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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三个时辰,得抓紧了……”沈默沉声道:“宁肯提前到了休息,也不能因为休息误了时辰!”三尺便打个唿哨,卫士们立刻爬上马去,整装待发。
向导不无担忧的望着沈默道:“您还行吗?”
沈默笑笑道:“不行也得行,带路吧!”
“是!”仿佛被他的精神所鼓舞,向导竟有些兴奋起来,翻身上马,一夹马腹道:“天亮了,要加快速度喽,都跟上啊!”话音未落,便一溜烟窜了出去。
沈默他们赶紧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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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府城内,总督府中,杨顺一夜没睡踏实……前半夜没睡,等着沈炼父子被毒死的消息,结果最后毒死了别人,却让他父子逃过了,让杨顺大失所望,便琢磨着如何再下手。琢磨了半天,刚有点困意了,谁知却又等来了京里的八百里加急,将刑部的回函送到了。
这一闹腾,觉是睡不成了,杨顺干脆穿衣起身,让人将住在隔壁的路楷叫过来,合计一下该如何是好。
路楷被从被窝里叫起来,还睡眼惺松呢,听了杨顺的讲述,哈欠连连道:“既然刑部的回文到了,那就按规矩办吧,省得将来啰嗦。”
“可他要是聒噪怎么办?”杨顺问道。
“把嘴给他堵上呗。”路楷满不在乎的答道。
“这倒不难,只是我听说,”杨顺皱眉道:“那沈炼的一些个弟子,带着保安州的青壮陆续来宣府,若是公开问斩,会不会出乱子啊?”
路楷这时清醒了,沉声道:“大帅,他们来得正好!刁民终究是少数,充其量不过二三百人,就是不动城里的驻防军,您的亲兵营地也有上千人,还怕他们劫法场不成?”便为杨顺解释道:“本来这案子构陷的痕迹太重,兴许将来风向变了,有人会给他们翻案,到时候咱们可就麻烦了。”又冷笑一声道:“让他的徒子徒孙劫法场吧,那可是等同谋反的重罪,我看谁还敢再给他翻案!”
杨顺恍然,赞道:“好一招将计就计!就照你说的办!”话虽如此,却丝毫不能大意,万一真让人劫走了,那可就笑话大了。
趁着还有时间,两人商议一番,最后决定由路楷出面监斩,杨顺坐镇后方,随时应变。
商议妥当,便先差人去十字路口打扫了法场。待早饭过后,点起亲兵营的一千士兵,一半先往去了法场布防,一半则会同宣府的刀仗刽子手,都来到大牢门前伺候。
到了卯时,典狱官拿了两块两尺多长,两寸多宽的白木片子,送到监斩官面前,那是将要插在死囚背后的犯由牌。
路楷便提笔在其中一块上,写下“人犯沈炼妄造妖言,结连邪教,通同造反,律斩!”又在另一块上,写下了“人犯沈衮,炼子也,罪该连坐,律斩!”
可怜沈炼父子,还以为杨顺路楷虽然打击报复,但不会祸及妻子呢。孰料害人者终究心虚,止诛其身还不够,非得要斩草除根,一网打尽才罢休,是以在送往刑部审核的判决书中,亦有沈衮沈褒的名字。
若不是当初跑得及时,他们一家子都得遭殃,现在沈衮自投罗网,路楷自然不会跟他客气。
当典狱将两块犯由牌拿到牢里时,沈炼惊呆了,沈衮更是吓得筛糠一般,瘫软在地。直到狱卒将父子俩五花大绑起来,又将胶水刷了头发,绾个鹅梨角儿,各插上一朵红绫子纸花,沈炼才惊醒过来,大声道:“冤有头,债有主,跟我儿子有什么关系!”
狱卒们大都知道沈炼的事情,有些同情的看着他,但也仅止于此,该怎么办还得怎么办!也不管沈炼如何叫喊,将他父子俩半提半拖到青面圣者神案前,各与了一碗长休饭,永别酒。
沈炼仍在声嘶力竭的大骂,沈衮仍然瘫软不起,自不会吃喝,那些狱卒便按着他俩,强行灌了酒,然后便拿出两根两端有绳,中间是木棍的口勒。将那木棍横在父子俩口中,绳子绕向脑后紧紧绑着,马上“啊啊”说不出话来。
强按着他俩辞了神案,三四个狱卒便将沈炼在前、沈衮在后,推拥着出了牢门,送上囚车。那五百亲军和刀斧手,接过人来,簇拥着出了总督府,绕城一周。引得无数百姓尾随观望,问那囚车上的犯人是谁。
便有人仰面看那犯由牌,大声念了出来,众人才知道,竟然是那辕门骂帅的沈先生,和他的儿子,不由面面相觑,原先看热闹的心情,全都荡然无存……百姓都不瞎,自然知道谁是谁非,知道那沈炼沈先生,到底是在为谁说话!
消息传开来,更多的百姓涌出来,将个大街围得压肩叠背,水泄不通,他们倒没别的想法,就是想送送为老百姓说话的沈先生。
囚车行进的速度很是缓慢,站在两旁的刽子手有些不安,用鬼头刀架住两人的脖子,如果有人想劫囚车,只消眨眼之间,就能给他两颗好大的头颅。
一个花白络腮胡子的老头,仿佛是刽子手的头儿,看到一路走来的一幕幕,不禁感叹道:“爷们干这行三十年了,亲手送走的犯人也有上千了,却从没见过这种场面……”
边上年轻的刽子手道:“是啊,今儿看热闹可贼多了。”
“瞎了你的狗眼!”老头目骂道:“没看出今儿和原先比起来,有什么不同吗?”
“的确是有些不同。”另一个刽子手道:“人多了不少,可没往日吵。”
“不错。”老头目点点头道:“知道为啥吗?”
“为啥?”几个刽子手一起问道。
“因为往常都是看热闹。”老头目肃容道:“今儿个大伙儿,却是来送行的!”说着低声吩咐两个刽子手道:“待会儿活干的利索点,别让沈爷难受了。”刽子手砍头也是有学问的,可以一刀过去身首异处,却连点感觉都没有,也可以一刀砍断半边,还连着半边,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之间不是手艺的区别,而是有钱没钱的问题。
但他们再见钱眼开,也不敢冒着被全城人憎恨的危险,来打沈炼的主意。
好在宣府城不大,押送游街的队伍虽然龟速前进,还是在午时前将囚车押倒市曹十字路口,已经搭建好的刑场上。狱卒们将父子俩从车上请下来,把沈炼面南背北,将沈衮面北背南,两个背对坐下。只等午时三刻监斩官到来开刀。
百姓也全都跟来了,将个法场围个水泄不通。人头攒动间,有无数双藏着熊熊烈火的眼睛,紧盯着行刑台上的沈炼。
负责警戒的总督府亲兵十分紧张,长枪火铳都对着观刑的百姓,气氛无比的紧张,却又诡异的安静。仿佛暴风雨来前的瞬间。
终于安静被打破了,东边的街口处起了骚动,无数双眼睛都望了过去,人群便涌动起来。
负责安保的千户紧张了,大声喝道:“监斩官来了!都挡住,隔一条路出来!”亲兵们便用枪柄驱赶占道的百姓,纷纷喝道:“后退!后退!”但人群仍往前涌。
千户心说:“好在准备充分。”便命一百士卒,搬着一条条板凳,站在前线士兵的背后,朝那些使劲往里挤的“刁民”,点着头用皮鞭乱抽……终于为路凯和他卫队,打出一条通道来。让监斩官大人有些狼狈的挤到法场上来。
整整歪斜的衣冠,路凯坐在临时搭起的监斩台后,还没把气喘匀了,便见一个身形瘦小的男子钻过总督府亲兵的防线,一边朝自己跑来,一边放声大吼道:“冤枉的,沈公是冤枉的!”语音未落,便被紧跟上来的兵士扑到在地,他仍在那里挣扎着喊道:“不许杀沈公,他是冤枉的!”
这时人群中也有人跟着喊道:“不许杀沈公,他是冤枉的!”紧跟着更多人喊起来,人群一下子群情激动,潮水般的往前涌,拿鞭子抽都没用。
负责安保的千户急了,大声下令:“放铳!”
“砰砰砰……碰碰……”连续而密集的铳声轰鸣,火光四射间,一片白烟飘过,人们惊慌的检查自己的身体,发现并没有人受伤。
“这次是朝着天放!”千户用最大的力气威胁百姓道:“下次谁在有骚动,保管你脑袋开花!”但人群仍骚动不止,让维持秩序的亲兵们更紧张了,鞭抽杆戳,不断大声呵斥,火铳手也都将铳口对准前排的百姓,随时准备开火。
与此同时,一些个身背长剑弓箭的年轻人,已经趁机摸到了最前面一排……那是沈炼在新保安教的徒弟,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真的准备劫法场!
双方相距不到六尺,一场足以毁掉无数人的战斗,转眼就要开始了。但大家此时的目光都集中在路凯的身上,等他丢下执行死刑的的火签。
路楷也在等,因为午时三刻杀人的杀人的时辰是天定的,不能早也不能晚。等待的过程中路凯仰望天空,但见天晴如洗,白日高悬,太阳已经在中天上,并缓缓的向西走。
“午时三刻到,行刑!”路楷决定快刀斩乱麻,丢下了火签!
人群豁然暴动起来,有人带头开始往里冲!
看到这一幕,路楷慌了,心说这算是暴动了吧,便用尽力气高声道:“快,杀人!”
刽子手们举起了刀,沈炼看看已经好多了的儿子,目光中满是歉疚。
最后他将目光转向远处空荡荡的街口,期待有奇迹发生……
第十卷 莫道浮云终蔽日 第五九六章 生死之间
九边要冲数宣府,此地山川纠纷,地险而狭。
急促的马蹄声从山的那边传过来,接着,几十骑马翻过了山头,向远处眺望,已经能看到宣府城高大的城郭了。
“最后一段了!冲啊!”沈默看看高悬天际的太阳,马鞭直指宣府道:“直接进城!”便一马当先,从山坡上一直向下奔去,马队呼啸跟下,重新将他裹挟在中间。
离城池越来越近,城墙越来越高。
突然,几支羽箭从城头射出,当先的几骑猛地一勒缰绳,马匹的前蹄都扬了起来,堪堪避过了那几支羽箭。后面的马纷纷从边上闪过,也跟着勒紧缰绳,队伍猛然停了下来。
“城下何人!”城上的校尉高声问道。
沈默看这光天化日的,却城门紧闭,心中不由一沉,暗道:看来已经动手了!,便放声道:“我们是小阁老的人,前面的命令传错了,快开城门,误了大事杨顺就死定了!”
守军早晨接到上峰的命令,今天城内要拿反贼,不能放跑一个,这才大白天的关上城门,现在一听外面人这么大的口气,再看他们军容整齐,且骑得是驿马,不由犯了嘀咕。一个守城百户道:“请上差稍候,我家大帅正在监斩,午时三刻一过,城门就开了。”
沈默一听,登时急得嗓子冒烟,厉声喝道:“我就是为这事儿来的!小阁老说那人不能杀!不然皇上非要了杨顺的命不可!”
他这一诈唬,守城的百户吓坏了,道:“那俺这就去禀报!”
“你空口无凭,禀告个屁!”沈默破口大骂道:“赶紧开门,老子去见杨顺,他定然不会责怪你们的!”
“那要是责怪呢?”百户已经彻底动摇了。
一切责任由我承担!”沈默斩钉截铁道:“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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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内,十字街口,骚乱已经到了白热化,百姓与兵丁厮打起来,场面混乱不堪。
路楷紧紧攥住手中的号炮,只要沈炼的人头一落地,他便立刻放炮,派大队兵丁进场抓人!
两把明晃晃的鬼头大刀举了起来,刽子手喝一声:“恶煞都来!”便要手起刀落,却见一人鬼魅似的蹦上行刑台来。
负责守卫的刀斧手刚要格杀勿论,却见此人身穿飞鱼服、腰挎绣春刀,凛然不可侵犯,全都不敢动手。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场中霎时安静下来。
路楷看清那人,不由怒道:“年千户,你想劫法场吗?”
来人正是年永康,他大声道:“锦衣卫最新情报,此案疑点颇多,皇上命令暂缓行刑,发回重审!”登时引来台下一片欢呼“万岁”,之声。
路楷马上老脸煞白,转眼却又觉着不可能,道:“空口无凭,我凭什么相信你?”
“谁说我没有证据!”年永康冷笑道。
“那你拿出来。”路楷心里咯噔一声,举起桌上的刑部回文道:“只要你能大过它,我就听你的!”
“时候不到。”年永康道:“现在不能给络看。”
“果然是信口雌黄。”路楷如释重负道:“既然你拿不出证据,那就还得按刑部的回文来!”说着一挥手道:“行刑!”
“慢!”年永康一指场中计时的漏壶道:“午时三刻还不到,你就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