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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地师-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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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的科举制度中,乡试是非常重要的一个环节,这个环节是有名额限制的,一般是按本省所取举人数的30倍计算,再分配到各个府县。丰城县的县学中有三四百名生员,每次参加乡试的名额只有三四十个,相当于10个人中间才能有一个人能够获得名额。方孟缙声称要把参加打井的事情与名额分配挂起钩来,这一招可是够狠的。

方孟缙刚说完,韩文又补充了一句:“对于帮助县衙打井有功的,苏昊,你也可以造一个名册报上来,以后分配名额之时,这些人可以优先,这也算是本县对他们的一点点奖励吧。”

高,真是高,参加的有奖,不参加的受罚,而且都是拿生员们的命根子来作为筹码,胡萝卜加上大棒,不怕这帮秀才不低头。苏昊在心里暗暗佩服,他想起一事,便笑着问道:“韩大人,那如果学生此番打井,果能奏效,这个奖励是不是也可以算上学生一个名字呢?”

“那还用说?”韩文咧嘴笑道:“如果你果真能够像在折桂乡那样,每勘必中,我必将把你列为丰城打井的第一功臣。今年来不及了,明年我会把你补为县学的廪生,待到你学业有成,能够参加乡试之时,你的名额是完全能够保证的。”

“学生谢过大人。”苏昊连忙给韩文施礼道谢,韩文给他的这个承诺,可实在是太有用了。他虽然对于科举制度颇为不屑,但要想在明朝混出点名堂,估计最终还是得走走这个过场的。他考秀才的时候,只是勉强过关,未能得到秀才中最高的廪生待遇,只是一个附生而已。像他这样的附生,要想获得乡试资格是很难的,但现在韩文替他把这个问题给解决了。

方孟缙接着韩文的话说道:“苏昊,虽然有大人的这个承诺,但你自己的文章功底也还是很重要的。否则,就算知县大人给了你机会,你的文章过不去,也是无用,是不是?你在县试时候的文章,老夫昨天找出来看过了,恕老夫直言,文章中颇有一些值得商榷之处啊。”

苏昊窘了,自己的前身水平的确不怎么样,书是读得挺多的,但没什么灵气,方孟缙说他写的文章颇有值得商榷之处,说白了就是指他的文章狗屁不通。如果以这样的文章去参加乡试,那基本上就是白白浪费一个名额了。

“学生明白,待此间事了,学生定会好好攻书。”苏昊说道。

方孟缙抚着下颏的几根胡子说道:“老夫虽然倦于功名,但对于科举文章一道,倒也有些心得。未来苏昊你如果在文章方面有些什么疑惑,可以来找老夫,老夫或许能够与你指点一二。”

“多谢师爷。”苏昊又忙着向方孟缙施礼。

“好吧,此事来日再议。当下,打井之事更为重要,事不宜迟,我这就带你去龙光书院。书院新来的教谕吴之诚是个老夫子,可是不太好说话的。”方孟缙站起身来说道。

第026章龙光书院

丰城的县学名叫龙光书院,位于县衙以东,靠近东门的地方。

书院早在宋代就已经颇具规模了,据考证,书院中的文庙建于南宋绍兴12年,也就是公元1142年。这座文庙一直保存到21世纪仍然矗立不倒,不过,在某个特殊年代里,它曾被改造成丰城中学的学生宿舍,庙顶的琉璃瓦也被揭走盖了丰城中学的厕所,这就是后话了。

书院得名龙光,这两个字也是很有来历的。初唐才子王勃撰的《滕王阁序》中,有“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一句,其中的龙光,便是指代丰城。

相传在西晋年间,重臣张华夜观天象,注意到斗牛之间常有紫气闪现,豫章人雷焕告诉他说,这是地下的宝剑所散发出来的龙光,来自于一个名叫丰城的地方。张华遂补雷焕为丰城县令,雷焕上任后,果然在县衙的监室下掘出一个石函,内藏双剑,一名龙泉,一名太阿。这便是龙光射牛斗这一典故的来历。

岁月荏苒,昔日的传说已经无从考证,但在龙光书院里,有一小亭,名唤剑匣亭。亭中供着一块四五尺长、上有凹槽的大麻石,据说那就是当年雷焕挖出来的石函,两把宝剑就是藏在那凹槽之中的。

龙光书院占地近百亩,一进门就是前面说的那座宋代文庙,文庙两旁有左庑、右庑、设衣亭、规戒堂等,再往后是六经楼,也就是当年的图书馆了。讲堂位于文庙的东边,再往里,还有读书室和会膳堂等建筑,与后世的一座小规模学院也差不多少了。

书院内绿树成荫、百花飘香,倒的确是一个修心养性的好去处,就是不知道有多少才子能够有闲情逸致来体验这美好的环境了。

苏昊到龙光书院来过的次数不少,从前书院的教谕叫顾可耕,是一个和蔼可亲的老夫子。苏昊每次过来向他请教,他总能给苏昊一些指点,不过,鉴于苏昊的天资平平,这种指点能够起到的作用也是非常有限的。

顾可耕在年初的时候离开了,那之后苏昊也没再来过书院,所以并不认识方孟缙所说的新任教谕吴之诚。据方孟缙对苏昊介绍说,这个吴之诚是个非常博学的大儒,只是学问大了,脾气也大,据说对于他看不上的人,是从来都不客气的,书院里有不少脑子跟不上的学生屡屡被他训得狗血淋头。

方孟缙、苏昊二人离开县衙,步行十分钟来到了书院。方孟缙是书院的常客,守门的杂役见到他,连忙行礼,告诉方孟缙说吴之诚此时正在讲堂给学生们讲课,让方孟缙和苏昊二人先到左庑去休息一下。

“不必了,吴先生的课,一向是精妙绝伦的,有此机会,我岂能不去旁听。”

方孟缙说着,便带领苏昊往讲堂而去。来到讲堂门外,便听见屋里有人在铿锵有力地讲解着文章之道。方孟缙不敢打扰,便拉着苏昊站在窗外听课,一边听,一边还小声地称赞着。

苏昊也侧着耳朵听吴之诚讲课,从一个明朝秀才的角度来看,吴之诚的课的确讲得挺精彩的,旁征博引,一段段圣贤文章信手拈来,毫无生硬的感觉。但如今这个苏昊对于这样的东西已经没有太多兴趣了,在他看来,一个道理是真是假,是好是坏,并不取决于古圣先贤如何说,那种连放个屁都要去论证一下“子曰”的事情,除了浪费时间,没有任何价值。

“窗外可有雅客?”吴之诚在屋里讲得正来劲,忽然见到窗外人影晃动,便高喊了一声。

方孟缙呵呵笑着,走到门边,向吴之诚施礼道:“是方某闻得日谦先生高论,不禁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搅扰了先生讲课,恕罪,恕罪。”

“哈哈,是吾辉兄大驾光临,真是令鄙书院蓬荜生辉啊,快请进来吧。”吴之诚热情地邀请着方孟缙。吴之诚的字叫日谦,方孟缙的字叫吾辉,这二人都是读书人,为了体现相互之间的亲密关系,便互相以对方的表字相称了。

当年的课堂,也没什么教学纪律一说,老师高兴了,就多给大家讲几句,不高兴了,就让大家自己背书,没准还揪几个倒霉蛋起来打打板子,总之,一切都是老师说了算。吴之诚是个有才学也有脾气的人,对于他看不上的人,他根本就不会允许对方进入自己的课堂,而方孟缙属于有些才学,让吴之诚觉得比较投缘的一个,所以吴之诚也不管正在上着课,就把他请进教室里来了。

方孟缙本来就是要跟学生谈话的,所以也没有拒绝,拉着苏昊便走进了教室…

吴之诚招呼方孟缙二人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然后旁若无人地对方孟缙问道:“吾辉兄,今天怎么得空到书院来看看了?”

苏昊觉得挺好笑,这好端端正上着课的时候,吴之诚居然就能够在教室里接待客人,而且还高谈阔论,也不知道学生们是什么想法。他偷眼看了看下面的学生,发现学生们面色如常,一个个拿着书坐在座位上默读,估计像这样的情形已经出现过不止一次了。

方孟缙用手指了指下面的学生,对吴之诚说道:“方某这次到书院来,是想向日谦先生借些弟子帮忙的。”

“哦?县衙有紧急的文书要制作吗?”吴之诚问道。

方孟缙摇摇头道:“不是文书的事情,而是当下全县最紧要的事情,打井。”

吴之诚道:“打井?吾辉兄,你不是来消遣吴某的吧?你让我的学生去打井?”

方孟缙道:“方某岂敢消遣日谦先生,我向你借学生,并非去挖井,而是帮着我们这位苏昊小哥勘测井位。日谦先生,我向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苏昊,是知县韩大人新聘的工房师爷,是专门负责打井一事的。”

“工房师爷?”吴之诚上下打量着苏昊,“我只听说过钱谷师爷、刑名师爷,什么时候出来个工房师爷了?还有,这位苏小师爷好像是秀才出身吧,不知是哪里的秀才啊?”

“回吴先生,学生家住折桂乡龙口村,是本县去年考取的秀才。”苏昊站起身来向吴之诚行弟子礼。

吴之诚用傲慢的口吻继续问道:“去年的秀才,为什么没进书院攻读啊?”

“回先生,学生是本县秀才的最末一名,没资格进书院。”苏昊依然是客客气气地答道,说到最末一名时,他没有丝毫惭愧的神色,因为在他心里,觉得这种考试的名次,实在没什么值得在意的。

听到苏昊与吴之诚的对话,尤其是听到苏昊说自己是最末一名,下面的不少学生扑哧一声便笑了出来,有些学生甚至还很夸张地发出“哈哈”的声音,以示对苏昊的蔑视。

“最末一名的秀才,也算不错了。”吴之诚说道,话虽这样说,但当他回头对方孟缙说话时,味道就完全不同了:“吾辉兄,韩大人就算着急打井一事,也不可病重乱投医吧?本县也不乏博学之士,为何让一末流秀才来担此重任啊?”

“日谦先生慎言。”方孟缙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了,这是当着苏昊的面打脸啊,就算你吴之诚有本事,好歹也要有点风度好不好?当着一个17岁的孩子,你跟人家较什么劲?

“日谦先生,苏昊虽然年幼,诗书方面也还有些欠缺,但在打井一事上,却还是有些独特造诣的。他曾得一佛郎机传教士指导,粗通夷人的格物之道。前日在折桂乡曾勘测五个井位,皆打出好井,韩大人正是因为这个,才聘他当了工房师爷。”方孟缙连忙把苏昊的光荣事迹向吴之诚说了一遍。

吴之诚闻听此言,看了看苏昊,见对方脸上波澜不惊,当下有些恼火,他对方孟缙说道:“这打井一事,我大明学问也未必就弱于佛郎机学问,想那佛郎机不过是蕞尔小国,饮毛茹血之辈,能有什么格物之道?说不定,是某些人碰巧猜中了几个井位,然后归于什么夷人学说。吾辉兄,你是饱学之士,断不可被妄言所惑啊。”

如果不是知道吴之诚的脾气,方孟缙当即就想暴走了。自己和韩文是考校过苏昊的能耐的,你吴之诚凭什么在这里说三道四。他扭头看看苏昊,见苏昊脸上带着微笑,似乎有些讥讽之色,心念一动,说道:“苏昊,对吴先生所言,你作何辩解啊?”

方孟缙见识过苏昊收拾工房那些吏役的手段,此时见苏昊对吴之诚的挑衅并不着急,认定苏昊必定有反击的手段,索性把苏昊推了出来。苏昊如果能够折服吴之诚,当然是最爽快的事情。万一苏昊与吴之诚争执不下,自己再做调解也不迟。

苏昊明白方孟缙的意思,他再次站起身来,对吴之诚行了个礼,说道:“吴先生所言甚是,学生本来也只是一个末流的秀才,岂敢在大儒面前张狂?学生欠闻吴先生博古通今,才高八斗,这次随方师爷到书院来,其实是想向吴先生讨教一些问题的。”

吴之诚冷冷地说道:“要向我讨教问题,起码你要拿出一些才学,证明你值得我指点吧?苏昊,你觉得你有能让我愿意教你的才学吗?”

第027章线性规划

苏昊平静地答道:“学生只是久闻吴先生的才学,但对于吴先生精通何等学问并不知情,所以也无法说出自己是否有能够让吴先生看得上的学识。学生想向吴先生请教一个问题,吴先生只需说你会或者不会即可,不耽误你的时间,你看如何?”

坐在下面的学生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苏昊和吴之诚,苏昊这话,听起来客客气气,但其中却深藏着锐利的锋芒。苏昊的要求很简单:我出一道题给你做,你只需要说会或者不会就行。作为一名考秀才仅考了最后一名的小年轻,对博学的大儒说这种话,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挑衅了。

“如果我会,你当如何。如果我不会,你又当如何?”吴之诚忍着气问道。人家一个年轻人能够在自己的贬损之下从容淡定,自己如果被人家一句话就激得跳起来,岂不是先栽了?念及此处,他决定先不爆发。

苏昊道:“如果先生会,那学生立即掩面而走,因为这是学生唯一觉得能够拿出来请先生过目的才学。如果先生不会……”

“那我马上辞去教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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