了一会儿,觉着确实应该给叶麻提个醒,以免他也上了恶人的当,至于其是否会投效,就不是他关心的问题了,相信叶麻自己,会有正确的判断。
想到这,他终是恨恨点头道:“好吧,我写就是!”
沈默将笔递到他面前道:“你自己随便写,将我的意思表达出来即可。”
辛五郎将笔一把抓过,饱蘸了墨汁,却挠着腮帮子,一脸大便不畅的样子。
沈默一看他拿笔的姿势,便知道这位老兄为何为难了,便笑道:“这样吧,你说一遍,我写下来,然后你再照着抄一遍。”
辛五郎这才释然道:“嗨。”便挠着腮帮子道:“叶兄弟,你好。我现在沈大人处,吃好喝好,没有被强迫,只是很挂念你,怕你不小心中了徐海的奸计……这家伙实在不是东西,他要拿咱们兄弟二人的人头,换他自己的荣华富贵。我便是被他设计捉住的,若不是沈大人宽宏大量,我就差一点儿成了冤死鬼。你要对他严加防范,免遭毒手啊!”
然后又把沈默说的,劝叶麻归顺,三方联手,一起剿灭徐海,用他自己的话复述了一遍。
沈默写了慢慢一张纸,递给他道:“抄吧。”
“嗨。”辛五郎应一声,便虾米似的弓着身子,使出吃奶的力气握住笔,双眼目不转睛的望着信纸,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还没写字汗珠子便先滴下来了……。
沈默几个忍住笑,看他一笔一划的照葫芦画瓢,足足用了半个时辰,才把那一页纸抄完。只是人家沈默用一页纸写完的东西,他却足足写了八页,那真是“字字大如斗”啊!
~~~~~~~~~~~~~~~~~~~~~~
沈默几个光看他写,就感觉累得不行,见他终于写完,都忍不住擦擦汗,道:“好了,署上你自己的名字吧。”
辛五郎极其顺溜的签上名,抹一抹满头的汗,尴尬笑道:“就是这几个字比较熟。”
沈默淡淡一笑道:“无妨,隔行如隔山,这也是正常。”他拿起书信看看,虽然歪歪斜斜,横七竖八,像一群蟹子爬的满地都是,但好歹把话都说清楚了。
便替他将信封好,笑道:“对了,为了保证信件一定可以送到,我会排出两拨信使,麻烦辛将军再写一遍吧。”
辛五郎差点没一头栽在大案上摔死……没办法,只好再写一遍,等他把同样的一封信写完,右臂已经失去知觉,整个人也几近虚脱了。
“来人呐,带辛将军下去休息。”辛五郎便被安排在毛海峰、徐洪住过的院子,那里因为接待倭寇太多,已经被府中人称为“鬼子院”了,估计以后没有好人愿意住了。
说回沈默那头,俞大猷、归有光和长子都在,四人的目光都落在信封上,俞大猷道:“事不宜迟,即刻送出如何?”
“送给谁?”沈默笑问道。
“当然是叶麻了。”俞大猷道。
“这话也对、也不对。”沈默笑道:“是应该往叶麻那送去不差,可同时也得让徐海看见才行。”
“怪不得要写两封,大人这信,为什么要给徐海看?”屋里人讶异道。便听俞大猷道:“大人让叶麻看信,那是为了挑逗他们狗咬狗的既定方针,让徐叶二人恶斗。可徐海不是已经降了吗?费这么大周折干吗?”
“徐海降了?”沈默笑问道:“在哪里?在俞将军那充军,还是归先生那改造?”
“他不是把辛五郎都抓来了吗?”归有光道:“应该可以显示他的诚意了。”不只是他,俞大猷和长子也觉着,沈默这个决定让人摸不着头脑,既然徐海已经决定要解决叶麻了,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沈默低声解释道:“我研究徐海这个人,不是一天两天了,而是整整五年,对此人的性格还是有发言权的。他不信任任何人,且为人反复无常不假,但心底还是重情义的,对于多年的老兄弟,不一定能下得去手,”说着叹口气道:“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想方设法的离间他与叶麻的关系,前前后后出了数招,自问还算高明,也起到了一些作用,据说徐海都气得砍断桌子,大喊“恩断义绝”!可到底也没去找叶麻报仇,最后竟然不了了之。”
“两人分分和和好多次,却始终没有正面摩擦过,可见叶麻那里,情况也是类似。”沈默目光炯炯道:“想让这种关系的两个人拼个你死我活,非得下一剂猛药才行!”
要想保证万无一失,达到最大限度削弱双方的目的,就必须将双方的所有慈念和退路断绝,才能让他们为生存而不顾一切!
~~~~~~~~~~~~~~~~~~~~~~~
沈默一面派人将一封信送到叶麻那里,一面又通过早有准备的何心隐,很“凑巧”的截获了另一封信,送到徐海面前。
事实上,沈默对徐海的判断完全正确,他确实又一次犹豫了。这其实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因为他的一生和家人兄弟,都压在这一次的选择上。如果自己真向叶麻挥刀,就将失去所有后路,一旦沈默的承诺靠不住,自己就会必死无疑。
所以他又一次反悔了,命人把叶南和陆绩放出来,温言宽慰几句,便要放他们回去。
陆绩还没放弃希望,劝说他道:“大将军,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我愿意替你游说叶将军,修复双方的关系!”
徐海当然求之不得,便点头道:“劳烦陆公子了。”想一想,还是合起来要安全一些,他终于想清楚,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双方都退回到柘林、川沙洼一带,互为犄角驻扎,进可攻、退可守,正好跟朝廷讨价还价。
可陆绩前脚跟刚走,何心隐便拿着“截获”的信件回来了,徐海一看便慌了……这显然是朝廷要招降叶麻和辛五郎,按照沈默的习惯,肯定是要拿他当投名状的!
徐海这才明白,原来自己太把自己当回事儿,殊不知官府并不在乎谁战胜了谁,任何一方胜出,都会得到他们的欢迎!
成王、败寇在这一刻尤为凸显……
到底怎么办?徐海不知陷入了第多少次的挣扎之中。
~~~~~~~~~~~~~~~~~~
此时此刻,几十里外的叶麻,也看到了那封信,辛五郎的控诉,徐海的背叛,让他彻底抛弃了昔日的情分,决定就是战死了,也不让徐海拿自己换富贵的企图得逞!
他开始积极的备战,准备与徐海决一雌雄!
这时陆绩和叶南回来了,也带来了徐海寻求和解的善意,可惜晚了一步……怒火烧毁了叶麻的理智,让他坚信,这又是徐海那奸贼,麻痹自己的诡计!
所以他不仅没有听陆绩的,反而还把他关了起来……话说陆绩同学真可怜,这才几天啊,竟又一次被五花大绑,看来他今年确实流年不利啊……
第八卷 书生何须百万兵 第四七九章 三岔口
时间过得很快,若菡临盆就在这几天,沈默尽可能的抽出时间,陪在她身边,除了在府中处置事务,便哪里也不去,成了一名光荣的宅男。
这日不到辰时,沈默又早早从签押房回来,若菡劝道:“若是有事情,去前院叫你,不一时便回。老在这守着我,公事都耽误了。”
沈默摇头笑笑道:“现在是一时不见,心里便空落落的,什么都干不下去,还不如拿公文回来看呢。”
若菡心里甜丝丝的,小声道:“那你好生看,我不说话,也只看书。”
沈默点头笑笑,没多会儿,却又听她道:“你说,两位爹爹能赶得及吗?”独子独女的第一个孩子诞生,绍兴城里的两位老人,自然要过来探视,按他们的想法,上个月就想过来,可那时候苏州府遍地倭寇,无论航运还是陆路都十分的危险,弄不好就吃了板刀面,所以沈默让他们先等等,去杭州西溪别墅住一段,等着胡部堂来苏州的时候,再跟着他一道前来,那样才能万无一失。
“他们已经进了苏州地面,也就是这两日了。”沈默安慰着有些着急的妻子道:“放心吧,能来得及。”说着搁下手中公文,笑道:“说不定咱们宝贝降生之日,便是苏州倭寇平定之时,可谓是应时而生,将来是要干大事情的。”
“我可不想让他像你一样,让人整天担惊受怕的。”若菡道:“我只想他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
“呵呵,也好。”这属于理念上的差异,沈默自然明白求同存异的道理,便笑着岔开话题道:“我现在整天在家呆着,都成宅男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一想到你在跟徐海、叶麻那样的倭寇周旋,”若菡打个寒噤道:“我就不寒而栗。”
沈默轻轻握住她的小手,微笑道:“不用担心,马上就过去了……”
~~~~~~~~~~~~~~~~~~~~~
真的马上就要过去了,徐海和叶麻已经交战数场,毕竟是徐海技高一筹,胜多负少,眼见胜利在望了。一直以来,压抑在他心头的阴霾,仿佛在此刻散去,他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吩咐犒赏三军,待养精蓄锐后,一鼓作气,拿下叶麻!
整个大营从天刚擦黑便充满了欢声笑语,酒气冲天,一直闹腾到下半夜,兵士们才心满意足,横七竖八的醉倒在地,鼾声震天的熟睡起来。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徐海坐在中军帐中,点一盏孤灯,有两兄弟陪伴。他手持酒杯,极其罕见的吟起了诗。
徐洪道:“大哥,你这诗作得真好,都赶上诗仙李白了。”
边上的何心隐小声提醒道:“那就是人家李白的诗。”
徐洪瞪眼道:“现在从大哥嘴里说出来,那就是大哥的!”典型的强盗逻辑。
何心隐只好不跟这个粗人争,转而对徐海道:“这首诗悲壮有余,激情不足,似乎不怎么吉利。”
徐海缓缓点头道:“正像我现在的心情啊,实在是五味杂陈,悲怆居多啊。”
徐洪奇怪道:“大哥节节胜利,眼看就要大功告成,这会儿正应该开怀畅饮,却又怎么“悲怆”起来?”
大帐中很黑,只有孤灯如豆,却更显得徐海那双眸子闪闪发亮,他沉默了半晌,方才缓缓道:“我在想当日誓师,我们集合五万人马,上千条船,樯橹连片,刀枪成林,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