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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妨,”念一师傅说,“这样的身高怎么会让人产生压力。”我的身高遭到了念一师傅无情的吐槽,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事实如此。
大家的手都摆在桌子上,四周的烛光把每个人的手都照得很立体。铸剑师傅手骨节上的光圈比其他人都明显要小,这些男人怎么还察觉不到呢?虽说“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可这么明显的外貌特征也可以被忽略吗?她胸前有些鼓,别告诉我那是胸肌,她的手腕比念一师傅的足足细了两圈,体质可想而知。这些男人都瞎了吗?好吧,其他人也就算了,有那么多红颜知己的李义怎么也开始犯傻了?
这张桌上是一张周围一带的地形图,大小山麓被精致地绘画了下来。
“这是我想尽办法收集的资料。”李义把一本蓝皮本子递给铸剑师傅的时候,她的手指颤了一下才接过本子。
她一边翻看着,一边用蘸了红颜料的毛笔圈圈画画。
“把握多大?”念一师傅问。
铸剑师傅提笔在随身携带的信纸上写下“不好说”三个字。
“这是要申请拓荒吗?”我问。
“拓荒一向为历朝历代所鼓励,”李义说,“也是采矿唯一适合的掩饰手段。”
“不能去找有关采矿的书籍吗?”我问。
“明朝的时候还好,”李义说,“现有的书籍对这些的记载都模糊得很。”
“这附近的有个叫天一阁的私家藏书阁,规模那么大,也许可以有合适的。”我说。
“可以啊,高兴的话尽管去试好了。”念一师傅发出轻蔑的冷笑,“好心提醒,记得别报太大希望。”
“你别愚弄她了。”李义说,“天一阁自明朝中期建阁以来,直至康熙十二年,黄宗羲黄梨洲才有幸成为外姓登阁第一人。连位高权重,或与掌管阁楼的范府私交甚密的外戚都不见得有资格登阁。”
“有什么不行的,”念一师傅慢声细语地说,“碰钉子可是我们家社壮士的强项。”
除我和念一师傅以外的人都不厚道地笑了。
我以前只觉得天一阁作为这样大型的藏书阁是很厉害的地方,听他们一普及知识才知道天一阁是多么牛逼。那他们可以拒掉满洲权贵吗?不好说,但满洲权贵应该对什么藏书阁不感兴趣才是。要是他们对知识感兴趣,国家发展也不至于落后了。
权贵和亲友都不得随意入阁。黄宗羲这种跨时代的学术大家在明后有没有还要打个问号,所以只好把眼光放低。梅先生的博学多才和谦虚也是很能引起别人好感的。
“梅先生,你不去试试吗?”我问。
“去过,他们说我是个很有学识的读书人,但是身上莫名有煞气。”梅先生说。
这煞气说的分明就是我们谋划起义,会带来不安定。他们自然不知道我们要造反。我只能说,藏书世家的眼力见真不是盖的。可以想象,他们要是和蔼可亲地随便让人登阁参观,这书差不多留不到清朝了。
“不管怎么说,先去各地实地考察。”李义说,“就算手头有相关书籍,还是免不了要实践的。”
“虽然范围大了点。”我说,“但是上手做总是离成功更进一步的。铸剑师傅就算对采矿不是很了解,也是比我们这些外行强了许多的。”
最后经商榷决定由体能超强的我和唯一有专业知识的铸剑师傅到圈定的各地进行考察活动。没错又是我,其他农民都没参与进来。私铸武器的事情不能在起义没成气候以前告诉农民,他们淳朴的性格根本藏不住事儿。
商议结束以后大家陆续走出去。我前脚刚要迈过门槛,身后就传来了一声尖叫。我赶紧收回脚,转身看到铸剑师傅倒在地上。
我的推测没有错,她可以隐瞒其他,刚才那个女人的尖叫却是没的说了。
我过去扶她的时候被她猛然拽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她却自己站了起来。
“还好吧,平时你摔倒了都是哇哇乱叫的,刚才那个尖叫真的是你的吗?”李义推开门,关切地询问。
当然不是了,我心想,但嘴头还是哼哼哈哈地答应着。
李义嘱咐我小心点后就离开了。我上前锁好门:“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你发现多久了?”她甜美的嗓音子夹杂着些许喑哑,我料想是长期没有张口说话的缘故。
“老实说,从我称呼你为‘小姐’起,就没觉得你是男人。”
“没把我的身份信息透露给他们,你是作何打算?”她面部仅露出的眼睛黑白分明,有说不出的好看。
“没什么打算。”我不打算在她语气里透露出锋芒的时候和她对视,那会像挑衅的。我低头无趣地把玩着自己的手,“小姐你隐瞒自己的身份一定有你的理由。如果你需要告诉他们,你会主动告知的,我没必要多事。”
“你当真是这样想?”
“当真,”我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个头脑简单的人。”
“头脑简单?我看你是心思相当缜密吧。”她声音淡淡的教人听不出语气。
我站在那儿,不知该如何回应她的话。
“有一件事想请问你。”她说。
“请说。”
“陈家公子为何会患上咯血病,他以前……”
她没有说下去,我也可以大致想到梅先生以前身体硬朗。自小重病缠身的人不会练就高强的武艺的。
“铁干算不得名字吧。”我说,“如果你想让我用你喜欢的名字私下里称呼你……”
“你可以叫我胜雪。”
“那胜雪,祝我们合作愉快。”
☆、梅香胜雪
“什么胜过雪呢?梅香胜雪吗?在不适宜的冬天却要绽放娇艳美丽,凋零的姿态成为刻骨铭心的痛楚和爱意。”我问书桌对面的易先生。
“你在自恋吗?”易先生笑着问,“不至于吧。”
我翻了个白眼儿,差点没背过气去。但发觉易先生眼神里的某种回避,我立马正色道:“不用回避,她还活着。”
“你说的她是……”
“梅花一样明媚的女孩子,梅先生和李义以前的朋友。”我顿了一下,“抱歉直到现在才说,毕竟……我也不好凭借自己毫无根据的猜测就随意抖露他人隐私。”
“马上要下雪了,御寒的衣服有吗?”
“还真没有,我的棉袄丢在京城了。”想到这里,我心中的懊悔无以复加。
“怎么不买两套?你省吃俭用下来的银子够买棉袄了。”
自然是因为没有钱了。我每个月省吃俭用下来的银子差不多都用来买古代的高档卫生巾了,干净木屑,棉花和棉布制成的,一钱银子才一个。虽说银子花得跟流水似的让我心疼,可我真的没办法用穷姑娘用的煤灰。别的能亏待自己,这方面绝对不行。万一感染什么细菌死得早就太坑爹了。前几个月当奴隶最折磨我身心的就是煤灰了。
我发出“唔”的声音。
“你好像每月总出入贵妇喜欢出入的华月楼,是在攒钱买东西?”
我四十五度角望天。
“看上什么了?”
继续望天。
“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我不淡定了。
“女孩子喜欢漂亮的首饰也没什么,用不着这样吧。”易先生说,“我有件皮大衣,在山里可以很好地御寒。”
我的眼睛发光了:“在哪儿买的?我去租一件。”
“我借你就行了。”他从床下挖出一个大包裹。
“易先生,还是你对我最好了。”我感激涕零地接过包裹。
“叫上阿贵和多多吧,你们两个女孩子在深山野林里不安全。”
“你这么想就错了,”我眉飞色舞地说,“我上次一巴掌把一匹想偷袭的野狼打出两米远。胜雪也不差,一脚踩断了一条五尺的蟒蛇的头。那俩猴孩子不顶用,估计只有帮我们拎干粮的份。”
我本来指望易先生夸我两句的,但他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估计是嫌我夸大了事实,心中感到不悦。
最后是念二师傅主动和我们同行。我家小区的保安以前还因为见义勇为和歹徒搏斗上过小区的光荣榜,长相酷似他的念二师傅看起来也就格外可靠。
“念二师傅,还是你对我最好了。”
“应该的。”念二师傅笑眯眯地说,看起来更亲切了,和他一脸刻薄的大哥张君玉形成了鲜明对比。
“又来了,”公主吐槽说,“你上次不是说过,对你最好的是我吗?”
“不用在意,”阿贵说,“所有人都对她最好了。”
“那为什么还有一个‘最’?”多多问。
“你不需要知道这么神奇的事情。”阿贵摁了一下他的头。
“为什么不需要知道?”
“你哪儿来这么多‘为什么’。”阿贵给了他一下。
念一师傅看起来格外踌躇不安,估计是在担心念二师傅,他的弟控潜质是有多深啊。
“念一师傅,放心好了,我就是自己出事也会保护好念二师傅的。”
“你瞧不起我弟弟?”念一师傅的眉毛一横。
“不,我是说,我相信念二师傅一定会好好保护我们的。”
“你就这么没用吗,哼。”
念一师傅难说话的脾气还是一点没改。在他面前,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话看着也不顺眼。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下次应该躲着他才能好好相处。
我们最近的目标余姚大岚山的崎岖令人难以前行,但同时也体现了其作为军事要塞的优越性。张君锡交给我们的大岚山地形图上清晰地呈现出了这里的地势地貌,说明大岚山的地形优势早就被天地会关注到了。
张君锡正在另一边观察变化的植物,我和胜雪继续摆弄那指南针。
感到身边忽然有一股突兀的冷气流,我下意识里一捞,在胜雪发出尖叫声的同时拉住了她的手:“小心点。”
胜雪趴在地上还在喘气。
“胜雪,你还是主动表明身份吧。”我说,“因为,人的生命真的很脆弱。”
“即使变成这样也没关系吗?”胜雪解开缠绕住头的绷带,柔顺的短发随之垂落到耳边。鸡蛋白般光洁的脸上赫然出现两道突兀的伤痕。
“为了这个,你就要梅先生他们继续伤心吗?我不想指责任何人,只是希望谁都能走出悲伤。”
“过分温柔地活着,是件辛苦的事情。”胜雪说。
“回来吧,大家都在等你。你是重要到无可替代的人。”
☆、桃花扇后续
结果自然是很令人高兴的。在得知事情的原委后,梅先生和李义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要不是男女避讳,我觉得他们都要冲上来为我揉胳膊捶腿了。现在想来,易先生那么好地借我皮衣也是因为高兴这个事儿吧。
多多因为和一个女性相处半年也没发现她是男扮女装,目前还在自我反省当中。
“我去给你泡杯茶吧。”梅先生要站起来了。
“不了,不了,你悠着点。”我忙去阻止。梅先生在我眼里等于易碎的玻璃人。
“想吃什么?我请客。”李义说。
“我要炸虾饼,吴山酥油饼,爆墨鱼卷,清汤越鸡,再来个炸鳝段。”我一口气地说出来。
“你确定要一个人吃掉这些?”李义问。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我饿了。”我泪汪汪地说,“最近总是吃不饱,减肥什么的见鬼去吧!”
这顿饭足足吃了李义一两银子,他看起来也没有任何不愉快。
“吃得高兴吗?”
我一边哼哼一边掩住口鼻心满意足地剔牙。
“你说的胜雪,名叫梅转,是对我和易青空,梅之初很重要的女孩。”
意识到李义在跟我讲话,我连忙丢下牙签,挺直腰杆,双手放在膝盖上好好听他讲话。
“梅转是小户人家的小姐。喜欢标新立异,十年前就常穿着不成样子的男装混进来听老师讲课。老师其实早就发现了,只是宽容而已。可是之初很看不惯,两个人经常吵嘴。但是后来,之初渐渐顺着梅转,显然是中意于她,可是那傻丫头还迟钝着。她看我的眼神不一般我心中有数,可是我有别人要守护。”
还能讲得再婆婆妈妈一点吗?“你爱我我不爱你,我爱他他不爱我”的事情用得着说得这么麻烦吗?我听得都累死了。
“正因为如此,我没有向梅家提亲。梅转被她家人强嫁给了一个旗人子弟。她父亲觉得我们汉人终是出不了头的,只有旗人的地位才稳定。后来我们听说,梅转因为包庇一个为了生计行窃的小偷被诬陷通奸,那家人把她活活打死。梅家人竟然也引以为耻,很可笑吧。”
“所以后来她被老铁匠救走学得手艺后没有回家。”我把面前的牙签折为两截。
两个月下来,我们已经基本锁定余姚大岚山及其周围地区。李义联合周围村民的拓荒申请