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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海游骑-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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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双爱侣在翻云手的引导下,南下第一站是都昌。 
  可是,翻云手的消息灵通,罗尤文却逃得更快。一追一逃,经过多次危机千钧一发的接 
触,罗龙文就像丧了胆的老鼠,被柴哲迫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连累了不少好朋友送死, 
从江西追到南京,再绕道往回逃,最后走投无路,仍然逃至袁州严府托庇。 
  仲春二月,柴哲三人到了南昌府。林御史大人仍在九江勒兵坐镇,栗析与郭谏臣两位推 
官大人的兵马,化整为零向袁州秘密邀赶。江南岸的巡按大人,也带了兵马以巡泛为名,浩 
浩荡荡徐徐西行。 
  柴哲与姑娘受领诸位长辈的密计,在几位长辈的襄助下,先一步昼夜兼程,从水路先到 
临江府,再就陆路化装易容奔向袁州城。 
  袁州府城,是赣西最大的一座城地,北枕秀江(袁江),城周八里,四座城门,东西南 
三面筑有深壕,易守难攻。严嵩老国贼是东面的分宜县人,但分宜县小得只有四五条街,城 
周两里二百二十四步,站在东门大叫一声,西门外的猫也会吓一跳,因此,他的相府建在袁 
州城内。从二十一年严贼害死夏言,升英武殿大学士起,至四十一年严贼罢相,二十年中, 
卖国弄权,权倾天下,袁州城成了严家的内宅,四座城门成了严家的大门。目下严贼父子虽 
然失势,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潜势力仍在,谁也无奈他何。这一年,更是变本加厉,招 
纳叛卒亡命,不但想东山再起,而且希望推翻朱家皇朝取而代之,袁州城管制极严,白天城 
中的人出入须查身份,过往商旅一律限令在北门外的码头栈房住宿,未获准禁止入城。在城 
东十里的震山(马鞍山),城南十五里的湖冈山,城西南七里的坤长山(旗山),各建了一 
座碉寨以为犄角,城中有警,三寨同时派人声援,实力空前雄厚。仅是城中五府,便有六千 
护卫和打手。如果想以两千名官兵前往抄灭相府,不啻以卵击石。 
  自从岁尾鄱阳夺金失败后,折损高手甚多,死的死逃的逃,派去的人损失了十分之八, 
灾情严重。尤其是黑鹰会的瓦解,等于折了一条臂膀。 
  三个月来,袁州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但久久不见动静,民心士气又逐渐开始稳定, 
相府的人故态复萌,又开始鱼肉乡里了。 
  端木鹰扬父子恨重如山,他恨死了柴哲,志切报仇,返回相府后,积极从事重整黑鹰会 
的业务,三月来颇有成效。 
  彭孔的另一批敛财工具黑龙帮未遭波及,风声一懈他们正积极准备重出江湖,制就了大 
批任官的文书印信,预定下月出发。黑龙帮的敛财方式,与黑鹰会完全不同。黑鹰会干的是 
刺客,职业杀手的勾当,从中两面敲诈。黑龙帮则分为数十小集团,带了伪造的委任公文印 
信,扮成从京师来的各地大小官吏,沿途向官民索贿,暗中调查各地的富豪,晚间便明火执 
仗公然抢劫,金银、珠宝、首饰、美女,多多益善,杀人越货无所不用其极。两年来,黑龙 
帮出了不少纰漏,有些天良发现或者贪生怕死的人,抢劫时失风被当堂擒获,便—一从实招 
供。目下坐镇九江的林大人,手头共有二十七宗实供的记录,副本已抄送江西巡按,人证物 
证皆送至南京,准备附入奏本中驰送京师密呈徐大学士徐阶。徐大学土就是主持这次打老虎 
的幕后主将,副将是刑部尚书黄光升,右都御史张永明,大理寺卿张守直。负责搜集罪证的 
自然是林大人,奉命执行的是栗祈、郭谏臣两位小推官。 
  袁州城不容许陌生人混入,先两月到达的群雄,自有办法安身,白天在城郊混迹,晚间 
至城内侦伺,严府的动静皆了如指掌。 
  主持侦察大局的是八爪苍龙,但也无法干预自愿前来相助的高手。这些人包括一僧、无 
为居土、北溟四老、毒王、鱼鹰、恨地无环,与及志在报仇的南荒六魔(八魔已死其二), 
混江虎鲨,与在湖口被杀得落花流水的劫后余生群豪。但所有的人,彼此心有默契,等到柴 
哲莅临,随柴哲进退。 
  这天,是春雨连绵后的一个明天,春分已过,天气已渐渐暖和,但依然罡风料峭,寒气 
袭人。 
  五个村夫打扮,带了小行囊的人,气急败坏地踏入了东门。把门的护卫吃了一惊,惶然 
地将他们迎入。 
  罗龙文回来了,像是斗败了的公鸡。 
  袁州城形势一紧,风声鹤唳,各处均有人窃窃私议,私议的主题是:威震湖口的柴哲可 
能来了。 
  次日一早,宜春五台之一的城西南城墙上的凤凰台,大匾额上被人贴了一张巨幅白纸, 
上面写着:“山西柴哲出,江南相星落。系首入都门,寄食墓园角”。 
  语气像是出家人的偈语,笔法却出于名家大手笔。 
  当天,城门紧闭,打手护卫满街走,逐屋搜索可疑的人。人心惶惶。 
  知府大人的衙门,已被相府所占用,改迁至府治东首的报恩寺中办公,原有的百余名僧 
侣,被遣送到城南八十里的仰山太平兴国寺,与北端的崇圣寺。崇圣寺有宋朝大诗人黄庭坚 
的碑记,大诗人被奸臣蔡京贬来袁州,爱上了崇圣寺的竹尊者轩,这是一座幽雅的大禅林, 
目前已成了严贼父子的家祠,囚禁了不少高僧和玄门方土,替他看守家祠做法事。报恩寺建 
自宋朝,元朝被火烧光,本朝重建,颇具规模,三重大殿,两座偏段二十余棕禅房,五六座 
禅阁。大殿依旧,两座大殿却改为大堂,禅房改为公廨,后方的涤心阁,成了知府大人的官 
厅。左右几栋木屋,是同知,推官、经历、知事、通判的办公要地,前面则是照磨所。 
  府中官吏的私第,则设在庙后街的民宅内,以保持寺庙的清净。知府大人姓秦,他不是 
严贼的走狗门生,但敢怒而不敢言,委曲求全像是傀儡。推官郭谏臣因功赴省,同知也奉巡 
按大人的手谕至南昌述职。因此,秦大人不得不辛苦些,每天赶办要公,不至二更不离官 
厅。严贼父子为了要利用知府大人,少不了留一份情面,不派人到报恩寺搜查。其实公署中 
派有密探眼线,根本用不着查。 
  当晚,一阵风一阵雨,气候又转坏。秦大人赶办了几件有关民讼的要件,交照磨所用印 
归档,屏退了从人,吩咐丁役锁上厅门,正待启驾返家。 
  两名丁役正掩上厅门,尚未上闩,门外突然响起扣门声,一名丁役叫:“大人正要安 
歇,不许任何人打扰,有事明天再禀。” 
  “周司狱大人派属下前来禀报,有死囚越狱,十万火急,禀明大人定夺。” 
  秦大人吃了一惊,有死囚越狱,那还了得?搞不好会弄掉乌沙帽哩,喝道:“让他进 
来。” 
  厅门拉开,涌入五名身穿水靠的人,青绸水靠紧贴着肌肤,只露出五官和双手,背上背 
了剑,胁下挂着革囊。突然出现在灯光下,像是五个魅影,浑身水光闪亮,热气蒸腾,胆小 
的人,可能被吓昏。 
  五个怪影一闪而人,两人分别挟住惊呆了的丁役,掩住他们的嘴巴。一人迅速将门关 
上,一人抢入通向内室的走道门。两个丁役双目上翻,终于昏厥。 
  秦大人胆子倒不小,并未惊昏,撩起袍袂向侧厢门跑,走得太急,急掉了头上的乌纱 
帽。 
  最后一名怪影,突然阻住去路,低沉地喝道:“秦大人,定下神,只要不作任何反抗或 
呼救的愚蠢举动,便不会有麻烦,外面已有人负责把守,反抗无用。” 
  知府大人脸都吓青了,战抖着问:“你……你们是……” 
  “拾起你的官帽戴上,目下你仍是五品黄堂,必须保持尊严,请升座说话。”不速之客 
口气平和而略带讽嘲地说。 
  秦大人如受催眠,顺从地抬帽系好,失魂落魄地走近官座,战抖着坐下。久久,方用恐 
惧的声音问:“你……你们是些什么人?夜闯公……公堂,是何用……用意?” 
  怪人拖过一张交椅,在案旁坐下,泰然地说:“我,山西柴哲,最夜打扰大人,恕罪恕 
罪。” 
  秦大人一打冷战,骇然地说:“你……你就是柴……柴哲?本官并……并未与壮 
士……” 
  “大人先走走神,草民此来并无恶意。” 
  “你……胆大包天竟……竟……” 
  柴哲脸色一沉,不客气地说:“秦大人,你要放明白些。你,堂堂五品大员,一府之 
长,却包庇严贼父子,犯下了欺君大罪。” 
  “本官…” 
  “朝廷定下圣律,二品以上的致仕官员,居家的言行举止,皆责令地方管属官吏,每岁 
呈奏两次。你,明知严贼父子鱼肉乡里,作奸犯科,招纳亡命,私建五府比拟朝堂,鸣钟击 
鼓,白昼操兵,昭然有不臣之念,却在奏报中包庇隐瞒,显然你也包藏祸心。” 
  “……下官………”秦大人魂飞魄落地叫,冷汗沁体。 
  “我知道你也是不得已,奏报不由你作主。但你怕严贼父子,难道就不怕龙庭震怒 
吗?” 
  “可是……” 
  “你只顾眼前,不虑后果。当然,你不是圣贤,贪生怕死人之常情,不能全怪你,草民 
奉命带来贵属下郭推官的手书,请大人过目。阅后焚毁,如果走漏丝毫风声,大祸立至。” 
柴哲说完,探手在革囊中取出一封书信呈上。 
  秦大人一面看信,一面不住发抖,看完颤抖着说:“书信确……确是出……出于郭推官 
之手。但……去……去年郭推官受……受辱严……严府,会不会是……是他挟忿嫁……嫁 
祸,捏……捏造事……事实骗……骗我?” 
  “你必须相信。如果柴某有心陷害你,何必费事?” 
  “这……本官认……认为,你们不……不能匿居府衙,那……那……” 
  柴哲冷哼一声,声色俱厉地说:“秦大人,你听清了,不管你信与不信,如果你不肯, 
我同样可用严贼父子的残忍手段对付你。好心给你一条明路你不领情,你难道偏要往鬼门关 
里闯?要想在今晚丧命?告诉你,林御史已勒兵以待,严贼父子败亡在即,最近几天密旨即 
将由锦衣卫护送中官押送前来,如果你不及时效命,将功折罪,名列逆臣恐将株连全族。你 
不肯让我们藏匿,我们同样有地方栖身,进出袁州城如履平地,今晚咱们二十余人入城如入 
无人之境,便是明证。你既然不顾身家性命,咱们告辞。”说完,推椅而起,一把夺过书 
信,扭头便走。 
  “壮士请留步。”秦大人站起急叫。 
  “你回心转意了?”柴哲转身问。 
  “但……衙中有严家父子的人……” 
  “你的住处内室,难道也有严贼的眼线?” 
  “这……” 
  “生死交关,相信尊夫人也不至于太拘泥礼数。咱们只留八个人,七男一女。只须将尊 
夫人的侍女梅香与常绿两间房让出,白天照常活动,晚间三女共寝梅香的绣房,七男则栖身 
常绿房中。其实咱们只在白天藏匿,人数经常变动,夜间整夜外出,也许另藏地处,不会大 
麻烦你们。”柴哲侃侃而论,口气似已将秦大人的住处摸了个一清二楚。 
  “看来,本官已别无抉择。好,本官愿担风险。” 
  “那么,你先走。” 
  秦大人脱力地站起,摇摇晃晃像是大病缠身的人,精疲力尽地踉跄走了。 
  柴哲取出一包药散,倒在两个丁役口中,说声走,五个人闪出大门,隐入夜雨中。 
  两个丁役不久苏醒,茫然地关上了厅门,已忘了刚才开门时看到鬼影的事,迳自进入内 
堂走了。 
  在官兵到达之前,必须将严府闹个天翻地覆鸡犬不宁,以瓦解贼人的斗志,一方面剪除 
巨孽,令贼众人人自危,自行瓦解。 
  严府正大兴土木,整治亭园,几乎占了全城面积六分之一的相府大花园,亭台花树全部 
更新,工匠共计四千余名之多,巧手工匠占全人数四分之一。这些工匠中,几乎有一半是逃 
兵叛卒和江湖亡命,住在府后街百余栋侵占而获的民房中,每逢散工时分,这条街便成为城 
中最特殊的市场,全城也惟有这条街不禁夜市,聚酒色之大成,赌局彻夜不散,一些掳自各 
地的稍具姿色妇女,成了工匠们的泄欲工具,生活在人间地狱中。 
  由于阴雨连绵,近日工匠们有大半的人无事可做,在蒙蒙细雨中,这条街也减少了不少 
罪恶。但虽说柴哲到了的谣言,闹得人心惶惶,可是,这条街并不在五府之内,工匠们不需 
派人保护,仍可在午夜中,看到醉态蹒跚的人走动。 
  “笃笃笃!当当!”三更两点的更鼓声,打破了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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