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就心满意足了。”
“那让我们一道”,沈默一脸恳切道:“打造出世上最强的海军,犯我大明者,虽远必诛!“
“不不,那只是我原先的想法。”郑若曾连连摇头道:“我现在老了,累了,只想在家享受桑榆之乐。”
谈话进入了死角,沈默倍感无力,苦笑道:“如果你觉着我的想法不切实际,我可以放手让你去做,我来给你全力的支持。”说着轻叹一声道:“平时我是很靠谱的人,今天却脑子一热,把什么都搞砸了,请你相信我,这不是常态。”
“这不是您的问题。”郑若曾正色道:“您早就一次次证明了自己的能力,我对大人您没有一丝的不敬,相反,我对您钦佩的五体投地。”
“那……”沈默道:“你不想让自己的理想变为现实吗?”
“我知道您有这个能力,”郑若曾道:“您能说服兵部,整合各省,组建强大的水师,扬威海疆,震慑番邦,但,您之后呢?您如何改变人存政举、人亡政息的死局呢?”
沈默一下子愣住了,方才他以为自己高估了郑若曾,现在才发现,自己其实低估了对方,此人竟然已经看到了专制社会的死结那就是,人在政举、人亡政息“这一先天绝症。
但接受了方才的教训“沈默不会轻易再发表言丅论,他只是含混问道:“先生何以如此悲观?”
“免死狗烹的感觉”,郑若曾摇头道:“一次就够了。”说着有些神经质道:“我是狗、胡宗宪是狗、严嵩是狗、徐阶是狗,你也是狗……”
这家伙放肆的言辞,让沈默的表情愈加凝重,但他心中并非不快,而是吃惊于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
郑若曾误以为他生气了,兀自不休道:“你别不信,虽然你是千古无一的六首状元,大明最年轻的部堂高官,天下文帅第一,可这些都是虚幻,就像空中的阁楼、沙上的城堡,随时都可能倒塌!”说着嘿嘿直笑道:“滚滚长江水东逝,多少奇崛人物粉墨登场?哪个能逃过折戟沉沙的命运?到时候你一倒台,我所做的一切,又会被你的继任者全盘否定。结局注定,我又何必再白忙这一遭呢?”
沈默默不作声,他知道这次真遇上奇人了,每句话都能说到自己的心坎上,弄得他眼眶都酸酸的,忍不住的想淌泪。
郑若曾尽情倾吐着心中的块垒,激动的挥舞着手臂道:“大人要看明白,这是个英雄不得好死、奴才得以善终的世道,你要想长命百岁,不能做岳飞、不能做不能做文天祥,也不能做于谦、不能做夏言,你得做秦桧、做留梦炎、做徐有贞、作严嵩因为你的旦夕祸福,都在皇帝的一念之中,你为国家立下盖世的战功、为朝廷披肝沥胆、弹精竭虑,也可以能转眼间身败名裂,因为你功高震主、因为你让皇帝不安了;还不如把皇帝伺候舒坦了、陪着炼个仙丹、写个青词,便可以入阁为相,飞黄腾达,这样看来,还不如做一条巴狗儿,专讨皇帝的欢心哩。
想想都让人恶心,没劲,太没劲了!”
他流着泪望向沈默道:“大人,您的想法是好的,您的抱负也让我感动,可我实在看不到成功的希望,”说着竟双膝跪在他面前,泣道:“放过我,也放过您自己吧。圣人不死,大盗不止!我们这些理想者,是没不可能成功的……”
沈默仰头望着天边的启明星,面颊挂着泪水,喃喃道:“圣人不死,大盗不止,圣人不死,大盗不止,开阳兄,你是对的,我不再劝你了,我只请你跟着我去一个地方,看一样东西,如果看完之后,你依然不肯出山我绝不再求你,也不会怪你的。”
“什么地方?”郑若曾道:“难道大人能解开这个死结?”
“到时候再说。”沈默扶起他来道:“我沈某人这几十年,第一次有如此强烈的感觉,一定可以解开这个死结!”这是我的宿命,我唯一的使命……,沈默暗暗对自己说。
“好吧。”郑若曾这次没有反对,反而被沈默勾得有些好奇道:“这就走吧。”
“我都快饿死了,”沈默呵呵笑道:“不能先赏口饭吃?”
“好的好的。”郑若曾赶紧去喊他的浑家,其实魏氏早就起来了,但见外面两人又是哭又是跪的,哪敢出来打扰。同理,归有光也早醒了,只是一直在装雕塑罢了,这下终于可以活动一下酸麻的脖子,对沈默道:“大人,您和他还真能聊到一块去。”
“可能本质上,我们都有些疯性。”沈默笑笑道:“不要跟任何人提今天的事。”
“还不放心我?”归有光感到大受侮辱道:“我走出了名的嘴巴上锁。”
简单的吃完早饭,郑若曾便跟着沈默上路了,临走时他还嘱咐浑家道:“准备我的晚饭啊。”他这走向沈默表明,他只是答应跟去看看,而不是就这样入伙了。
这点小心思,沈默自然不会在意,笑笑道:“出发吧,”
竹篙点开船头,划起淡淡水波,在这一刻,谁也不知道这一次起航,会被后世无数的文人史家赞颂抠歌。因为目前来看,它只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起航罢了……”
第十一卷 严东过尽绽春蕾 第七三五章 历史的车轮(中)
一回到苏州,郑若曾便要去看那东西,沈默指着自己的袍角道:“总得让我换身衣服吧?”一看那污渍是自己的杰作,郑若曾不好意思再催促。
好容易等着沈默里外一新,从后面出来,郑若曾就急不可耐催他上了车。担任车夫的卫士问道:“大人,去哪?”
“苏州通译局。”沈默轻声道,于是马车直奔城南而去。
城南因为是巡抚衙门、府衙和县衙的驻地,所以被禁止开设商铺、银号、客栈之类的便利设施,所以比商贾云集的其他城区要安静许多。马车驶到书院巷尽头的一条小巷,在倒数第二家的门口,终于看到了一块白底蓝字的匾额,上书‘苏州通译局’五个大字,左下角还有一行不起眼的题跋,仔细一看,竟然是沈默亲笔所提。
“这地方还真不好找。”归有光笑道:“我来过一次,还是迷路了。”
“一开始嘛,低调点好。”沈默轻声道:“酒香不怕巷子深嘛。”
下得车来,三尺上前通报,过一会儿,几个头目模样的人,领着几个穿汉服的西洋人迎出来,一见果然是沈默,那个走在最前面的,非常吃惊道:“还以为您会明天到呢。”赶紧带着众人大礼参拜。
沈默呵呵笑道:“快起来吧,咱们进去说话。”于是郑若曾也跟着进了院子,什么名堂也没看出来,便进了前厅坐下,他看到中堂止悬挂着一副对联,曰:“通贯天下灵脉启明仕心智,译制东西巨著补先天不足”横批是,中西合璧。
不由暗笑道:“好大的口气啊;不过又透着小心翼翼,跟它主人的风格倒很吻合。
沈默没有关注好奇的郑先生,他的目光温和的扫过几位外国人,最后还是对那带头的明国人笑道:“能在这里看到鸣野先生,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那人五十多岁,面貌清矍、须发花白,穿着宝蓝色的直被,一看就是名士风范,其实也正是如此,他叫陈鹤,号鸣野,是绍兴有名的才子,曾与沈炼共结越中社。此人颖悟绝群、博览群书,不仅古诗文、骚赋、词曲、草书、图画等能尽效诸名家,间出己意、工赡绝伦;而且还对番语十分精通,日本朝鲜安南印度等国的文字都能看懂,可谓奇才。
沈默成丅立通译社的想法,已经有很多年了,以他的权力地位、以及掌握的恐怖财富,也没什么难度,但这需丅要时间。四年前,他便派出了装载着珍贵的丝绸、瓷器的船队,由最亲信的心腹,雇佣最得力的外籍水手,跨越重洋直航欧罗巴。他们的任务便是,用出售昂贵商品,换成的巨额财富,在英法意德等国,购买科学、政治、哲学、医学、建筑等方面的书籍,并尽可能的招徕学者技师,许以最优厚的条件,把他们请来中丅国……”
派出去之后,便是漫长的等待,一年、两年、三年、四年……,终于在两个月前,传来了船队返航的消息,让沈默喜出望外之余,迫不及待的开启了苏州通译局项目,在他,低调开张,润物无声,的精神指示下,归有光有条不紊的寻找场所、准备物料,安置高薪聘请的通译人员,一切都进行的很轻松。但他也向沈默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必须找位名儒坐镇,这样翻译出来的东西,才能引起士大夫们的注意,不然光山让几个外国人瞎忙活,且不说他们狗屁不通的中文,就算写得再好,想打进上层社会也是千难万难。
沈默一考虑,他说得也在理,确实需丅要一位稳重务实开明的文人把把关,这样可以避免许多问题。嗯来想去,他想到了陈鹤,作为绍兴老乡,又是他师父的好友,沈默知道陈鹤是官宦子弟,年轻时袭祖荫得官,但因为非正途出身,备受上司和同僚的冷落,终日郁郁,结果大病一场,最后想开了,便弃官著山人服,从此不务正业,专门以研究别人不懂的东西为乐,而且好像懂几国外语虽然都是邻邦的,但能有这个爱好就很难得了。
于是他写信诚邀陈鹤来杭州一叙,亲自向他介绍了苏州通译局的工作和意义,陈鹤颇为意动,但老成持重,要先来苏州看看,然后再做决定。两人约好,只要沈默来视察的时候他还在,便是接受了这个通译局总编辑的任命。
所以看到陈鹤仍在,沈默很是高兴。陈鹤也笑眯眯道:“保姆抵押?”
沈默不禁失笑道:“还整上佛朗机语了,这个我可不会。”
陈鹤笑道:“在下也是刚开始学,我准备在两年之内,把这几门西语都掌握了。”
“那太好了。”沈默见他兴致盎然,放下心来,又看向那几个西人道:“请允许本官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大明礼部侍郎,东南经略沈默,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诸位。”
几人西方人都是随着他的船队回来的,看上去气度修养都很不错,闻言朝深深施礼致意,然后自我介绍起来,他们一个是西班牙人,取了个中丅国名字叫林斯哲,毕业于西班牙萨拉曼卡大学,主修数学、哲学;一个是法国人,中文名叫艾华夏,毕业于巴黎大学,主修逻辑学、修辞学;两个英国人,一个叫马慕东的,毕业于牛津大学、主修艺术和天文;另一个叫文光明,毕业于剑桥大学,主修政治学。
沈默一阵感慨,想不到这些如雷贯耳的大学,在明朝时就已经存在了,看来不抓紧确实不行了。便亲切的询问他们,来大明习不习惯,生活上有没有什么要求之类的,他本来打算以对待外国专家的态度,来奉承这几位高材生。谁知几人的反馈让他暗暗擦汗:
从被招募到现在,几个西方学者,最短已经学了一年的中文,至少语言交流止不成问题。他们争先恐后的向沈默表达着自己的心情:
“鄙人从小就看《马可波罗游记》,对天国般的东方一直持着憧憬和怀疑,我不敢确定,能否有一个国家,富饶和文明如他所描述一般。”艾华夏道:“于是听到有东方的使者招募学看来大明工作时,比人毫不犹豫的报了名,就想来亲眼看看这个国家。”
“那结果如何呢?”沈默笑问道。
“如我所见,贵国土地肥沃辽阔、人民食品丰富、讲究穿着、家中陈设华丽,东西也十分廉价。”艾华夏道:“随便就能买到皇室才能享用的细腻白糖;许多人喜欢养蜂,所以蜂蜜和蜡都十分便宜:产量大到你可以装船,甚至船队……”,
“还产大量的丝、质量优等、色彩完美,大大超过格拉纳达地丝,每一尺在英国都价比黄金。“马慕东接着道:“还有市面上的绒、绸、缎及别的织品,价钱那样贱即使在我们那里最富有的西班牙和意大利,也不可能买到如此质优价廉的东西。”
“绝无可能。”西班牙人林思哲指着自己身上的绸子长袍道:“这种面料,只有大贵族们才敢问津,但在这里,我用十天的薪水,便做了三身。”
“你可真烧包……”文光明取笑他道。
“要替换的。”林思哲很认真道:“更值得敬佩的是,这里不是按照尺码出售丝绸布帛,而是按照重量,因此不会有欺诈。”
沈默等人心中暗笑道:“这是因为你在机捋声满城的苏州,才能买白菜似的买丝绸。
几个来见世面的外国人,继续描述自己的见闻,马慕东道:“这里到处是河流,到处种植着稻米,农民的收获是如此之多,这里的粮价比欧洲要便宜五倍以上,而且这里的是珍珠一般的白米……”诅咒那些能难以下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