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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品言倒十分平静,雕刻一般的俊颜看不出任何表情。
太子与太子妃也都别开脸,肩膀微微耸动。两个雪球一般的小姑娘大眼瞪小眼的场景委实太可爱了。
“她那腿是为了救品言才变成这样?”皇后娘娘低声询问。
“是的。”老太太点头。
“还能治好吗?”
“薛院正看过了,说是除非苦慧大师出手,否则没有希望。”
本还有个朴神医可以指望,却因为救助太子而错失了机会。这话老太太不能在皇家人跟前提,不然有狭恩图报的意思。
她不提,皇后娘娘也不会忘,当即表示,“你放心,本宫已派人去寻找苦慧大师,只要大师尚在人间,本宫便一定将他带来。”
老太太还未答话,虞品言已躬身行礼,语气诚挚,“微臣代舍妹谢皇后娘娘大恩。”
“莫说这些,也多亏了你们,承嗣(太子)这次才能平安回到本宫身边。该说感谢的是本宫才对。”皇后娘娘微笑摆手,指了指花丛间精灵可爱的小姑娘,道,“虞襄也是个好的,小小年纪便深明大义。本宫的小球儿最是心思澄澈,她一眼就喜欢上的人,错不了。”
虞老太太连说不敢,往前一看,刚落下的心头大石又提了起来。只见自家孙女飞快掀开毛毯,不等九公主反应过来又飞快盖上,然后呵呵笑着去揉九公主脑袋。说好的看一眼呢?你这死孩子,皇后娘娘在这儿盯着呢,你就敢诓骗九公主。
九公主也觉得自己被骗了,用控诉的眼神瞪着虞襄,脆生生道,“没看见!”
“那是你眼力不济,怪不得我。”虞襄笑眯眯地道,“再给你看一眼,你把手里的糕点给我咬一口,就一口!”长得这么圆润,一定是个吃货。
九公主纠结了,但见莲子糕笑得那般好看,也就忍痛将手伸出去。
虞襄一点儿也没客气,啊呜一口将糕点全吞了,只留下九公主指尖的一点糕点渣。九公主愕然的瞪着她,嘴巴扁扁,鼻头耸动,眼眶泛红,露出个萌萌的哭相。
虞老太太站在皇后娘娘身后,看不见她表情,也不敢转脸去看太子与太子妃表情,只觉得一魂出窍二魂升天,真快被虞襄这熊孩子吓死了!
虞襄笑得直打跌,伸手去揉九公主脑袋,哄道,“别哭别哭,姐姐错了,姐姐变个魔术给你看。这回你可真要看好啦!”
九公主不哭了,好奇的抬头看去,却见她白皙的双手在浮光中左右晃动,然后一个响指,竟凭空变出一朵娇艳欲滴的山茶花,转手插在自己鬓边。一股甜腻的香味顺着她飘飞的发丝传来,闻上去好吃极了。
九公主耸着小鼻头不停吸气,抓住她手掌翻来覆去的看。
皇后娘娘惊讶的‘咦’了一声,又见自己女儿竟然愿意主动与人接触,且表情看上去那样快活,不禁湿了眼眶。
因小女儿生下来便有些先天不足,不但说话走路比常人晚,就连性格也十分孤僻。但正因为她是所有儿女中最脆弱也最纯真的,皇后对她简直疼进了骨子里。今晚的灯宴,明里是为皇后庆生,暗里却是想给幺女选一位伴读。
但见幺女一来就躲进无人的角落,皇后本以为这事没戏了,却不料蹦出一个虞襄。那古灵精怪的性格正好与幺女互补。
太子闷声笑了,“这一手可是你教的?你小时候也爱显摆这个。”
虞品言紧紧盯着又变出一朵山茶花给九公主别上的小姑娘,语气透出些骄傲,“襄儿比我的动作快多了。”
两个小丸子都有花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是臭美了一阵儿。虞襄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球儿。”九公主笑得傻乎乎的。
虞襄听了直笑得前仰后合,戏谑道,“我叫小襄儿。你名字跟你本人真般配,谁给你取的,太有才了!”
有才的皇后娘娘捂嘴忍笑,轻声道,“小襄儿虽然不良于行,心性却十分开朗豁达呢。”瞧她那笑颜豪爽的,莫说一口白牙,就连喉咙口的小舌头都能看见,普通闺秀还真做不出来。
虞老太太心虚的很“回娘娘,因襄儿腿脚不便,臣妇便想着莫再用太多规矩束缚了她。平日里只教导她识字学琴,并没教导太多礼仪。有逾矩之处还请娘娘恕罪。”
皇后听了这话,竟升起些惺惺相惜的感觉,执起老太太的手拍抚,“你能这样想却是很对!她们本就与常人不同,自然不该用对待常人的方法去教导。生活对她们来说已有太多不便和苦难,就莫要再将更多的重担强加在她们头上。且让她们快快乐乐的过日子吧。”
说到这里,皇后娘娘朝不远处嘻嘻哈哈的两个小姑娘看去,越发爱得不行,微笑摆手,“走吧。且让她们自由自在的玩耍。承嗣和品言留下照看着点儿,莫跟的太近让她们发现了。”
太子与虞品言躬身应诺。
虞老太太跟随皇后和太子妃离开,进了命妇们聚集的暖水阁,收到许多艳羡的目光。皇后在阁内略坐片刻便下去休憩,太子妃亦步亦趋的相送。
阁内气氛顿时轻松很多。一名身材圆润,面容姣好,穿戴奢华的贵妇走到老太太身旁落座,低声开口,“老太君,芙儿与品言的婚事,该提一提了吧?您看,他们年纪也都不小了。”
老太太一见她,和悦的面色立即阴冷下去。
虞品言未出生前,老侯爷便与老靖国公定下了秦晋之好,也算是指腹为婚。后来果然各自生下一男一女,便是虞品言与靖国公府的嫡次女常雅芙。靖国公乃一等公,超品,简在帝心,论起门第还在永乐侯府之上。
这桩婚事怎么看怎么般配,老太太对此也是极其满意的。偏老侯爷战死沙场,儿子又死于匪患,侯府眼见着日薄西山,岌岌可危,正是需要亲家帮扶的时候。
时人婚配不讲究年纪,十一二岁便成家的比比皆是。倘若娶了靖国公府的嫡女,对虞品言来说是很大的助力。老太太几次求到靖国公府,希望将两个孩子的婚事提前,都被当时刚袭爵的靖国公回绝了。老靖国公中了风,身不能动口不能言,自然也无法相助。
老太太是个精明的,如何不清楚靖国公的小心思。他是等着永乐侯府的夺爵大戏落幕,谁获得最终胜利,便将女儿许配给谁家,总之不会将女儿嫁给一个家世没落,袭爵失败的落魄之人。
当真是自私自利,无情无义!
老太太气得狠了,从此以后便与靖国公府断绝了往来。哪想到虞品言那般能耐,小小年纪就斗垮了一众叔伯,由皇上钦点为永乐侯,比起他祖父也丝毫不差!且仅仅入朝一年多,就接连办了好几桩漂亮的差事,越发得皇上重用。
他今年也才16,未及弱冠,倘若再历练几年,又该是何等光景?倘若太子登基,作为太子最信任的臣属,又该是何等光景?
靖国公这才急了,命夫人杜氏携带重礼前去商讨婚事,却都被老太太拒之门外。婚书还在老太太手里拽着,虞品言又深受皇上和太子宠信,靖国公不敢硬逼,更不敢将嫡次女许给旁人,老太太要耗,他们只得生受,逮着机会便要求上一求,俨然应了那句老话——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言儿未及弱冠,还早着呢。”老太太漫不经心的摆手。
女孩跟男孩能一样么?同样是16,一个未及弱冠,一个却已经是老姑娘了,哪里经得起耗!杜氏急得挠心挠肺,却不敢说半句重话,只得可劲的赔小心。
老太太闭目听了半晌,冷哼道,“当年你们看不上侯府,现如今我也看不上你们国公府。规矩不成规矩,嫡庶不成嫡庶,这些年更没个建树,只依傍在老国公的威名下坐吃山空。这门亲事,委实有点不般配了。”
言下之意便是常雅芙配不上虞品言。这话说得毒了,比当年杜氏嘲讽老太太的话还毒。可杜氏却无言以对。老国公病重后靖国公府确实一日不如一日,盖因靖国公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庸人。
结一门强大的姻亲对靖国公府来说太重要了,这也是他们当年不肯轻易将常雅芙嫁给虞品言的原因。
他们哪里知道十四五岁的少年会那般有心计有手段。总之四个字——悔不当初!
杜氏强扯出一抹微笑,道,“都说娶妇娶贤。芙儿却是个顶顶贤惠的,打小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专门请了宫里的嬷嬷教导规矩,既明事理又有孝心,还有能耐。十岁开始帮我理家,国公府名下最赚钱的铺面均为她一手操持。单她一个便养活了侯府上下几百口人,六年来没出一点纰漏。这样的人儿,嫁进谁家是谁家的福气。老太君你别把话说死咯,见了我家芙儿再决定不迟。”
老太太年纪大了,管理侯府确实有些吃力。林氏指望不上,虞思雨心术不正,虞襄年幼且不良于行,满府里数来数去,竟无一人可用,正划算着给孙子娶一位贤妇,把中馈交出去,自己也好享几年清福。杜氏这话,真说进她心坎里去了。
婚书都写了,再要退亲也是个麻烦事,且去看看吧。思及此处,她无奈地点头。
杜氏大喜,连忙搀扶她起身,往后花园行去。
第十七章
虞襄把一朵山茶花变来变去,惹得小球儿惊呼连连,一盒子糕点全让她骗进肚里也不觉得委屈,反粘着她不肯走了。
老嬷嬷授命带九公主去与各家贵女接触,见她躲在角落里不肯动,真有些着急。
九公主性格孤僻又极其怕生,选伴读不似旁的公主,由皇后娘娘指定便罢,却是要她自己喜欢上才行。且为防贵女们不知分寸的围上来奉承,惊吓了她,皇后娘娘特地给她换了一身最普通的衣裙。
倘若在不知就里的情况下还有贵女愿意与九公主结交,且获得九公主的喜欢,这事儿也算是圆满了。
老嬷嬷心下活络开,可视线往虞襄的腿脚一扫,又迟疑起来。这位想必便是永乐侯府的嫡女,舍身救兄,品行那是没话说,性子也十分机敏聪慧,难就难在这腿,每日里进宫伴读对旁人来说是美差,于她而言便是一种折磨了。
罢,回去报给皇后娘娘,让她做决断。
此时,对小球儿的身份还一无所知的虞襄正掀开毯子,让对方看自己的伤腿。
小球儿蹲下,慢慢,慢慢伸出指尖,轻戳了一戳,然后大感惊讶,“它是软的!”
合着这小破孩以为自己的腿是木头做的,所以不会走路!虞襄哭笑不得,捏捏她腮边的嫩肉,道,“当然是软的!”
“那它为什么不能走路?”九公主眨巴着圆圆的大眼睛。
“看见了吗,这里面原本有两颗宝石,被坏人打碎了。我得找到合适的宝石换上才能走路。”虞襄点了点自己的膝盖骨信口胡诌。她没法跟一个七八岁的小孩解释医学原理,而且肯定会换来更多问题,问到她疯掉为止。
老嬷嬷嘴角抽了抽。这么会编故事的闺秀,她还真没见过。
小球儿听得目瞪口呆,在虞襄膝盖骨上不停摸索,仿似在瞻仰神迹,半晌后直起身,解下腰间的荷包递过去,“给你!”
老嬷嬷眼底划过一抹暗光。
虞襄接过荷包翻看,随即轻笑起来。里面竟然放着几颗硕大的宝石,有水头十足的翡翠,色彩艳丽的碧玺,晶莹剔透的水晶,光滑润泽的玉髓,均价值不菲。这孩子真是太可爱了!
“快换上!”小球儿戳戳她手臂催促。
虞襄摇头,“这些宝石都不合适。”她伸手揉弄表情非常失望的小孩,语气里透出浓浓的笑意,“不过还是多谢小球儿了。不用担心,我哥哥会帮我找到合适的宝石,总有一天,我会重新站起来。”
她边说边将荷包系回小孩腰间,似笑非笑的瞥了面容紧绷的老嬷嬷一眼。这人当她虞襄是什么?编故事骗小孩钱财的杂碎?想她上辈子连脚下穿的鞋都镶满钻石,又岂会在乎这么点东西,可笑。
老嬷嬷低头,感觉十分尴尬。永乐侯府教养出的闺秀,那雍容的气度,迫人的气势,果真与小侯爷如出一辙。反观自己,倒有些小鼻子小眼儿,拿不出手了。若让娘娘知道,真是羞愧欲死。
小球儿看不出两人的暗潮汹涌,失望的抚了抚荷包,问道,“找到以后怎么安进去呢?”
“喏,像这样。”虞襄将一枚铜钱放在掌心,朝膝盖骨一拍,再摊开,铜钱不翼而飞。
小球儿看得一愣一愣的。
虞襄接着往膝盖骨一拍,把白皙的掌心伸到她眼皮底下,铜钱又安安稳稳躺在上面。
小球儿吸了口气,脑门浮现四个大字——你可真神!
就连见多识广的老嬷嬷也大感惊奇,心道放眼满京闺秀,再找不出比永乐侯府这位嫡小姐更灵性的人儿了。可惜,当真是可惜……
太子指了指将铜钱塞进自家妹妹荷包的虞襄,低声道,“你这妹妹可惜了!”如此灵慧聪颖,开朗豁达,更不乏许多奇思妙想。倘若时下的贵女们是一幅幅工笔画,巧密而精细,虞襄便是一副泼墨画,随性而洒脱,能容纳各种各样浓艳不羁地色彩。
如果她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